“你二人之前是在做甚!”重重一喝,两个人都吓得抖了一抖。
魏光禹踢上房门,向前走了两步顿住,目光沉沉的落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两个女人身上。
一个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好似鸡窝,面颊上留着两道口子,伤的虽是不深,但那红红两道在白皙脸颊的映衬之下,显得尤为醒目刺眼。魏光禹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她沾了血的指尖上时,额上青筋便是一跳,狠狠瞪了她一眼,迅速将目光转到一旁已缩作一团的小女人身上。
殷姝抬起手,抚上自己那被小贱人划伤的脸颊,眼睛猩红,看向他的目光满是委屈:“怀璧哥哥……”
魏光禹没理会她,双目如鹰一般直直落在底下蔫头耷脑的小女人身上。
只见她也好不到哪去,那长发同样的凌乱不堪,身上穿着单薄的中衣,此刻领口大敞,嫩红的肚兜也露了出来,自颈间一直敞到了胸脯上,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袒露出来,颈间与锁骨处一道又一道的划痕,直将他眼睛刺得生疼。
重新将目光移至她的脑袋上,显然已是恼怒至极,当下又是一喝:“抬起脸来!”
玉奴不由自主的颤了颤身子,慢慢将小脸抬起来……
魏光禹盯上她苍白的小脸,见那小脸蛋虽白的吓人,但幸在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只是那手背指尖上却是鲜血淋漓。太阳穴突突直跳,同样狠狠瞪她一眼。
玉奴则抱紧自己的身子,眼中含泪,狠狠打了个激灵。
打量完二人的惨状后,魏光禹沉声审问道:“你二人趁夜于此撕扯打闹,行为举止如同泼妇一般恶毒丑陋,究竟是为何事如此?眼下若不一五一十的招来,便休要怪我翻脸无情,明日一同送回京去!”
若依往日,玉奴是巴不得被他送回京去,只今时今日,她改变了主意。不是她舍不得离开,而是她担心回京路上那主仆二人还得整出幺蛾子来害她,到时天远地远,谁又能来救她?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她心下隐隐约约升起的不甘心与不服气,凭什么自己回回都要被她踩在脚下欺负?若是可以,她也要狠狠踩一踩她,出一出堵在心口的这一股恶气。
是以,她张口就要一五一十的将实情道出来:“爷……”
“怀璧哥哥!”殷姝立刻打断了她准备说下去的话,她将自己紧握住的一只手当着他的面摊开,手心中赫然现出一小撮乌黑的长发,那发根处竟还沾着零星点点的血迹,回想起头发脱离脱皮时的那一阵剧烈的疼痛时,她的脸便白的似个女鬼一般,凄厉的说道,“怀璧哥哥你瞧,这就是她亲手扯下的头发,上头还留着姝儿的血!姝儿不过是与袖云多说了两句话,她便发了疯似的要与姝儿撕扯扭打,姝儿不是她的对手,不仅头发被她扯下几撮,便是面上也让她划花差点破了相……”
她说着爬到他脚边一把抱住他的腿,痛哭起来,一字一句犹如杜鹃啼血般凄惨的厉害:“怀璧哥哥定要为姝儿做主,今日若非亲眼所见,亲身所尝,姝儿也难以相信平日里柔柔弱弱的玉姑娘居然是这等的心狠手辣。怀璧哥哥千万不可再被她柔弱美丽的外表所迷惑,她的心定是在毒汁里浸过!”
