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红叶纷飞。这一日晚上临睡前,庄信回答完“甚好”之后多说了一句话“下月我母妃寿辰,我俩需准备一件贺礼。”叶言愣了愣,不太习惯今天多了一句话,反应了片刻,她答道:“殿下想送什么?”
“母妃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名贵物品,反而有些难办,往年我都是写首诗或者谱个曲送她,她就很欢喜。”庄信回答道。这句话的信息量对她来说有点大,她消化了一下,然后回答:“今年有何不同?需要另外安排?”
庄信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因为今年是你我二人。”神色中有几分不耐。噢,原来是因为多了一个我,就多出了几分麻烦,叶言顿时明白了,无来由产生了几分给他添麻烦的歉意。她决定要认真准备一份送给叶萝母妃的礼物。
叶言没有见过少女时的姨母,不知道那般美好年华的姨母是如何花容月貌,只记得小时候看过一位爱慕姨母的才子写的诗句:“只知一笑能倾国,不信相看有断肠。”也不知姨母当年让多少才子断肠。只是听宫人说现在的姨母,每日素衣素食,除非重大庆典,从不着妆,远看只似一普通妇人,近看才能辨出原来是倾城容颜。据说自从她的姨父,庄乔太子消失之后,姨母就一直是如此装扮,连寝宫都是粗被麻单,没有半点太子妃的雍容华贵。这样的姨母,要送点什么才好呢。自入净国皇宫以来,叶言头一回苦恼起来。
第二日,叶言便装带着绿暗去城中集市,想为叶萝母妃挑选合适的礼物。集市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她看花了眼,对于挑礼物完全没有头绪。净国民风淳朴,祗州尤其治安良好,叶言只带了两个小厮装扮的侍卫,不想过大派头惊扰到百姓。她走着走着,突然周围的人们都开始朝一个方向涌动,一边嚷着,快去看快去看啊,神仙打架了。
不用说,叶言是不会错过这么精彩的场景的,自古以来,多少话本小说里都有这种故事,今日难得能有机会见到。她也跟了上去,人潮却停住了,原来是神仙朝他们这边飞来。只见一个青衣小道士手握佛尘追赶着一个紫衣的小姑娘,小道士轻功了得,每一步踏在空中,脚下就会盛开一朵莲花。可那紫衣小姑娘,身手更敏捷,三下两下翻腾,竟然不见了踪影。小道士悻悻然降落地面,旁边众人正要将他围住时,叶言向左右使了使眼色,她的两位侍卫已经不知从哪里召唤出若干他们的同伴,将小道士围住,以公务为由,将人群散开。
叶言看着那一堆突然冒出来的侍卫吐了吐舌头,然后兴致勃勃地冲上去:“道长,你功夫很好,帮我个忙吧。”小道士看了看叶言,摇了摇头:“不行,我还有要紧事要办,不能耽误。”叶言摩拳擦掌状献殷勤,“是要捉那紫色衣服的妖怪吗?没问题啊,交给我吧,我让手下去帮你抓。”小道士愕然,继而满脸通红,气愤不已:“你胡说什么呀,那是我娘子,你不要耽误我追我娘子。”叶言呆立当场。
当然,身为太子妃的叶言还是把小道士留下了,虽然对方各种不情不愿,尤其是当听到叶言只是想请他在御花园的莲花池上来回走几次,让莲花池重现满池莲花的时候。小道士非常不满,一直在抱怨太子妃不务正业,浪费他人修为,干这种毫无难度的事情。叶言笑眯眯地也不与他计较,只是将他带至池边,说了声“道长请”。
小道士腾空而起,在莲花池上行走了几圈,脚下却一朵莲花都未生成。他万分惊讶,回到地面,非常尴尬地说:“禀太子妃,不知为何,小道无法在池上施法。”叶言看他的神情,并不像是在故意说谎违逆她,也就罢了,她想了想说:“既然道长无法施展法术,让莲花池重现。那就和我说说你和你娘子的事作为我不治你罪的补偿吧。”这一转折让小道士有点头晕。他看着眼前打扮很端庄,两眼却放光的太子妃,默默地点点头。
小道士名叫秦修,是南方狱法山上符余观的道士,每日勤奋修行,希望能证得大道。可是他的修行计划被一个小姑娘打乱了。那天,他如常去后山砍柴打水,突然听见头顶上方有人喊他,他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小姑娘坐在树上啃着苹果,指着他含糊不清地说:“小道士,我看你还挺厉害的,你是在修行么?”他看那小姑娘清秀可爱,肤色白净,尤其是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黑眼珠闪闪发光,看着十二三岁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千金这么顽皮爬到了树上。“我是在修行啊,你能下来,我们再说话么,抬着头说话很累啊。”他对着树上喊。小姑娘想了想,点点头,好字还没说完,就跳到了他面前,功夫不错的样子。“你给我说说怎么修行吧?”小姑娘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他。秦修脸红了,低头看着脚上的草鞋,说:“我看书上说就让读读书练练武打打坐啥的。”“就这么简单?”小姑娘听到后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背着手在原地转了几圈,附到他耳边说:“肯定还有其它的吧,你告诉我,我做你娘子。”小道士听到这句话,不知道是被内容还是被耳中吹入的软风给震住了,脸色越来越红,半天没说出话来。小姑娘有些不耐烦,说:“你快点说吧,我可是很忙的。”秦修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告诉你了,你要做我娘子么?”小姑娘坏笑着点点头。“那你叫什么?”“噢,你告诉我以后可以叫我娘子。”“那你做我娘子以后要做家务么,挑水做饭什么的?”小姑娘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嗯,那好吧,我告诉你,我师傅还说修行还要干杂活,挑水做饭。你做我娘子之后可以这样修行,不过挑水太重了,还是我来吧,你就做饭修行好了。”紫衣小姑娘刚开始有点困惑,继而好像明白了什么,向秦修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秦修想,都答应了怎么能反悔呢,就一路从南方追到了祗州,直到在这里追丢了,遇见了叶言。
叶言听着觉得非常有趣,装模作样地提点小道士:“我觉得吧,那姑娘逗你玩呢,你不要太当真,趁着还没动情,快回山修行去吧。世人都是情关难过啊,情关难过啊。”这时身后有声音响起:“太子妃,何谓情关难过?”回头一看,这明晃晃的衣服除了皇帝陛下也就只有自家夫君庄信了。叶言回头行了个礼,才想起来庄信刚才是个问句。她偏头望着莲花池,想了想说:“早知今日常相忆,不如从初莫作双。这是当年思慕母妃的一位才子所作,我想大约放不下的就是情关吧。”庄信还未答话,秦修先向太子殿下拜了一拜,就脚底抹油开溜而去,也不知是不是去寻他娘子去了。
庄信指着莲花池问道:“你是想让这莲花池重新开花,作为送给母妃的寿礼?”叶言点头,非常遗憾地说:“可惜,这莲花估计已经无法开花了,我想过把它们拔除种上新的莲花,可惜现在十月也不是莲花开放的季节。今天正好看到小道士施法,觉得或许可行。估计他的道行还是不够吧。”
庄信看着叶言,微微一笑,“不用这么费事,你给她画一幅莲花图不就行了,善国小公主不是素有丹青之才么。”叶言听罢,顿觉卸下重担,比起让枯塘重现生机来说,画画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只是,刚才自家夫君脸上的笑容有点扎眼,是他那明晃晃的衣服造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