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看着身边,那巨大的神鸦雕像若有所诉的贴在身前,那怒狮、疾鹰、寒狼和玄龟,这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有了感情。它们不再是那曾陌生的玉塑雕像,不管时光流逝了多久,它们仍是自己生死相依的战友。
“无论神像让池师弟看到什么,请记住,那就是真实的过往,而不是虚妄的幻景。”
池棠现在真切的感受到了乾冲话里的意思,是的,刚才这一幕虽然像是梦,可是这绝不是一个虚幻的梦境,这实实在在的场景直到现在还如在眼前,耳边隐隐还响着那一场大战的嘶喊。这一定是曾经生过的事情,这一定就是上古五神兽与妖魔之间的一场厮杀。
但这事究竟生在什么年代?那暗紫色光环之中又究竟是什么人?还有那最终五神兽是如何剿除了妖魔?池棠不知道,他现在略有怔,思绪还沉浸在那惨烈的混战之中。
“当乾君灵力与神兽神像相符合时,乾君就能看到神兽的记忆。”乾冲轻轻的走了进来,他从石门外的缝隙现室内的火光暗了下来,就很清楚室内生了什么,因此也就很适时的进入屋中。
池棠对于乾冲的出现并不意外,缓缓点了点头:“我想也是,我变成了神鸦,不,不是变成,是我看到了神鸦的记忆,那些场景就是神鸦记忆中的景象。”
“应该还有他们。”乾冲指了指另几个神兽的雕像。
“是的,是的,那能出雷电的神鹰,那可冰封一切的白狼,那头威武呼风的怒狮,那只融骨蚀身的龙龟,我见到了他们,好像跟他们认识了很多年,心中只有亲切和信赖。”池棠悠然神往,那些上古之时的战友们。
乾冲浅浅一笑,裾坐在池棠面前,语调清越的说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景象,因为我不是神兽转世的乾君化人,我也是从先人的口中才得知乾君所能看到的景象,是不是一场人与妖魔的大战?然后五方神兽飞身而出,大败妖魔……”
池棠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我们各使神通,妖魔根本无法抵挡,我们大获全胜,直到……”
“直到那紫色的光华大亮,你再也无法看清,然后倏然惊醒。?”乾冲帮池棠补充。
“不错,你却是怎么知道?”
“因为每一代来到乾家五君堂的乾君化人都这么说。”乾冲微笑着,“所以之后究竟生了什么,我们无法得知。只知道乾家密传记载,那一战最终是五方神兽封印了虻山妖王。”
“那个暗紫色光环中的人就是虻山妖王?”池棠刚一问就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余,看看那些战场的妖魔顶礼膜拜的场景,那只能对自己君王的礼节。
乾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介绍道:“据历代乾君所述,这应该是三千年前的一场大战,生在羽离国和虻山妖魔之间,羽离国在那时节占据江南太湖一带,是个实力强大的王国。按乾家密传记载的年代推断,这应该是轩辕黄帝率领中原部落在崤山击败虻山和阒水的妖魔后,虻山妖魔转而南下,开始了吞并羽离国的战争,五方神兽正是得到了轩辕黄帝的授意,前往羽离国帮助那里的人们抵抗妖魔。自此一战后,五方神兽也成为羽离国国人眼中的护佑神明,都将他们的形象雕刻在玉石之上,用以祭天通灵。可惜的是,千年以降,羽离国早毁于中原人类的战火之中,那些制作精美的五方神兽的玉雕也多深埋地下,不复得见。”
(按:公元1936年,民国著名考古学家施昕更先生现了一片古老的遗址,从此揭开了这一湮没在上古的文明古国的神秘面纱,直至公元1986年、1987年,大批当时精美玉器破土而出,其中很多都是龟形、鸟形、兽形玉器,正是上古的羽离国国人为纪念五神兽对羽离国的庇佑,而以神兽之形制作而成,尤其是这文明古国的图腾图案,就是一个神人骑在一只神兽之上,这便是昔年羽离国国王骑上号风怒狮的情景再现,考古工作者谓之为神人驭兽纹,只是因为羽离国的名称不曾见于任何历史文献,故而今人给了它另一个名字---良渚文化。)
池棠也惋惜的摇了摇头,他记得很清楚,那君王身上佩戴着的玉饰,确实异常精美。§ ? 、想到了那君王,他就又有了新问题:“何以那些凡人和妖魔交战只用寻常兵刃便可伤及妖魔?是他们本身就有云龙破御之体,还是那玉石所做兵刃有神奇之效?”
乾冲失笑道:“前番说的玉石之论,只是说玉石有驱邪通灵之能,但那也要人长期修炼方可大成,倘若做成兵刃就能斩妖除魔,我们也不需寻找有玄能灵力之人了。况且那上古之时,又哪会有这许多破御之体之人?这真正的原因就是那时节,妖魔虽强,躯体却不曾修炼,倘若被人间兵刃伤到,一样有致命之患,也就是经过这一场大败,三千年来,妖魔更修玄异之术,终将躯体修炼成刀枪不入,人力难伤,还能给人世间的恶徒施以这样的法术。”
池棠最后算是听明白了,乾冲说的,正是化魔之身,不由又皱眉道:“照这样说,三千年来,妖魔更强,人间却又怎么抵挡?”
