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离世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连君子涵自己也不知道,下朝后直奔司马瑜的宫里。
她这场病总是不好,每天都要定时吃药。
君子涵过去的时候,医女刚把药汁呈上来,药味浓郁。即使是君子涵,也不禁地为空气中飘荡的苦味而皱眉。司马瑜却径自拿过碗,准备就这样喝下去。
“等等~”他扬手止住她的动作。
看她疑惑的看过来。
君子涵的眉头更皱了,“你~一直都是就这样喝的吗?”
司马瑜不解,但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君子涵定定地看着她,“药很苦,……你不怕苦吗?”
寻常女孩子家怎么说也是怕苦的吧,哪有她这样端起碗就准备喝的呀。
他记得……在他与未央最好的那段日子里,未央喝药的时候,都是他和绿柳在旁边劝着哄着,好半天才抿一口,一抿完就直往嘴里放蜜饯,眼睛都泪汪汪的了,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一直以为,所有的女孩子都应该是未央那样的。
司马瑜淡淡一笑,“怕啊,只是习惯了。”她无谓的耸耸肩,故作欢快,“习惯了,也就不苦了。”
她这话似乎只是平常的诉说吃药的经历,又好像意有所指。
君子涵沉默了。
她看着他笑了笑,这世上的确有无悔的付出,可是,如果真的可以,又有谁真的愿意不求回报呢,又有谁不是心怀一份期待呢,只是,习惯了,习惯了,也就不苦了。
就像是那个还处于懵懂时期的儿时就已经心动的男子,默默的看他愈发清秀俊俏,每次邂逅她不也满含期待吗?可那晚他要娶丞相之女的时候,她除了在房里静坐还能做些什么呢?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那个沉默的男子看着她连眉头也不皱的喝下那碗苦汁,把碗递给了旁边伺候的宫女。
她什么苦都不说,什么都自己承受,而他,有些心疼了,还有……愧疚。君子涵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司马瑜听到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开口,“去备蜜饯!”
他深邃的眼睛看着她,“以后……就不会再苦了。”
他说的那么郑重,似是一个承诺。
她缓缓的笑了,不去论言语中到底有多少愧疚。不论他这话中是否有真假。
“好啊~”她眉眼含笑,似是愉快。
她暗中庆幸,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应,还好……还好她没有放弃。
她含着君子涵喂的蜜饯,只觉从未有过的甜,甜入人心。
如果说从前,君子涵还可以骗自己,说自己只是心疼她,只是因为对她的愧疚而出口安慰。那么,这一刻,他是真的决定去爱了。
不过,他能如愿吗?
“皇上,有皇后娘娘的消息了!”冷漠的声音传来。
突兀的声音那么刺耳,他期待了多久能找到未央,甚至对暗卫说只要找到人,立马就禀告给他,不论时间,不论地点。
而这一刻,却像是他自己给自己打了一个嘴巴。
他去看司马瑜,果然,司马瑜唇边的弧度已经消失了,她低垂着头,不让人看进她的眼睛。
“好,朕知道了,你下去吧。”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那暗卫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冷场,也不再说什么,服从命令退了下去。
他已经知道未央离开的原因了,他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执拗的傻小子了,即使,心里对未央还有爱恋,还是想念,可,他已经想要珍惜眼前人了。
她选择离开,他已经不怪她了,是自己让她一次次的失望。
“这世上任何女子,都渴望她爱的那个人,一心一意的对她。”司马瑜这样告诉他。
“那你呢?”他反问。
司马瑜却沉默了。
她也是希望的吧……君子涵想。
他对未央,还是爱的吧。可,那眼前人呢?
