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生活虽然事情多而繁杂,胜在人心淳朴倒也快乐而安逸。
除却家务农活之外,司徒媗便和石子儿常呆一块儿,也因此认识了村里一帮的同龄孩子。每日里爬树追跑,下田野抓蛐蛐蚂蚱玩的不亦乐乎。
虽偶有分歧,这个同那个打起来了,那个不与这个说话了,用不了多久大家又和好如初了。
农户家的女儿虽说不像大户家的小姐,深居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显少有像司徒媗这样天天和男孩玩在一起的。
她们只是偶尔出门去河边洗洗衣服,大部分呆在家中照顾弟妹,养蚕织布熟习女工,待及?后嫁个好婆家。
因为司徒媗着男装,石子儿也常向自己的玩伴介绍说是远方的表弟,那些大人们不过偶尔和她打个照面或远远的看上那么一眼也不曾怀疑过。
只是觉得这石家侄儿生的异常俊俏,不过石家的几个儿子也比平常人家孩子漂亮些,所以也不以为异。
可那些和她玩耍在一起的男孩们,渐生疑心,几个人聚在一起议论。
“你们有没有觉得石子儿那个表弟有些怪怪的。”
“是啊,爬树比赛总是最后一个。举动扭捏,说话细声细气,还整日里摆出一副要管教人的神色。我就不信凭他能唬住上各庄的那群小子。”
他说的上各庄人就是看管林子来财家的儿子,上次污赖石子儿偷果子的那伙人。
“定是石子儿吹嘘,怕我们不带黄花菜玩。”
“石子儿那小子定是哄骗我们,我越看越觉得那黄花菜是个女子。”
“嘿,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
几个人头碰头,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想出一个损招儿来。
男孩儿顽皮,常一伙人结起帮来整治另一人,当然开玩笑的成份居多。他们也准备给石子儿他们俩开个这么个玩笑。
先派了一个孩子去石家喊石子儿出来玩,司徒媗正在陪幺儿游戏,被石子儿拽了出去。
幺儿不依也要跟出去,石子儿嫌他累赘,便哄他说要去田里干活,并答应归时定给他抓只大蛐蛐来。
两人随那个孩子走出了门,走至一个老槐树旁,一群男孩儿迎了过来。
那群男孩儿分了两队,一队扭住了石子儿的手臂使他动弹不得,另一队中一个身强力壮的人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司徒媗。其他人起哄着要把司徒媗的裤子脱下,验明男女。
石子儿惊得变了脸色,他虽年龄尚小但是懂得事情严重至极。
忙大声喊道:
“黄花菜是女子,你们动不得,快快放下她。”
一男孩说:
“是男是女都是你说的,谁知真假。前些日子跟我们说道是你表弟,今天我们哥几个只是开个平常的玩笑大家乐一回,你却如此护着他。大家都动得,偏你表弟动不得,难道他竟高我们一等吗?”
大家都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平生最恨那些不可一世的富家子弟。听到什么高人一等的话怒不可揭,早把初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几个人就要上前去扯司徒媗腰带,也顾不得眼前人是男还是女了。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司徒媗挣扎的满面通红,奈何力气小怎挣得脱。
一帮孩子不知轻重,眼见就要得逞。司徒媗觉得脑中顿时一片清明,冷冷说道:
“无故败坏女子清白,按情当娶,按律该罚,你们几个想好谁娶我谁去蹲监牢了没有?”
众人听了这番话心里哪还有疑虑,顿时住了手,那个抱着司徒媗的大个子也忙把她放了下来。
大家脸色讪讪的,一个个都成了没嘴的葫芦似的闷不吭声。
石子儿推开众人,拉起司徒媗要离开,司徒媗却定在原地不动对大家说:
“我也只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被歹人所害流落至此,是石家救了我。情况所迫才着男装,也并不是有意欺瞒大家。今日之事咱们只当是孩童之间的游戏,切不可向外道。这事如果往大了说人人都脱不了干系。”
那帮半大的孩子们早都慌的不知所措,生怕刚才的事让家里大人知道了,听司徒媗这么一说都忙点头应下。
那个原先抱住司徒媗的男孩不好意思的说:
“本不知姑娘的身份多有冒犯了,希望姑娘不要心存芥蒂,以后大家还可像往常一样玩耍游戏。”
原来他是邻居曹大娘的儿子,小妤的弟弟。因为比同龄的孩子长得高壮些,大家称呼他为大壮哥,是这帮孩子的头儿。
曹大壮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司徒媗看,心想她穿满是补丁破烂的男装容貌都如此出众,如果是梳妆打扮一番那定是连自家姐姐都比了下去。
天下貌美女子何其多,大壮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子弟只知道附近村里没有比小妤更俊秀的了,故此心里才这般比较。
石子儿看大壮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猜想他心里也不知起了什么龌蹉念头。气恨的当胸给了大壮一拳。
这一拳把大壮那如同出了窍的魂灵打了回来,大壮怒目而视扯住石子儿的袖子用腿脚要把他绊倒在地。两人纠缠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众人像被加足了柴火的一锅水般沸腾起来,有在旁加油鼓气的,有想拉架却无从插手的。司徒媗摇摇头,独自往家走了。
“你们别打了,她已经走了。”
有人喊了那么一句。
石子儿好不容易翻过身来骑到了大壮身上,打算还手以解被打之气。听人说司徒媗走了后环顾四周不见她人影,也顾不得什么了便起身追去。
“你站住,我被人按在地上打,你怎么这么狠心不管不顾?”
他边跑边气喘吁吁的道。
“你们之间打闹不都那样,这会儿恼了打一架,一会儿好的便如亲兄弟般。我有心管,能管的过来吗?你们还不是因为我管的太多了,才想出这么个损招来治我吗?”
“什么我,你们的,你当我愿意发生今天的事吗?”
“你玩时老拉我出去,就应该预料到有这么一天。都怪我心软,被你几句好话一说便依了你。以后我再也不跟你出去闹了。”
“你就不怕我们把全村子附近树上的鸟窝全给捣毁了?”
石子儿眨巴着眼睛说。
其实司徒媗自知身份特殊,行事细微谨慎,从不与石家之外的人结交相处。就是平时去河边洗衣,也避开人多的地方。
有次石子儿回家时带了几只雏雀给幺儿玩,司徒媗触景生情,怜惜雀儿弱小且被迫于父母分离。她请求石子儿把雏雀重放回巢中,不料巢穴早己被他们几个孩子给捣毁了。
司徒媗心里很是不忍,劝石子儿他又不听。后来渐渐演变为成了石子儿身后一个啰嗦的跟班。
事情因雏鸟之事而起,现在石子儿又拿捣毁鸟巢的话来赌她的嘴,她顿足发恨道:
“那劳什子鸟巢关我什么事,我自己都是这般处境。”
说着想起了自己的儿女,自己骨肉尚未能保全,却在这操心鸟儿雀儿的事。前尘往事,历历在目,自己虽得幸重生却对万事无能为力。
此般活着如同死了有什么区别,越想越痛苦,便扶在一棵枯木老树上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