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过去,张敖风尘仆仆的赶来了赵凯的大帐之中,账帘掀开,张敖走进帐篷之后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又把斗篷摘下扔在碳锅旁烘烤,这才来到赵凯的公案前,拱手笑道:“长信君找我有事吗?”
赵凯把张耳送来的信递给了张敖,张敖看了看信之后双眉微皱,好一会,他才疑惑道:“这……是真的?”
“你父亲亲自写的,估计不会错,不过上面写的很清楚,我哥哥只是有想法释放陈余,并不是真的要放,不过,这后面一定有居心叵测的人在操纵,我最担心的是,有人在我哥哥面前搬弄是非,你懂我的意思吗?”赵凯说着,把一个写满了字的布帛交给了张敖,又说:“你亲自回去一趟,替我告诉相国,让他一定要稳住局势,不出半个月,我一定赶回去。”
张敖点点头,接过赵凯手里的书信,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对赵凯拱拱手:“我一定替长信君办好这件事。”
赵凯笑着点点头,他又把一柄青铜剑交给了张敖:“行军在外,没有个趁手的兵器可不行,这把兵器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也曾是赵国名将打造的,你留着防身吧。”
赵凯这一招收买人心做的很对,张敖双手接过短剑,仔细的打量一番,的确是把好剑,他被赵歇的态度感动的眼泪都快留下来了,他双手抱拳,再次给赵歇施一礼,之后转身离开了大帐。
张敖走了,赵凯对朝廷的局势也只能拜托张氏父子了,只要他们能稳住局势,自己必然能在半月内攻克邯郸。
至于是谁在后面搞小动作,想要扳倒自己,迎回陈余,那就是以后的事了,眼下,必须先打好这一战。
赵凯重新拿起桌上的竹简,开始一本一本的翻阅起来。
……
邯郸作为赵都,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几代人的精心发展,赵都不但城池宽大,牢固,他四通八达,城内也是人口众多,可经历了秦末之后,又有武臣北上伐秦,李良兵变弑主,诛杀武臣,邯郸城经历了几次洗劫,人口和经济已经大不如前了。
不久前李良北伐,想要一举灭赵,却不想,兵败沙河以北,之后李良回到邯郸城便一蹶不振,近日有快骑来报,赵国已发兵南下,直抵邯郸,这让李良受惊不小,仓促间,李良只能招募百姓上城防守。
百姓又怎么可能甘愿受李良摆布,一时间民怨沸腾,哭声漫道,官兵强征不得,只能杀人放火,抢劫钱财,邯郸城没有募集到太多人,反而激起了民愤,很多人逃往山中躲避官军,致使李良愁上加愁,这几天始终闷在府里借酒浇愁。
什么军国大事,什么豪情壮志,这些此时对李良而言,已经太遥远了,仅一场仗,李良就已败得一塌涂地了。
天下,勇者角逐的终极战场,他李良已经率先出局了。
此时赵军就屯扎在输元河北岸,只需跨过河水,赵军便可兵临城下,据探子来报,两万大军,这数量看似不多,可已李良目前所剩的几千残军和临时征募的百姓,能守住邯郸城吗?
这么大的邯郸城,每一个角落都需要防守,否则,一旦大军攻城,恐怕连半日都坚持不下去,就会失守了,那时自己被抓,赵氏兄弟怎么可能轻饶了自己呢?
李良坐在曾经武臣用过的宝座上,他猛喝一口酒,然后提着剑走出了大殿,大殿外除了一些站岗的士兵外,到处都是阴雨绵绵的景象,房檐上滴答滴答的淌着水,让人的情绪变得更加压抑。
他酒兴正浓,提剑在殿前舞弄,口中大吼:“英雄气概,谁与争锋?”
李良一边舞,一遍嘶吼着,却在这时,一个文官打扮的人急匆匆走了过来,见李良正在舞剑,他没敢上前打扰,只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直等到李良有些累了,舞剑的速度渐渐慢了,他才走过去拱手说道:“将军还有心情舞剑吗?”
李良听见了声音,他回头看去,是谋士单洪,李良见他忧心忡忡,不免有些愠怒道:“单先生何事如此着急?”
“将军,赵军已经屯兵输元河了,与我们近在咫尺,大战即将拉开,将军难道不明白,我们已经危在旦夕了吗?”单洪有些着急,他说话难免有些气急败坏,李良虽然听着不爽,但是单洪却是个人才,他不愿意得罪单洪,只得压着怒火说:“连日大雨,城墙都湿透了,此时想要攻城,根本不可能,他赵凯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先生不必担心,修养几日,待天气晴朗再做定夺不迟。”
“将军,兵贵神速,赵军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的,咱们这几天若不提防,一旦赵军杀来,一切可都晚了啊!”单洪还是有些不甘,他还想力劝李良,可李良已经听不下去劝谏了,他哼了一声,怒吼道:“够了!”