玉奴早在一旁抖成一团,不单是惧怕,还有着深深的愤怒。
深知不能再由着她信口雌黄下去,她同样爬到他脚边,紧紧抱住他的腿,拼命的摇着头:“爷!不是这样的,事情真的不是这样的,她在污蔑玉奴,在歪曲事实,她嘴里没一句是真话!爷你定要相信玉奴啊——”她一直仰着脸观察他的神色,见他皱着眉不为所动,心中便是一阵大急,生怕他不分青红皂白便信了殷姝的话,她拽住他的袍角,赶紧又道,“爷,是殷小姐先动的手,真的是她!求爷说说话,不要、不要相信她的满口胡言……”
她再说不下去,因她越说心中便越是没了底气,对上他冷冰冰雕塑一般的一张脸,满心的怨愤与委屈到了嘴边都凝结成冰,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事到如今,殷姝心中同样感到没底,她虽一直都不愿去承认,但怀璧哥哥变了就是变了,再也不是当日那个什么都依着她的怀璧哥哥了。他的心中住进了另一个女人,虽说地位远不及她,但仅是那一点的位置,就足够令她妒恨如狂。
她与他认识了将近二十年,相较于只与他相处一年的小贱人,殷姝自然要更加了解他。眼下见他攒眉沉思,一时半会儿的没有再发怒,便知今日这事两边都讨不着好,他虽没有相信小贱人的话,但同样也不曾相信她的话。得了这个认知,殷姝心中半点不觉舒坦,反倒更加心痛愤恨。
姬容早已醒来,只是一直不曾走出来,眼下见场面稳定下来,她方徐徐步出来。
迎面就见驸马堂堂正正立在门边两步外,一左一右跪坐着一个女人,二人双手都牢牢抱住他的腿,形容模样同样的狼狈不堪、滑稽可笑,姬容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大半夜的这是闹的哪一出?”之后朝他面上扫去一眼,“好大的兴致。”
姬容戏谑的话一出口,魏光禹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下就拂开二人的手,冷眉斥道:“准备跪到何时?还不赶快起来!”
才刚撕扯打架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此刻的玉奴本就虚弱,他手上力道又大,便是省住了力也是徒劳,仍是让他拂得身子一晃,往那一旁倒去。
魏光禹微惊,正想扶她一把,怎料另一旁就传来一道痛呼声,原来殷姝也叫他拂得朝一旁栽去。
姬容在旁瞧得一愣,下一瞬便就忍俊不禁。
她这一笑,魏光禹面上便更黑,深觉丢尽了脸面,看向两个女人的目光愈发冰冷:“一路上只会惹是生非无理取闹!”魏光禹转过身,怒目瞪向殷姝,“仔细想一想,这是第几回了?”
矛头突地指向自己,殷姝一下便呆住了:“怀璧哥哥,明明就是……”
“行了。”魏光禹冷冷打断她的话,眉间显出不耐之色,“下不为例,目下夜色已浓,你便早些安寝,务必不许再恣意妄为,胡搅蛮缠!”
殷姝僵在当场,满面的不可置信,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含苦道:“怀璧哥哥,你居然向着她?”她抬起手,颤抖的朝着玉奴指去,“明明就是她的错,怀璧哥哥为何一味袒护着她,单来指责姝儿的不对!她可是暗地里偷给怀璧哥哥灌了*汤?竟让你这样的不分青红皂白,偏心袒护着她!”
“你还要无理取闹到何时!”魏光禹皱着眉,厌烦道,“既是厮打成团,那便两个都有错,自也要收拾!至于眼下,你便安分守已一点,老老实实待在房内,莫再胡闹!”
殷姝哪里会信,哽着声音道:“怀璧哥哥根本就是在袒护她!”
魏光禹懒得再解释,动作粗鲁的一把将小女人自地上扯起来,粗粝的手指点点她秀气的小鼻头,神色愠怒:“你这小女人也是个不安分的,欠收拾的厉害!”不顾她疼得皱成一团的小脸,亦不看其余人的脸色,魏光禹拖着就走。
“啊——爷,玉奴好疼!”玉奴止不住在他身后哀叫。手腕子被他攥得生疼,脚上更是没法跟上他的步子,一路上被他拖着跌跌撞撞的行走,浑然不知何时被他拖进了房,只听到砰地一声房门闭合上,那声响不轻,震得她耳疼心颤。
魏光禹一手将她提起来,动作不算温柔的扔在了榻上,玉奴正抱着臀低声啜泣不止,整个人便被一团巨大的阴影罩住,她知道这是他在朝自己靠近,吓得连忙咬住了唇,抖着肩膀慢慢抬起了泪眼:“爷……”
一叫出口,又是眼泪涟涟,小模样就如那狂风骤雨中摇摇欲坠,可怜无依得将要吹折的花骨朵儿一般。
魏光禹虽有一丝不忍,但到底心中怒意未平,遂在榻前立定,压下怜惜冷声质问:“到底怎么一回事?当着爷的面若敢有半句不实,便莫怪爷狠心收拾你!”
