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岳出了屋,以最快的速度找了两把伞,急急地奔了出去。此时外面已成滂沱大雨,可他也顾不得了。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就在外面淋着,自己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何况她还是为了自己…
可等到彭岳跑到了外面,跑到了巷弄的大树旁,顾婉儿已是没了任何踪影,自己终归是来迟了一步。
“那么大的雨,她不会又生病了吧?”,彭岳心中莫名地担忧起来,却不顾自己的身上已经被淋湿了,也许是在这一刻,彭岳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顾婉儿。
不甘心地再次环视了一圈,彭岳才真正确定顾婉儿是真的离开了,一声轻叹,彭岳还是摇摇头走了回去。
他知道顾婉儿绝对不是故意赌气不见自己,而是在为自己考虑。她感知到了自己的退避,她也不想让自己为难,所以她在发现了自己后,尽管不舍,但还是选择了离开…
人总是这样,当一份关心与爱意时时刻刻摆在面前时,大多不会把它当回事。可是当它渐渐远离甚至消失时,才会发现这份爱的沉重与来之不易。
在回去的路上,顾婉儿的倩影不断在彭岳脑中闪现,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彭岳有些机械地换下已经湿透了的衣服,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呢。单身汉的生活过习惯了,这一转变还有些不适应呢…
回到屋内,彭岳才发现严梦筠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盖头还没有被揭开。彭岳心中忽又有了些歉意,看来自己的情债是欠定了的…
严梦筠感觉到那熟悉的脚步又回到了室内,回到了自己身边,他慢慢坐了下去。也许他正在看着自己吧,因为严梦筠感觉耳际一阵****,盖头被掀了起来。
恍惚间,严梦筠竟觉得室内的光有些刺眼,也许自己在黑暗中呆的太久了吧。现在自己终于见到了光明,见到了那明亮的,黑漆漆的眸子。但是,此刻那眸子周围却有些红肿。脸上湿漉漉的,这是雨水,还是泪水?
彭岳也见到了严梦筠,她容色晶莹如玉,在烛光的映照下。似新月生晕。仪静体闲,但秀美的娥眉却淡淡地蹙着,细致的脸蛋扫出浅浅的忧伤,彭岳注意到她眼角似有泪痕,平添一种我见犹怜的心动。
彭岳此刻心中生出一种深深的愧疚感,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新娘子啊,她在自己的夫君进屋后,又在盖头下度过了那么漫长的时间,而且她还是温柔美丽的严家小姐严梦筠。
对,她只是严梦筠。只是一个叫严梦筠的女子,自己为了一段政治,就要牺牲她一生的幸福。但是严梦筠对此却毫不知情,她是带着希望,带着喜悦,带着对自己的爱走进的这个房间。
“梦筠…方才大雨,我想起还有些重要的…礼物放在院外,有些不放心,所以下去看了看…”彭岳知道自己的理由很蹩脚,但是他此刻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说法。也许。永远不要让她知道真相,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答案吧?可是自己又能瞒到什么时候呢?一份虚情假意永远也瞒不过一份炽热的爱。
“这样啊…”,严梦筠笑了笑,眼神却略过一丝勉强。其实刚才她听见彭岳冲窗外大声喊,心里便有些纳罕了,这个窗户可是对着外面的,而不是对着院子的…
“今天实在是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彭岳安慰性地握住了严梦筠的手。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没关系的…”,还是像刚才一样甜美的笑容,“今日相公肯定也是累了…”
“哈…其实也没有啦…”,彭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却愈发纠结起来:其实如果严梦筠是那种非常凶恶,蛮不讲理,惹人生厌的女子,也许彭岳就不必为这段婚姻有什么抱歉的心理了。
大家各过各的,你不干扰我,我也不打扰你,这便好了。即使偶有争吵,彭岳也不会担心,反正这是在自己家,而且还是在男权至上的古代社会,你爹是严嵩怎么了,难道还怕你飞上天不成?