“妖魔在变强,人又何尝没有变强?兵刃锻造,甲胄护隔,哪一样不比上古之时强胜百倍?况且这几千年来,修玄之士多了道家、佛家、乾家等诸多门派,还有人世间的奇谋妙计,兵法运筹,所以,这将要爆的人魔之战,必然比三千年前要激烈得多。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伏魔道就算最终能得胜,也必然损失惨重,妖魔雌伏的三千年可不是虚度时日的,况且还有那新兴的血泉鬼族相呼应。”
也许交谈的话题有些凝重,池棠默然沉思半晌,又转个问题:“按这五方乾君之志的记载,这上面的那许多转世乾君都来过这里吗?”
“怎么可能?在乾家立派前的那些乾君化人只能从故老相传中信书记载,就算乾家立派用无上神通雕铸了这五方乾君应感神像,可天下之大,岂止万里?人众之广,不啻亿万,纵使应感神像因为乾君化人的觉醒而有呼应,这茫茫人海,万水千山,我们又去哪里寻找?只是乾门弟子职责,除了降妖伏魔,汇集五方乾君转世化人也是重中之重,因此乾家八百年来,乾门弟子行走人世,多是在寻找乾君化人。但那时妖魔势微,就算找不到也无碍大局,可现在不同,妖人大战即将开始,无论如何乾家都要齐聚五方乾君,才能对妖魔之战掌握胜机。不瞒你说,两年前,正是因为东部尊君的神像接连有了感应,家师才和三师弟远出找寻的,你看,这一去那么久,还是未见眉目。所以我说,四师弟和六师弟是为乾家立下了大功,正好找寻到了你这个南部尊君。”
池棠这才恍然,难怪自己的到来,让乾家弟子如此隆重接待而又喜形于色,却原来是千年门规职责所在,恐怕那日自己就算不来乾家,乾家弟子也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入门,又想到东部乾君的神像感应,不由又是一奇,东部尊君?那便是号风怒狮,那神像感应又是怎么回事?
乾冲指着神像说道:“但凡乾君元灵得以苏醒,灵力运转,无论相隔多远,这室中的应感神像便会低鸣不止,离得越近,低鸣震动的声响就越大,时间也就越长,由此提醒我们乾家弟子乾君现世的讯息。就说池师弟这火鸦神像,百年来毫无动静,直至今岁七月十五,这火鸦神像第一次有了低鸣之声,但转瞬间就没了反应,然后就到了十二月十一日,神像低鸣震动了好长时间,再然后,神像感应的次数就越来越多,我就知道,池师弟是离我乾家本院越来越近了。”
原来如此,池棠细算乾冲所说的时日,七月十五,不用说,正是行刺眇目暴君的日子,若不是火鸦神力的突然闪现,让自己隐身得脱,恐怕当时就丧命在那里了;十二月十一日,自己和乾家斩魔士遭遇了虻山灵风的定身术,自己也就是在那一天,火鸦元灵焰醒的;再然后,就是落霞山紫菡院之行,自己和鹤羽门起了冲突,又和孤山先生交手,最后是与残灵鬼将的大战,可没少用火鸦神力,没想到,在这里的神像都清清楚楚的印记着。难怪当时嵇蕤薛漾在董府听到自己经历后说五君堂如何如何呢,现在方始明白。
“既有这般神奇,那除了我的火鸦神像和那怒狮神像,还有神像有过感应吗?”
乾冲很肯定的点了点头:“除了东部怒狮和你南部火鸦,西部疾鹰和中部玄龟在这两年都低鸣过一次。”
池棠讶然,看来除了北方的决冰寒狼,另外四方的神兽乾君在这一世都有了化身之人:“那为何不去找寻?”
“他们只低鸣过一次,之后就全无动静,我们无从寻查,只能在行走世间时多加留意了,便是那东部尊君,也是因为多次低鸣,异象太甚,才使家父下定决心,远行去寻的。”乾冲又对池棠示意:“所以,池师弟以后也要担起寻找其他乾君的重任来,你比我们不同,你也是乾君化人,乾君和乾君之间,也会有奇妙的感应。”
“什么感应?”
“我可不是乾君化人,这却着实不知道了,还得池师弟自己感受。”
两个人都是哈哈一笑。
“嗯,我过几天就出山去看看,一是看看哪里有什么妖魔,正好练练手,二是留意有无其他乾君的下落。”池棠摩拳擦掌,兴致颇高。
乾冲摇摇头:“这恐怕还不行,你初入乾家,一切都要从基础的练起。尽管以你现在的神鸦之力和高明剑术,即便是再凶悍的妖魔鬼怪遇到你都不是你对手,但既然是乾家斩魔士,要做的可不仅仅是面对面的格杀妖魔。”
看池棠很用心的聆听的样子,乾冲又笑着补充:“嗅妖气,察妖氛,还有那些林林总总的乾家密咒,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池棠想起初见薛漾和嵇蕤时,他们对着自己吸鼻子的情景,看来就是嗅妖气的行止了,真像只小狗,池棠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对乾冲正礼一拜:“弟子谨遵兄命。”
“哈哈,这可不敢当,只是为了师弟少走些弯路,多学些乾家本领,而且你身上那火鸦神力还运行的并不纯熟,还要经常参悟修炼,方可大成。”
池棠觉得奇怪,火鸦神力自己现在已经能召之即来,全无阻滞,如何是还不纯熟?
乾冲也不多解释,乾君神力的妙用留待他自己慢慢去体会吧,当下搓搓手站起身来:“好啦,谈了这许久,我们也该去吃饭了,顺便也看看他们二位测灵之试的结果。”
池棠急忙跟着站起,接踵而来的异象奇观让他几乎忘记,那宝儿和董小姐的测灵之试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不知是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