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流逝。
这个世界没有手表，却有着功能相似的名为“时计”的物件，它清晰地告知了乐郁清她被关在这个地方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若放在平时，这并不是一段特别长的时间。她平日安排修炼的单位就差不多有一个时辰。
但现在情况可不同。
不论鸟面人的目的是什么，他修为高深，很有可能是金丹期甚至元婴期，行动速度不可能会慢到哪里去。
也许他现在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正在出门派的路上……
如果鸟面人是内部的叛徒，那么显然穿着弟子服会更方便行动。因此他来自外界，而既然他能进来，出去显然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而在不久之前，又一个设想从乐郁清的脑海里涌现。
如果，他并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而就是这么关着她呢？
她不一定会饿死。也许失去了灵力后，也依然可以从灵气中获取能量，这个空间也许有吸取外界灵气入内的功能。
她能够活着吗？但只是活着，不再能出去，在这个一无所有的空白空间里……
乐郁清颤抖了一下，她抱紧自己的膝盖，将脸埋进去，甚至没敢扫一眼这个看腻了的空间。
不要。
绝对不要！
也许她应该庆幸声带早已被破坏，否则她可能会歇斯底里地叫出声。
那样一定很逊，但也许比她现在这样憋着好。
从未如此深重过的无力感，腐蚀着她的每一寸皮肤。
时间在流逝。
她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
所以当周围的景色与声音变换时，乐郁清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她整个人似乎都在空间移动的时候被旋转了一下，因此她是脸着地的。
青草的气味和触感让她呆愣愣地放松了四肢，任凭自己像个树懒一样趴在了地上。
有人对她说了什么，然后她被扶了起来。
什么？
她想说。但只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于是姬应寒说：“看上去不太好呢。”
……？
迟钝的脑子开始运转。
乐郁清一脸茫然地盯着面前姬应寒的脸看了半天，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
她此时没有顾得上被超高颜值晃瞎，她想说：你怎么在这儿？
再往一边看去，近一些的地方站着有过一面之缘的可疑神秘少年端木诚，再远处有一个更可疑的戴白面具的家伙。
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黑影落入了她的眼中，但她暂时忽略了它们。
乐郁清在看到面具的时候瑟缩了一下。
“别担心，这是紫，是戒律堂的人，他不会伤害你的。”
乐郁清看着端木诚又张了张嘴，然后又合上。
那你是谁？你怎么也在这儿？
大概是她瞪得圆圆的眼睛泄露了她的疑惑，姬应寒小声笑了出来，然后由半跪在她面前的姿势站了起来：“看来这位小朋友还不知道您的身份呢，掌门大人。”
姬应寒用一种看好戏的表情说道，漂亮的眼睛揶揄似得微微眯起。
大脑处理这一情报花费了一些时间。她僵硬地、慢慢地把头转向蓝色眼睛的（表面上的）少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
“咿——唔！”
喉咙处火烧般的疼痛让她终止了不成语句的话语。
端木诚皱眉道：“其他的事之后再说吧，先将她送到回春堂去。”
“遵命，掌门大人。”
姬应寒用油腻的腔调说完，打了一个响指。
紧接着乐郁清飘了起来，没有一点力道牵扯的不适，就像乘坐在最柔软平稳的车上一样。
他们将这个地方，以及站在黑暗中的两个少年（伪）落在了身后。
深夜的回春堂接待处没什么人，坐在柜台后打着瞌睡的执勤员醒了过来，然后他跳了起来：“姬长老！”他慌忙行礼，“您怎么来了？”
姬应寒指了指从空气担架上抬起头的乐郁清（她此时想到：等等，可是我其实可以走路啊？）：“你看，这儿有个伤员，你们能不能尽快把她治好？”
“那当然那当然！”那个弟子赶紧从柜台后翻了出来，“您请稍等。”然后他冲向走廊，一边大喊：“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乐郁清：“……”
如果不是她知道事情其实是怎么样的，她可能会以为有一伙持枪恐怖分子冲进了医院大堂。
紧接着乐郁清迅速被一伙医修包围了，他们七手八脚地探清了她的情况，并且叽里呱啦地开始了一大堆充斥专业术语的讨论，乐郁清都蒙了，就被他们推进了诊疗室。
被推走之前，她还看到一开始接待的那个小哥毕恭毕敬地把姬应寒请到了休息室：“姬长老您先里边请，坐一会儿。要不要来点水果点心？我们这儿有今年刚下来的晶心果、龙头酥，还有上好的红门青叶……”
