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浩擎原本的本意是让她亲眼看看,那些通过她的努力而解救出来的女子,却没找料到其实这个画面才是最残酷的。
一切看似都已经落幕了,罪魁祸首也将会得到她应得到的惩罚,被害的宫女们也被从魔窟解救了出来,但是受过屈辱的她们,心上的、身体上的伤痕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
最大的受害者永远是她们,官府只是一时将她们从魔窟中解救了出来,以后的坎坷的路,还要她们自己走。在这个封建的时代,无辜的她们将被别人的过失惩罚、拖累一辈子,受人鄙视、遭人唾弃,尽管她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那些进秋意楼没多久的女子热泪盈眶的相互搀扶的走了出来,她们没有哭,因为在秋意楼待得这些日子,她们已经流完了一生的泪水。她们的眼神中有着些许的悲凉与沧桑,尽管她们还年轻着,但是她们的眼神中没有了在宫中时的单纯清澈。
看热闹的老百姓将秋色楼堵得结结实实的,他们同情的、嘲讽的、鄙视的各种眼神交织在一起,女孩们难堪极了。他们指指点点,像是在评价她们一样似的,女孩们感觉他们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戳在了她们的身上。
还有一波没有出来的是最先被德妃卖进秋意楼的宫女们,她们的妆容是最厚重的,她们穿着轻薄的甚至是有些暴/露的衣裙,她们躲在秋色楼中,略带决绝和一丝胆怯的看着楼下的人,她们是入世最深的一波宫女,也是考虑的最深的一波,她们甚至有想过,要不要拒绝回老家,在秋色楼待上一辈子。
因为现在的她们已经无法回头了,不如破罐子破摔,在秋色楼做些皮/肉买卖还能赚些银子,如果回老家了也只是给家中年迈的父母蒙羞,毕竟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依照往常的习惯,官府肯定会大肆宣传,来显示他们的强悍的工作能力,以及吹捧破案人的睿智聪慧。
那么在宣传中,就必定少不了要细数有哪些女子被解救出来了,还不如窝囊在秋色楼中,起码还可以掩耳盗铃。
乔雅歌也立刻意识到了她们的难处,她赶紧掀开小窗帘,对守护在外面的翠柳说道:“去让那些官兵把围观的百姓都驱逐出去,别让他们在这围观了!还有,你赶紧去隔壁的布坊买遮面的丝巾,多买一些。”
乔雅歌从怀里拿出了皇上赐予她的令牌,递给了翠柳,“给他们看这个,他们就会领会本宫的意思了。”
翠柳虽然不知道自家娘娘的意图,但是忠心耿耿的她立刻去执行了自家娘娘的命令。
身形娇小的她直径小跑到了一个官员的面前,那官员也是个脾气好的,否则若是换了一个脾性差的官员,翠柳还没近身呢,就会被拖下去了。
翠柳将令牌拿出来之后,他先是震惊的看着令牌,反应过来之后他眼看着就要对令牌行跪礼了。
翠柳赶紧将娘娘的吩咐又重述了一遍,官员也不是很能明白乔雅歌的意思,但是他认得令牌,他立刻吩咐手下去做事。
没有人会站在她们的角度着想,这是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连她们自己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当遮面的丝巾发到她们手中的时候,她们先是愣了一下,想了想,然后欣喜若狂的立刻戴到了脸上,远远看着这边的好事者嘁了一声,摆摆手走开了。
最后一波宫女也犹豫着出来每人拿了一条丝巾,乔雅歌又雇了很多马车,是一个熟悉这里的小官吏推荐给她的,他们家的车夫勤恳老实,而且对客户的信息守口如瓶。
她不知道的是,那小官吏在远离她的视线之后,偷偷的拐到了一个死角,对来人说道:“事情办成了,另一半的银子该给我了吧?”
来人俊美无涛,黑眸定定的看向马车之处,然后将钱袋扔给小官吏,小官吏颠了颠银两,喜笑颜开的问道:“您说您,花这么多银子让我去帮您,去跟人家说谁家的马车比较好,您自己去说不就得了吗?这浪费的。”虽然他这么说,但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银子装进了腰包中。
昊然并没有理会小官吏,小官吏耸耸肩,轻手轻脚的走了,昊然站在那看了许久,目光中饱含着隐晦的深情。
女子们依据自己的家乡的远近,整齐的排成列,老家在北方的站在一列,在南方的站在一列,又根据路途的远近重新分成两列,然后再更细致的分组,就这样,马车列阵热乎乎的出炉了!
她们犹豫的问道是否需要她们出车费,当听到是有贵人出手帮她们时,她们惊喜的问道:“是哪位贵人肯帮我们?”
