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身上?”池棠大感诧异,但看棘楚一脸若有所思,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便不禁伸手入怀,摸索身上物事。???
“我身上怎么会有?都是这些……”金锞、铜铢钱,这都是当时董家相谢的酬金,池棠一个个的掏了出来,心中暗道:“晚些可得把这些交了上去,我也算是乾家弟子了吧,留这许多钱财在身上可当真是累赘。
待摸到怀内深处一个硬物时,池棠不由“噫”了一声,将那硬取了出来。
那物似玉非玉,似石非石,薄薄一片,不过寸许见方。
池棠顿时想起,这是带宝儿离开董庄前,宝儿的母亲翠姑硬塞给自己的拜师之礼,这些时日又是忙着赶路,又是应对紫菡院之时,便在昨天也因旅途疲乏,和衣而睡,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将怀内的这个物事取出细看,几乎便忘了。
现在想来,那翠姑从锦盒内取出这物事时曾说,这是宝儿父亲留下的。宝儿一个生父一个养父,那养父姚三不过是董府一个莳花之匠,每日但求一饱,能有什么东西留下?只能是宝儿那生父念笙子留下此物了。
念笙子麋鹿得道,法力卓,不知剿除了多少害人妖魔,还曾和那锦屏公子公孙复鞅同称为北溟三友,何其了得?池棠脑中忽然一激灵,北溟天池?前面那山泉边的女子施姒己不是说她也是天池的吗?难怪自己听到这地名总觉得似曾听闻,却原来出处在这里,莫非那施姒己和北溟三友也有什么瓜葛?
棘楚一声不吭,伸手就将那薄片取了过去,仔细端详,然后面色一喜,对池棠道:“池小哥,请看。”
池棠定睛看时,就觉得那棘楚身上流出一股劲气,气流到处,那薄片隐隐现出青光,微微颤,与此同时,棘楚右手上的云龙宝剑也现出青色光华,颤动不止,出了嗡嗡的声响。
池棠看的惊奇不已,难怪自己运用火鸦神力使动云龙剑时,胸口和云龙剑身都觉得抖动颤,当时还没多在意,却原来是自己怀内的薄片和这云龙剑起的感应。只不过自己用火鸦神力时,云龙剑出的是赤红色光,现在棘楚运用灵力,云龙剑闪现的是青光。
“云龙之物相会,便会互起呼应。池小哥,你这个可是云龙之骨啊,云龙之骨深隐北溟天池之中,你这却是从何而得?”棘楚看着眼前的异象,情绪也有些激动。
池棠初时听说这薄片竟是云龙之骨,不由吃了一惊,待再听到深隐北溟天池的论述,稍一转念,大致关节处便迎刃而解。这云龙之骨是念笙子留给翠姑的,云龙之骨深隐在北溟天池之内,而念笙子又是从北溟天池出身的,拥有此物确是合乎情理。
“这是在下一位朋友所赠,她……”池棠本想说是翠姑送的拜师之礼,但又觉得解释起来未免太过繁琐,当下一改口吻:“……他是北溟三友之一的念笙子,是他要我照拂他的妻儿,特以此物相赠,说是相谢之礼,我倒不知这薄片竟然是什么云龙之骨了。”
这话大半真,小处假,池棠久闻念笙子之名,却还从未见过他,只是认识念笙子的结义兄长公孙复鞅,与念笙子的儿子宝儿也极熟稔,所以说这段话也不嫌突兀。
棘楚显然没有听说过北溟三友的名头,就是对念笙子也不大清楚:“念笙子?北溟三友?也是伏魔道中的高人?唉,我先处北地极寒之境,不涉中土之界,现在又在这修玄谷几百年,少闻世事,还不知有这样的人物。不过既然他是从北溟而出,那么获得天池中的云龙之骨也就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这云龙之物相呼应,不知能有什么玄妙功效?”看着云龙剑与龙骨相呼应的场景,池棠心想绝不会只是光和颤动不止那么简单。