李良把手里的剑扔在地上,一脸怒气的向大殿走去,单洪见李良不听劝阻,他又说:“既然将军无心一战,何不弃城遁走呢?”
“弃城?”李良顿住了脚步。
单洪点头说:“对,弃城!我们放弃邯郸,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可弃城之后,本将又该何去何从呢?投奔陈胜王吗?”
“不!张楚国已经没落了,如今秦将章邯虎啸四方,无人能敌,将军何不去投奔章邯,尚可保全实力,他日重整旗鼓,再夺邯郸,再战赵国呢?”单洪急的声音都哑了,但是李良却不为所动,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入了大殿,过了一会,负责把守大殿的士兵关闭了殿门,李良消失在单洪的视野之中。
单洪绝望的看着李良,他很无奈,却又很无助,李良不听忠言,就这么等死,自己呢?也跟着他等死吗?
单洪犹豫了,他望着眼前宏伟的大殿,最终,他长长叹息一声,转身向宫外走去。
邯郸城头,百姓们被一些手拿皮鞭和短剑的士兵逼迫着,从城下一步步艰难的向城头运送滚木雷石,还有一些守城之物也相继运抵了城楼上。
城墙附近的街市,房屋都遭到了不同程度损毁,木梁,地基都被用作了守城的物品运往城头,百姓们怨声载道,哭喊连天,可惜,李良军根本不在乎这些百姓的死活,宁愿让他们顶着大雨也不肯让这些苦力歇息一会,就连饭食,也是给一口而已,根本不管是否能够吃饱。
饿着肚子干活,谁会卖命为他们守城呢?
而在城洞里,士兵们点着篝火,烧烤着从百姓家里抢来的鸡鸭肉,还有几个人手里握着水囊,内里是从酒楼里抢回来的陈年老酒,他们一边喝着酒,一遍割着香喷喷的肉,讨论着谁家谁家的姑娘好看,谁家谁家的姑娘可以抢回来,时而传来几个人//淫//荡//的笑声。
在城外,几个身穿赵军军袍的士兵趴窝在草丛中,阴雨连绵,但是他们却没有因为阴雨冰冷,浑身发寒而提早回撤,他们在观察城楼上的一举一动,他们在记录邯郸城城头的士兵多久会巡逻一次,直到其中一个什长记录下了所有的信息,这支队伍才消失在夜色中,在一处不起眼的土包处牵出了自己的战马,几个人翻身上马,扑腾腾消失在邯郸城外。
夜色中,除了雨水拍打地面的哗哗声,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哭声,骂声始终弥漫着邯郸城。
清晨,当操练集合的鼓声响起之后,赵凯也被这隆隆的鼓声吵醒了,他起身穿好军铠,拿过披风走出大帐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虽然还有一股潮湿的风扑面而来,但是气温照比前几天,要暖和不少。
赵凯在帐篷外抻了个懒腰,这个时候,他看到不远处,李左车和王蒙匆匆走了过来,王蒙的军营距离这里有十里左右,他怎么会来自己军营呢?赵凯第一印象,便是西面出事了。
等到二人走到跟前时,李左车和王蒙纷纷给赵凯行一军礼,之后几个人客套几句,赵凯这才问王蒙道:“王将军这么急着来找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蒙见赵凯一脸的警惕,他笑着摆摆手:“没什么大事,我的斥候昨晚在邯郸城西面观察了很长时间,已经掌握了邯郸城守卫的具体动向,我是来和长信君探讨一下,能否今晚就发兵攻城呢?”
赵凯饶有兴致的看向王蒙,问道:“为什么要今晚,白天不可以攻城吗?”
“是这样,我们的斥候昨晚在城下观察,发现他们虽然军心涣散,但是这两天邯郸城城头却异常忙碌,他们在驱使百姓运送守城物资,看来,李良是有誓死一战的打算啊,如果白天攻城,他们必然会有防备,而我们若是晚上奇袭,也许会有奇效。”王蒙说完,向着赵凯拱拱手:“所以,我愿率军打头阵,希望将军能给我这次机会。”
听了王蒙的话,赵凯犹豫了,他望了一会赵凯,又看了看李左车,之后赵凯令道:“召集众将来我帐中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