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的人群顺着送亲队伍的方向涌动时,一个很难让人注意的身影悄然一闪,从人群中很快退了出来,明明人多到摩肩接踵,他却好像没有被这个困住,灵活的闪过了所有的拥挤,同时躲过了围观人的注意。
喜气洋洋的婆子们挥动着帕子,在热热闹闹的锣鼓声中笑得合不拢嘴,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安王府了,最打头的婆子笑得褶子多了一半,那笑里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趾高气昂,不停地吆喝着、指挥着碍事的下人。
几乎用整个脸在表明,这可是御赐的婚事,谁也不能坏了规矩,误了吉时!
队伍的花轿马上就要到王府了,可这最后面的一应嫁妆等,才刚刚行了一半,噼啪的鞭炮声越来越大,喇叭唢呐也越来越响,开路的人骑着巍峨的骏马,一声声锣响敲开了这场婚姻的盛状。
哇!!
人群中忍不住一声巨大的惊叹,原来是随着即将到门的王府前,一匹枣红骏马,扎着一朵巨大的红结,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上面的一身喜服的男子,英姿夺目,俊逸出尘。
身着一袭降红色的白边绣金丝的锦袍,两条金蛟盘桓直上,腰间一条镶边滚玉腰带,赤金冠束发,更显他面如冠玉,贵气天成,温润儒雅,仿若天边谪仙人。
众人只知这安王以前是祁家大公子,见者甚少,待其封了安王,更是无缘得见,今日对于多数百姓来说,还是第一次真真正正见到安王的样貌,没想到竟是这般出尘脱俗,看呆了一众大齐百姓,羡煞了一水儿的女子。
想来那祁越和凌玕常被比较,伯仲之间不分一二,众人现在算是明白了,若是这安王当年没有生病,哪里还轮的上祁二公子和凌公子的份,难怪上官小姐宁愿嫁给安王也不嫁给其他殿下呢,这真真儿是天下第一的好福气,好眼光啊!
不过多时,十六人抬的绸红凤彩鎏金喜轿,终于缓缓落在了安王府门前,在一声长长的吆喝声中,鞭炮声锣鼓声声声震耳,由着喜婆搀扶,那一团如火嫁衣终于从轿子上飘了下来,但真是天地佳人,天造之和。
那锣声鼓声响竹声,荡漾着喜气,洋溢在整个京城的天地之间,飘落在深宅院落里,隐隐作响,让人无法忽略。
芸儿听着从窗户里落尽屋来的浅浅乐鸣,又看了一眼屋内的宝七,心中沉沉,上前无声的关上了窗子。
“何必掩耳盗铃,这么好听的声音,恐怕以后,都没机会听了。”
宝七放下手中的东西,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可是……王妃……”
芸儿想劝解,却听宝七依旧淡然无痕,
“这里,没有什么王妃。”
芸儿心头一酸,差点哭出声来,跪地哽咽道,
“在芸儿心里,无论您走到哪里,您永远都是王妃,是芸儿的主子,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夫人!”
宝七面色一缓,赶紧上前扶起跪地的人,
“快点起来,说什么傻话,我知道你一心为我,我来这里之后,又何尝不当你是我最亲近的姐妹,可你若留下,是万万不能再说这般言语了。”
芸儿抓住宝七扶着自己的手,赶紧起身,她知道宝七的身孕,
“可是在芸儿心中,却是再也没有第二个王妃了……”
宝七无声的吸了一口气,忍着心中所有的情感,强勾了一下唇角,却是掩不住的微涩,
“……以后琰之,就要你替我照顾了……”
“……王妃!”
“公……王妃……”
匆匆赶紧来的贺兰正看到这番情景,到嘴的话动了一下还是忙道,
“王妃,现在所有的人都去前院儿了,剩下的人也被我支开了,就这会儿有时间……我们,抓紧吧。”
后面的话,贺兰说的极其艰难,又分外坚决,目光瞥到哀伤的芸儿,更是悲切不已。
“王妃!”
芸儿声泪欲泣,紧紧抓住宝七的衣袖,抖着唇却说不出半分言语,来表达自己的不舍、担忧和酸涩,
“……王妃,一路小心,芸儿,还想和你再见。”
宝七心中发苦,望着这个从她入门以来便处处维护自己的女子,玲珑八面心思乖巧,两人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主仆,喉间艰涩,万千话语,此时却只剩下离别,再见,又是何时。
“会的,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琰之……兰儿。”
“王妃。”
“走!”
一转身,一回首,宝七穿着和丫鬟一般的衣衫,瘦弱的身姿,却带着让人心疼的决绝和坚强,目光中深含着泪水,打湿了睫毛,在那时隐时现的锣鼓声中,终于踏出了房间,也许,这将是她最后一次看着这所庭院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长长的拜堂声穿透了整座王府,连皇上的笑声,众人的贺喜声,都随着凉风飞到了府院的各处,一直飘到宝七的耳朵里,似乎要温暖这整个寒冬,如火的红色,燃烧着整个冬季。
丝丝入耳的声音并不清晰,宝七等了半天,却依旧没有听到最后一声祁容的声音,那火色一直烧到她的心里,却烧的她越来越冷,整个心都化成了灰烬,埋葬在这个最后的地方。
“王妃……该上路了。”
宝七终于闭了闭眼,长长的吐出了心头的那口气,一滴清泪湿梨花,满心愁伤终随风,最后一眼的恋恋不舍,伴随着声起声落的锣鼓音,决然而去。
“……是啊,该上路了。”
……
“下雪了?”
“……对啊,怎么突然下雪了?”
“……这大喜的日子下雪,是好兆头啊!”
“快来看啊,下雪了,下雪啦——”
片片如鹅毛,朵朵似柳絮,大红的喜色里,絮花的雪片铺天飞舞,映衬着鲜红色的色泽,庄贵雍容,尽然世间的纯洁之色,众人都跟着欢呼起来,折服在这漫漫雪色中,好似天地为之动容。
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带着斗笠,一个穿着粗衣在前,一个手执长剑随后,茫茫间越显缥缈微小,和不远处的欢呼与惊叹,似乎被这连绵的大雪,隔成了两个世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