门被合上，医修们再次围上来。
“先麻醉吧？喉咙的伤没法直接法术治愈，得切开看看。”
“得神识的问题优先啊！嗓子无所谓。”
“什么无所谓！病人还醒着呢。”
乐郁清很想翻个白眼，但仍然只是不安地瞪着眼睛，平躺仰视着上方的一堆脑袋。
“要我说，可以先试试解开灵力的封印，这样她自身灵力也能配合我们的治疗……”
“这得找封禁课的吧？咱们又不会……”
“那快找啊！小邢，你去，赶紧的现在就去，反正迟早也得找……”
“……”
乐郁清已经放弃提出什么意见了，反正她也不太懂，而且也说不出话来。
怎样都好，快点啦。她想。还有你们就不能先戴上口罩吗？口水溅了我一脸。
…………………………
结束治疗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似乎前几天刚从回春堂里出去……
乐郁清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听着一个打扮朴素干练的女医修向她说明治疗结果。
“你喉咙的伤口已经治好了，不过这三天内尽量少说话，也不要吃刺激性食物，按时喷药。身上的其他擦伤我们也顺便给你治了。”
乐郁清大幅度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但这个动作导致了些许的眩晕，她皱眉，用手捂住额头。
不过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
“你灵力的封印是姬长老帮你解开的，你可能不知道。”乐郁清惊讶看过去，正好也对上女修从记录书上抬起来的视线，“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这个乐郁清知道。她醒来之后，便感到熟悉的灵力再次奔腾在自己体内，这让她安心了许多。
更久之前她是根本没有灵力这东西的，但现在她已经无法想象失去它的生活了。
“不过，”这两个字让乐郁清的心提了起来，“你的神识受损严重，我们做了一些处理，不过还是无法完全消除伤害。我们推测你被施展了深层的精神探索术，这类术法对神识的伤害往往都比较大，你现在还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女修又看了乐郁清一眼。
“呃……”
“不论是什么原因，你现在的日常生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神识收到了一些损伤，它有可能是永久性的。”
女修又看了乐郁清一眼。
“但它不会影响你的日常生活，”她又说了一遍，“只是可能会不再那么强、那么灵敏了。”
“那……那怎么办？”
乐郁清最后说。
“有极少数的物品可以对其起作用，但它们都非常稀有。幸运的是，据我所知，门派里就有一些这类物品，你可以攒齐灵石和贡献点，看看能不能兑换它们。”
乐郁清稍稍放松了一点身体。
起码还有希望。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神识究竟出了多大的问题，但看上去……可能比她想象地要严重得多。
“关于神识，还有许多未探明的地方，所以我也不能肯定你将会表现出怎样的症状。但一旦你感觉到有哪里不适，就立刻来找我。我叫尹望，你和前台报我的名字就行了。”
“好的，谢谢。”乐郁清愣愣地点了点头，“那个，请问，你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尹望用平静的眼神……又或者称之为死鱼眼，看着她，然后眨了一下：“与其问我，我更建议你问姬长老。”
乐郁清惊讶道：“他还在这里？”
这已经超出了受宠若惊的范围，完全是不敢置信的范畴。
她现在还不算是他的徒弟吧？说起来，她已经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考试是不是已经希望渺茫了……
想到这儿，乐郁清立刻坐立不安起来。
“对。”尹望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微妙，“他似乎有话对你说，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话毕，她迈着大步走向了门口，白色的长袍在她身后翻滚。
尹望出了门，但是很久都没有回来。乐郁清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一些叮叮当当的动静和喧闹声。
这是干什么呢？
她疑惑了一会儿，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久违地进入了自己的识海，查看自己的神识究竟如何了。
然而没过多久，她便脸色大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