玉奴不敢说谎,一字一句将实情诉了出来,边诉边哭,磕磕巴巴的语不成调:“爷、爷一定要、要为玉奴做主啊……”左手一直紧揪住领口,右手则不时抬起来擦眼泪,手背上伤痕累累……
见那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上满是渗着血的划痕,魏光禹眉头紧拧,又睨一眼她哭得通红的兔子眼与惨白的毫无血色的小脸蛋,太阳穴便隐隐生疼,当即冷斥:“还哭,再哭便将你丢出去!”
玉奴吓得一怔,歇了一会儿后,却又继续哭……
非是她要与他对着来,而是她根本控制不住。她低着头,不断的拿手抹眼泪,脸都疼了,那泪却还没止住,又怕真的将他惹恼,她便呜了一声,捂住脸背过了身去,不让他瞧见自己的哭相,省得又招惹到他。
魏光禹心烦意燥的在榻上坐下,只见那小肩头不停抖啊抖,抖得他血气上涌,一把就将她捉过来用力按进怀中,恶声恶气道:“哭得收都收不住了,委屈成这样?”
玉奴捂着脸哭,声音自指缝中钻出来,瓮声瓮气的:“嗯……”
当真是委屈到不行,魏光禹抬手拨了拨她乱糟糟的长发,眼睛再一次凝在她受伤的手背上,眉头紧皱,声音冷静下来:“别哭了,手上伤成这般,不疼?”说着捉来她一只小手,沉眉打量。
“疼。”玉奴瘪着嘴。失去一只手作遮挡,她便将小脸一直往旁偏,不叫他瞧见自己哭花的脸。
魏光禹掰正她的小脑袋,口吻不咸不淡:“爷又不会真的动手打你,不许哭了。”
玉奴抽噎了一下,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向他:“爷、爷不是说要收拾玉奴……”她呆了一下,“爷这是相信玉奴说的话了吗?”
魏光禹模棱两可地道:“爷只信自己。”
玉奴咬了咬唇,含着哭腔小声重复道:“玉奴说的皆是实话,不敢有半句的不实,真的是殷小姐先揪玉奴的头发,之后又一脚踢在玉奴的腰上,硬生生将玉奴踢到了地上去……”回想起那钻心的疼痛,她的眼眶便又是一酸,差一点又要哭出来。
魏光禹闻言,便立刻去解她的衣裙,对上那乌青的一块时,目光便是一沉。手掌碰上那细腰,沉声问:“疼不疼?”
玉奴倒抽了一口气,泪如雨下。
魏光禹叹气,整理好她的衣裙后,才抱紧她道:“这回是她有错在先,不该主动与你动手。眼下你让她踢中了腰,抓伤了手;她又被你挠花了脸,揪掉了头发。可谓是两败俱伤,双方都没讨着好。她自幼受父兄宠惯,有时难免会任性妄为一些,心却不是顶坏,你莫与她一般见识。”
玉奴抬起眼看他,眸子里满是委屈与受伤。
她就知道,即便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与真.相,他仍会毫不犹豫的站到殷姝一旁。哪怕他眼下正将自己紧紧搂在怀间,可心心念念所思所想的仍是殷姝。
迎上她的眼,魏光禹心中有着片刻的不适,他继续道:“下不为例,她若再敢胡来,爷便绝不姑息,立即派萧寒送她回京。”
玉奴根本不信他这话,她只默默垂下眼,低着声道:“玉奴不信这话,玉奴只求爷别再让玉奴与殷小姐同宿一间房,玉奴怕她又要……”
“行了。”魏光禹不悦的打断她的话,揉了揉她的发顶后放开她,“答应你就是。老实待着,爷去喊子峰过来给你瞧瞧。”
玉奴轻轻“嗯”了一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止不住双眸微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