可现实情况却恰恰相反,严梦筠是一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惹人怜爱的好女子。更重要的是,彭岳能够看得出来,她对自己是真的有意,彭岳也相信她以后会真的对自己好。
可这样一来,彭岳竟是真的作难了,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严梦筠,该怎样面对这桩婚姻。
“相公,你今日…喝得也不少,那…”,严梦筠瞟了瞟桌案上的酒杯,“那今日的合卺酒…就先不要喝了,妾身…妾身叫人先备些醒酒汤来…”
“别…”,彭岳此时正处于愧疚之中,听了严梦筠的话后,登时面上愧色更加明显,“合卺酒是一定要喝的,这种礼节可不能少,我现在就去斟酒…”
彭岳边说边站起身来,走向了桌子,慢慢倒好了两杯酒,然后端着酒杯走回了榻前,坐了下去,“来,梦筠,咱们把这杯酒喝了吧…”
“嗯…”,严梦筠接过酒杯,含笑点了点头,然后羞羞答答地与彭岳交过手臂,仰头把酒喝了。
也不知是酒量小还是怎地,一杯酒下了肚,严梦筠面颊便染上了一层红晕。彭岳拿起严梦筠手上的酒杯,将它们放回了桌上,待转身回来,却见严梦筠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瞧得彭岳好不自在。
“相公…”,彭岳刚一坐回去,严梦筠便倚靠在了彭岳身上,“相公,妾身现在…心里头很欢喜…”
“梦筠…”,彭岳揽着严梦筠,却有些茫然失措,“我…我现在也很高兴…”
多说两句好话也死不了,彭岳不死板,他此时愿意多说几句类似的话来哄得严梦筠开心,即使这些话有些违心。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彭岳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严梦筠好像也不想说什么话,只觉得这样倚在彭岳怀中就挺好的…
“梦筠…要不然咱们先休息了吧…”,彭岳觉得这种事情,严梦筠肯定不好意思先开口说,如果自己不提出来,很可能就会这样一直坐到天亮。
“嗯…”,严梦筠红着脸从彭岳怀中起了开来,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连身子都软趴趴的,瞧得一旁的彭岳赶紧扶住了她:明明是我累好不好,肩膀都酸了…
彭岳松开手,开始脱自己的外袍,结果余光发现严梦筠坐在自己旁边一动不动的,“怎么了,梦筠,还有事情么?”
“没…没有…”,严梦筠轻咬朱唇,微微侧过身去,心里却羞了起来:灯光那么亮,你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我怎么脱衣服?
不过再转念一想:这是自己的相公呢,自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一会儿…一会儿还要…
虽然严梦筠之前不知道什么夫妻人伦之类的事情,可像她这种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之前,这种事情还是会有人专门教的。比如自己出嫁前,老爹严嵩就给自己找了两个老妈子讲了一些这一类的事情,还给自己看了一些话本…
当时自己真是羞得满面通红,只不过一想这种大事也无法回避,便耐着性子听了下来…
严梦筠边想边除下了周身首饰,脱下了外面的喜袍,到最后只剩月白色的贴身小衣了,却见彭岳已经脱好衣服,躺在了榻上,于是她便也羞羞答答地走了过去,慢慢爬到榻上,在彭岳身边躺了下来。
彭岳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注意到严梦筠似乎在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似乎不想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彼此无言,严梦筠的胸脯开始不自觉地起伏起来,她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纷乱的心绪了,好像害怕某件事的到来,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梦筠…”,彭岳才榻上支起身来,严梦筠紧张得身子一颤,闭上了眼睛。
“来,让一下,我去把灯熄了…”
“哦…”
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彭岳舒口气,面部表情也变得自然起来,可他的沉默却让一旁的严梦筠嘟起小嘴,隐隐的有些失望。
要是严梦筠什么都不知道,那这样还倒挺自然,可是严梦筠现在已明人事,所以塞在身下的那方验红白绢此时也显得尴尬起来。
又是一片沉寂,外面的雨似乎停了,不远处传来几声有些聒噪的虫鸣,扰乱着人的思绪。
“起风了…”严梦筠翻了个身,看向彭岳,小声念叨着,“相公,是不是又要下雨了?”
“嗯…”黑暗中传来一声彭岳有些含糊的回应,带着困倦,带着疲惫,夜真的深了。
严梦筠躺在床上,一下也不敢乱动,静静听着窗外的风声,渐渐小了下来,也许今天相公真的累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