在他最孤独的时候,在他被未央抛下的时候,在宫人对他胆战心惊的时候,是她默默的陪伴,是她忍受他的坏脾气。
是她教他如何为人处世,是她把自己从原来的锋利伤人变成现在慢慢学会开始为他人考虑。
他好像,对她,也不是没有感觉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心里,好像换了一个人居住。
那个人没有那么精致的容貌,却有着无比温顺的性格,或者说,对他无比温顺的性子。
他做了一个抉择。
他抬起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他慢慢却无比认真的对司马瑜开口,“相信我。”
“我需要你。”
她点点头,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她是不相信的。因为,那天以后,她又病了。
她又病了,本来的病还没好呢,这下,更严重了。
他日日待在她的房里,跟她说着话。
可她,却鲜少笑了。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除了陪着,他什么也不能做。
他能感觉到她的消沉。却无能为力。
他觉得他似乎又伤害了她。
趁着天气不错,他推她去御花园,她看着天空,说,突然感觉皇宫好冷清啊,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他看不惯她的消沉,故意调笑道,
“那你答应我快点好起来,我还想要我们的孩子呢。”
一句无心的玩闹,她却征住了。
她似乎因为这句话而心动了。
“好。”她轻轻答道。
一碗又一碗的苦药端了进来,她似乎不在消沉了,配合着灌了进去。她终于好了。
他高兴不已,对她倍加呵护,他真的以为她好了。
听到她怀孕消息的时候,他有些不想要。
她的身子太弱了,那场病似乎把她的命给去了大半,这个孩子,她会怀的很痛苦的。
可司马瑜特别坚持,她坚决要留下这个孩子。
她眼神执拗,君子涵似乎从里面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不为难她了。
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为了这个孩子,司马瑜甚至不敢再吃药了,她怕她的病弱遗传给孩子,每天都去御花园走走。
君子涵就命令把那里把守,不让别的妃子或者是宫女给害没了。
他知道她的重视,尽量让她放松。
司马瑜却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又病倒了。
她还是不敢吃药,整个人都消瘦了。她为了孩子的营养,每天都要吃下饭,即使。真的很难受。
她上产房的时候,却紧紧拉住他的手,一直哭一直哭,产婆在催促,说再拖下去不好。可她却情绪奔溃了,不愿意进去。
他知道她怕什么,他安慰她,“没事的,一定能母子平安的。”
“不要怕,没事的。”
“你不是说了吗,想生个女儿的,没事的,我就在外面。”
可她!却像是知道这一去便不复返一样,绝望而悲伤。
他却狠心把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扳开,把她送进了产房。
她声嘶力竭的叫
她大声的哭泣,叫着“子涵哥哥!”
他楞在了那儿。
子涵哥哥……
“子涵哥哥,你长大后要娶我的哦。”
“好啊,不过你要学会自己扎头发,不准那么丑的。”
“嗯,我要做子涵哥哥最美的新娘!”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是小狗!!”
他好像终于记得她是谁了。
那个把两条辫子扎的乱七八糟的小孩子啊,他取笑过她的,可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到他都忘了,忘了那个丑丑的,还想扮自己新娘的小妹妹。
原来,她是她啊……
这,就是她一直纵容自己,一直喜欢自己的原因了吧。
只因当年的儿戏,当年自己的童言无忌,说了自己长大后要娶她。
可他真的忘了,即使拉过勾勾的,现在。还有重来的机会吗?
他隔着门对里面喊,“我终于记得你了,你一定要平安!好不好?”
可那里面声嘶力竭,她向来安静,这是她第一次痛的时候这样哭喊,别人生产的时候是痛苦,而她却是深深地绝望。司马瑜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果然,难产了。
意料之中。
产婆派人出去问君子涵,保大还是保小。
君子涵毫不犹豫,保大人。
保大人,然后就一阵沉默。
他这是,第二次失去孩子了吗?
也许,这是一个诅咒。
可,司马瑜,不能死,如果孩子与她这两者非要选择的话,他只能选司马瑜,他欠她的已经太多了。
司马瑜却不肯,她拉住产婆的孩子,恳求道,“保孩子,一定要保孩子!”
君子涵在那里站了六个小时,参汤端了进去,人参也拿进去了几根,而那里的声音却从最开始的嘶哑变得听不见了。
君子涵就坐在门口,已经不焦急了,取而代之的是伤心。
君子涵的心越来越凉了。
他好像知道了结局。
里面却传来了婴儿弱弱的啼哭声,门打开了,产婆抱了个孩子过来,“保住小的了,是个公主。”
君子涵看向屋里的视线里,透出了无比的悲哀。
他明白产婆的潜台词,保住小的了,也就是说,她已经……
他从来不知道,她走的时候,他会那么的伤心。
他从来就没有关心过她,也从来就没有想起他们的儿时,在他想要补偿的时候她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