官吏摇了摇头,道:“本官不能说。”其实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她的身份,不过既然拥有皇帝赐予的令牌,还是不要多加揣测她的身份了。
她们有些失望,但随即就释然了,既然贵人不愿意说,那她们就在心底默默的感激贵人吧。
她们带着自己的小包袱,登上了马车,珍惜的抱紧了怀中的包袱,里面有些皇帝赏赐给她们的银两,也有水墨胭脂铺捐给她们的银两,还有……她们自己挣的银两。
车夫扬起马鞭,马车的车轮缓缓驱动,她们终于要离开了这个带给她们苦与痛的地方。
二十几辆马车驶向四面八方,原本属于她们的安定生活,也即将要还给她们。
德妃与几个罪行严重的人最终被斩首,牵扯在这个案件中的大大小小的人都受到了惩罚,虽然是后宫丑闻,但是赵浩擎还是选择公开了它。
令朝中无数人震惊、唏嘘不已,既感叹德妃的歹毒心肠,也感叹皇后的智慧与风度,德妃的父亲尚书一张老脸羞愧难当,当场就跪下恳求辞官还乡。赵浩擎也没有拒绝他,就答应了他。
不过在公开的时候,他听取了乔雅歌的建议,并未公开受害的宫女们的信息,只是命大理寺的官吏将她们的信息作为档案保存下来,其余人等不得随意观看。
至此,乔雅歌在后宫的威信也达到了最高峰,没有人心中再存有一丝侥幸,全部妃子以皇后马首是瞻。
……
四日之后,藩国使者来访。
藩国使者们的五官深邃立体极了,走在大街上都会引起百姓的驻足,一列一列满载贡品的马车驶向宫中。
她刚踏入殿门的时候,一袭青衣,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猛然砸入她眼中。她惊喜的说道:“嘿,好久不见!”
谁知大将军昊然竟然没有望她一眼,完全忽视她走了过去。乔雅歌愣了一下,喃喃道:“最近有惹到他吗?”
她没时间多想,就赶紧整理了一下仪表,与赵浩擎一同落座在由黄金玉石、宝石制成的华丽座椅上。
藩国使者官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赵浩擎淡淡的说道:“起身吧,不必多礼,我赵国是十分善待宾客的。毕竟,来者是客。”
看您的表情看起来可不是这么说的,看起来傲慢而又高傲,不过藩国使者官只敢在心里吐槽。
藩国使者官故作玄虚的命人搬上几个用华丽绸缎盖起来的大笼子,宫人们吃力的将它们按照使者们要求依次排成排。
这位使者官骄傲的笑着,唰的一声将华丽绸缎扔到半空中。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四种色彩的孔雀齐齐开屏,它们抖了抖翎羽,展现出迷人的羽毛。
在场的所有人都瞳孔微微放大,倒吸一口凉气,直到华丽绸缎轻轻的落在了地上的时候,他们才缓过神来。
乔雅歌在内心赞叹不已,这些野生孔雀充满灵气,羽毛尖的弧度都优美极了,一转身、一握爪都灵动极了,不似她在现代看的因为人工的饲养而呆滞的孔雀。况且这五只孔雀色彩都各有特色,每一只单独拿出来就已经美丽极了,更何况是齐齐同举一堂呢?场面真是相当壮观。
使者官满意的看着赵人震惊的、惊艳的眼神,缓缓走到中间去,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五只孔雀中最为难寻的就是这只白孔雀。”
众人将目光移到中间,只见在最中间的全身洁白无瑕的白孔雀,眼睛像是耀眼的红宝石,开满屏时就像一位美丽端庄的少女,穿着一件雪白高贵的婚纱,左右摆动,翩翩起舞,非常美丽。
“这是我藩国智者寻觅到的,是在清晨时,这只白孔雀当时正在溪一边喝水一边清洗羽毛,智者当时就被这份美丽震惊了,久久不能回神,谁知他突然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枝!”
藩国使者官卖了一个官子,看到钓上了所有人的胃口的时候,他才缓缓说道:“谁知这只白孔雀非但没有离开,而且还自愿跟着那位智者来到了藩国,从此再也不愿意离开藩国!这次是大王忍痛割爱将这只白孔雀上贡给赵国。”
藩国使者官这一番话结束之后,在场的朝臣都有些面色不虞,藩国使者官真是会睁着眼说瞎话,什么叫从此再也不愿意离开藩国?这不搞笑吗?!肯定是藩国猎人捕捉到了这头罕见的白孔雀,利益熏心的将人家买了,几经转手之后才到了藩国大王的手中。
编的还挺溜,这小心眼贼坏,这是在讽刺他们赵国没有这么一头罕见的白孔雀,稍微精明一点的大臣都听懂了,一个愤愤不平的大臣冲动的说道:“我赵国的环境本身就不适合孔雀生长!”
藩国使者官耸耸肩,语气贱兮兮的说道:“那我们藩国就没法帮你们了。”他这一番姿态让人看着就火大,但是又没有理由责罚他,毕竟他并没有直接的嘲讽赵国,而且是像开玩笑似得语气说出来的,实在是没有整治他的理由。
万一要整治他,他反而说赵国气度小、随意惩治藩国人,再倒打一耙就不好了。
赵浩擎不经意的皱了皱眉毛,他看向坐在下面的大将军昊然,他镇守边疆许久,威压在藩国颇深,赵浩擎想让他镇压一下嚣张的藩国使者官。却发现昊然竟然在这种场合下,正发着呆……他抿了抿薄唇,捏紧了手中的杯子。乔雅歌感觉到身边的赵浩擎的异常,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大将军昊然。
昊然心不在焉的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小巧精致的杯子,根根分明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睑,昊然明显是在堂而皇之的发呆。
她瞬间就领会了皇上的心理活动,臣子拍不上用场了?没关系!还有亲弟弟没上场呢!但是很明显亲弟弟现在并不在线。虽然刚才昊然没有理会她,但是讲义气的她在关键的时候一定会挺身而出。
乔雅歌整理了一下思路,轻轻咳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她梨颊微涡道:“藩国的确是好福气,只是不知道使者官你可知道,孔雀开屏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在求偶的时候,第二是收到惊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