棘楚收起劲气,灵力倏然消散,龙骨的青色光华立刻黯淡,停止了颤动,又现出原来灰白的本色,而云龙剑也再无异状,只是本身的光华流离,将棘楚的面上映的斑驳生辉。
“云龙三体,各有妙处。先说云龙爪,云龙四肢,具破天裂地之能,世间万物,无能抵挡者,所以现在伏魔道中,一直将拥有降魔之力的人称为有云龙破御之体。”
池棠点点头,他早听嵇蕤说过云龙破御之体的神效,却原来是源于此典。
棘楚继续道:“云龙虽已在上古时寿终,但那龙爪神力犹未退散,所以覆雪莽原所埋的云龙之爪,最适合制成兵刃杀伐之器,拥有云龙爪所制成的兵刃,纵然是毫无灵力的凡夫,也能伤到妖魔本体,最是厉害不过。¤ ? ?你说的那位制此云龙剑的什么锦屏公子当是深知其中关节,不然不会不远万里,甘冒奇险,去夺了这云龙之爪,铸成了这云龙剑。别看这只是云龙爪上区区一块,却也具极大威力。”
池棠回想紫菡院中情事,心想只怕未必是那公孙复鞅有多清楚,去夺云龙爪是血泉鬼族在其中使出的计谋,要说知晓关节,恐怕还是血泉鬼族中的厉鬼,只是这详细处说来话长,池棠便没有再多做解释了。
“这云龙爪所制兵刃若是对阵没有灵力的凡人,则威能更是非凡,凡人往往视之为天兵神器,若是云龙爪落在这兵戈四起的乱世,必使天下横添无数冤死之人。故而覆雪莽原上有我莽族族人看护,谨防有什么心怀叵测的凡人军队靠近,或者有图谋之念的妖魔作祟。幸好,凡人君王并不知在茫茫北境冰原之上,藏有这样的神兵利器;也幸好,夺那云龙爪的锦屏公子并没什么恶念,而这云龙剑又是最终落在你池小哥的手上,这就更不妨事了。”
池棠听了棘楚这话,总算大致了解那北境莽族是做什么的了,也确定了棘楚必曾是北境莽族中的一员,忽然问道:“那如果夺了云龙爪做兵刃的,是心怀恶念的歹人或妖魔,那又如何?”
棘楚长叹一口气:“则不管千山万水,莽族勇士都要除灭之,绝不留后患,这是莽族祖训。”
池棠没有注意到棘楚略显悲怆的神情,而是心中暗惊,仔细一推想,更觉得紫菡院鬼族之谋甚是险恶,公孙复鞅确实是夺了云龙爪,他虽无恶念,但以鬼族原先图谋,是要骗了这云龙剑去的,到时候倚仗此剑行凶作恶,北境莽族却只会把这帐算在公孙复鞅头上。到时候,就算公孙复鞅在紫菡院全身而退,可日后北境莽族勇士的纠缠将如附骨之蛆,有得让他头疼了。况且池棠心下暗暗比较,所遇高手中,自然是推那公孙复鞅为第一,可是这莽族棘楚却也是未遑多让,若是北境莽族的勇士中有两个棘楚这样的人物,那公孙复鞅就未必能敌了。
池棠低头心里寻思,那里棘楚却也似乎被触动心事,陷入沉思,良久不语。他们交谈时,永兴公主就静静的坐在一边聆听,现在看到棘楚的神情,便安慰着拍了拍棘楚的胳膊,提醒他不可失态。
棘楚反应过来,对永兴公主微笑示谢,池棠听棘楚很久没有出声,正有些奇怪,刚抬起头来,就听棘楚又说了下去。
“如果说云龙爪是可摧破一切防卫的利器,那云龙之骨就是可御一切攻击的防护至宝。所以深隐在北溟天池池底的庞大龙骨,最适合做盾牌甲胄之类,任雷电水火,强兵利器,也难破它分毫。只是上古妖人大战,那时还没有盔甲之说,大不了便是人身上挂几块坚硬的贝骨石玉类为修饰,所以云龙骨一直没引起伏魔道的重视。”
池棠心念一动,他又想起入修玄谷前,乾冲向他介绍乾家砺锋庐的情形,当时自己对于乾家还要铸造甲胄以御妖魔攻击有些不以为然,可是,如果能从天池之中取出云龙骨,制成铠甲,岂不是大妙?
“但这数千年下来,云龙之骨却还有另一项奇效,此效也是我偶然得知,并不曾告之伏魔道。”
池棠一怔:“那我方不方便知道?”
“池小哥身上便有此龙骨,虽只薄薄一片,但也可明其间神效,难道当真不知么?”棘楚目视池棠,轻轻笑道。
池棠摇摇头:“这些时日对在下来说,尽是些新奇玄妙的经历,就算云龙骨有什么神效,在下却也很难说清。”
“池小哥身具火鸦神力,又带着云龙之骨,这都是机缘,我便告诉你罢。云龙骨若遇身具灵力之人,便可有引灵力之能,将人之灵力在最快时间内牵引而出,少了许多修炼之苦。池小哥入伏魔道不过旬日,却已将火鸦神力运用的这般自如,不觉得有些太过容易了吗?”
池棠思忖了一会,恍然大悟。自己得火鸦元灵转世化人,自然不假,可是过去这近三十年,除了在武学上自己颇有天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直到月夜刺君遇妖,生死关头,那火鸦神力才稍有显现,却只不过是烧退了那茹丹妖姬的致命一击,而后又神秘的将自己强行隐身脱难。
从此在董庄投身为仆,身上却没再现出那火鸦神力。
而在遇到乾家斩魔士嵇蕤薛漾后,自己大破祁山盗,固然真力施展,大显神威,却也没能使出火鸦神力来。
可在虻山灵风追擒自己的时候,自己中了定身妖术,只不过自己凝神提气,便神觉焰醒,大败灵风,此后只要自己一施此法,火鸦神力便熊熊而出,从无失手。难道就因为自己破解了定身妖术,便能如此轻易的唤出火鸦神力了?
从董庄挫败祁山盗到焰醒迎战灵风,前后不过两日,一样是怒奋起,真气流转的情形,怎么前一日自己只是个骁勇武者,后一日便成了乾君化人?这两日间只有一件事改变,那就是自己收下了翠姑赠送的拜师之礼,这薄薄一片的云龙之骨。
其中的详情池棠一直没有多想,现在在棘楚的启下,池棠渐渐想通了,正是这片云龙之骨,自己贴身携带,没想到在阴差阳错之下,反而在最快时间内,将自己本身蕴含的火鸦神力牵引而出,使自己从一个武林侠士变成了可堪与伏魔宗师比肩的降妖高手。那时候,嵇蕤薛漾不知内里究竟,只道是池棠天赋异禀,终成焰醒之举,谁曾想,竟是云龙之骨的奇效?
看到池棠的表情从迷茫到释然,再从释然到霁然色喜,棘楚哈哈大笑:“池小哥的际遇,简直是天意注定,有此两物,池小哥已是伏魔道中第一流的人物了。”
池棠想通之后,心情也甚是喜悦,这番奇遇,匪夷所思,却又暗合际遇,顺理成章。
棘楚笑声一止:“再来说说那云龙之。故老相传,云龙吸纳天地日月之灵气,实已到了水满则溢的地步,终于体内再难抵受,灵气鼓胀爆裂,云龙由是身殁而亡,那龙落在南疆地界,被群山环绕,内中有山名为暮山,正是埋葬龙之所。但这暮山是什么山,却没有人知道,因此数千年来,从未有人现过龙形迹。只知道莽族祖训中有一语,见龙者,可得云龙之灵,身具云龙之力。”
池棠摇头道:“这怕是子虚乌有,既然数千年从未现过龙形迹,凭什么知道见龙者可得云龙之灵云龙之力?”
“这本是千年前我莽族一位先知长老的谶言,便是莽族族人,也没有当回事,直到五百年前,一位奇人现世,莽族才感觉那位先知长老的谶言只怕不是妄语。”
“是何奇人?”
棘楚脸上又现出追思之色,缓缓说道:“南疆开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