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鬼相老谋深算的接话,看起来是在责备对方的冒失托大,更把昨夜的进攻失败刻意的强调出来,起到了一种变相的激将效果。`他完全可以料定接下来坎吉的回答,对方将会对血泉的战力嗤之以鼻,而后得意洋洋的宣布,他们那一千名勇士绝不会像昨夜的血泉鬼军那样糟糕,赛伦魔族的实力并不是血泉所能料想的。这很正常,任何具备灵智的族群都免不了这种彰显强大的自夸。这样,鬼相便可以打蛇随棍上的要求赛伦魔族出手攻打,美其名曰:观瞻盟友实力。到那时候,看这个坎吉如何推却?
不错,一千名妖魔的数量是少了点,但一样可以消耗护国灵族的力量,要么借护国灵族之手把他们全歼于此,要么就让他们元气大伤,最终让血泉一族操持他们的生杀大权。
坎吉既没有惊愕之情,也没有轻视之意,就这样带着从容平静的淡笑说道:“博尔格达索兰的神秘和可怕,我们早就知道。我们也希望血泉的盟友可以一战而胜,至于我们,我们只是出于四方族盟的本意,为盟友掠阵助威罢了。”
“什么意思?”鬼相现对方根本就没有接自己的话茬,这令他大感意外,语气间不禁有了质问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一千名赛伦族的勇士当然不足以征服博尔格达索兰,这里是地府幽魂的领地,恐怕也只有同样来自于冥界的你们足以应付,如果连你们都对付不了,我们这些来自异域的**又能做什么呢?”
坎吉的微笑在鬼相眼中几乎已经有了嘲讽的意思,而鬼皇也同时冷笑了一声,光芒闪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坎吉。
再如何不满,堂堂血泉一族的皇帝当然不会去和一个小小的异族使节纠葛计较,所以鬼皇一拂袖,径自飞入了辒辌车舆之中,却不妨碍他把鬼相与坎吉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们就是过来游玩的?打定了作壁上观的主意。然后看着我族劳力征杀,折损无算?”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以壮声势而已,并且不违反事先的约定。鬼相大人。我们按时赶到了这里,并没有失约。”
鬼相气极反笑,青白的面孔显得非常僵硬:“如果你们只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前来相助,那么就没有想过,在成功之后如何得到应有的酬劳吗?我记得骐骥王陛下曾经说过。血泉也将会帮助你们一统炎漠之境,可是以你们现在这样敷衍的行为,你们还能指望血泉对你们的善意吗?”
坎吉根本无视鬼相的怒火,泰然自若的耸了耸肩:“在我们部族流传着一句古老的谚语:在喝甘甜羊奶的时候,就不要再想着去吃肥美的牛肉。凑巧的是,在贵国也有意思相近的成语……”
“你是想说得陇望蜀?”鬼相的脸阴沉了下来,冷冷的接道。
“你看,鬼相大人不是很清楚吗?”坎吉的笑意更深了,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与黧黑的肤色相应分明。间或舌信快的一探一闪,暴露了他的本相,“以后的事,留待以后去操心。我们没想过那么远。”
看鬼相一时未语,坎吉再次做了个束手弯腰的鞠躬礼,先对着鬼皇置身的辒辌车,又朝向鬼相,然后施然转身,踏步而去。
“在需要我们出手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出手的。”坎吉的话沿着他离去的方向飘了过来。言下之意凿凿:赛伦一族想什么时候打,想怎么打,只由他们自己做主!
鹬蚌相争的计谋落空,鬼相恨得咬牙切齿。他憎恶这种本以为尽在掌控,实际却和自己预先设想完全大相径庭的结果,这让他有了一种被人戏弄的耻辱感。
等平灭了裂渊鬼国,我誓……鬼相盯着坎吉远去的背影……我不会让你们再返回自己的部族,我要你们作为血泉功业大成的祭奠,到那时候。你们就会后悔现在的倒行逆施了。
“哼,什么共结盟好,永不相负?孤已经看出他们畏怯的本意,也指望不了他们了!”鬼皇在辒辌车中怒意未消的说道,本以为是一场外邦异族诚惶诚恐的觐见朝拜,哪知道却成了拿腔作调惹人哂笑的荒唐闹剧,这同样使鬼皇感到了一种没有被放在眼里的耻辱。孤乃大汉武皇帝龙魂流存,岂能容尔等蛮夷放肆?“留五千鬼军,看住他们,无论战况如何,最终一个不留!”他和鬼相想到了一起,只不过在还没攻取裂渊鬼国前,还不适合分心旁骛的与他们大动干戈。
风灵鬼将顿时躬身道:“陛下放心,没有臣施法,他们过不了灵壁飓风那一关,只能生生被困在这里。?¤?”
鬼皇的情绪似乎很快有所平复,再传出的声音又变得一如平常:“且不再管这些小妖怪了,老相,接下来你有什么谋划?”
鬼相抬头看了看东方炽旺的日头:“只按先前之计,尽起大军,强攻猛打,只小心沙面下妖族异动,必可大获全胜。不过这一切,都得等太阳落下之后。”
纵然鬼皇鬼相与几大鬼将法力卓,可在光天化日之下,终究还是感觉到了行动的不便,鬼皇再不说话,而日灵鬼将默施术法,早将众鬼站立所在并那巨大辒辌车在内,都掩在了一层暗影之中,恍如浩茫沙海之间忽然现出的玄黑篷帐。
※ ※ ※
在白日里阴暗幽静的冥晶神殿之中,裂渊王坐在毡毯铺就的王位上,却依然在悠闲的吹着口哨,还是那轻快的曲调。
大力将和定通也是一脸的平静,好像浑没把云峰绝壑外正虎视眈眈的血泉大军放在心上,或者说,经过昨夜的那场交锋,已经使他们放下了心。
灵风却一直不明白,裂渊王那么乎寻常的信心源自何处?虽说护国灵族确实厉害,但也是昨夜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才取得了那么出色的战绩。可凭借她对灵力的感知,她不相信裂渊王还有大力将军会察觉不出来,对方引而未的厉魂鬼卒大军才是真正的主攻力量,与之前的食人尸鬼和骸魔骨兵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更不用说还有那几个强悍的鬼将没有出手。
灵风还能想起曾经见到的那个彬彬有礼。自称叫慕容衍的地灵将军,想来在这样声势浩大的鬼军阵中,他也一定置身在列吧,灵风昨夜并没有现他。而她想起他的原因也只是因为那时节在落霞山中的小小交集,这是她唯一打过交道的残灵鬼将。然而她可以肯定,这个地灵鬼将绝不像昨夜那雨灵冰灵二将那么好对付,恐怕鬼国之中,除了裂渊王、大力将和定通三位。再没有其他人会是他的对手,那还有更在其上的天灵鬼将呢?还有那鬼皇鬼相呢?
当然,裂渊鬼国的胜面自然更大,但那是需要激烈的搏杀之后才能取得的惨胜,灵风已经在心下做过了比较,那么究竟是什么让裂渊王如此有恃无恐?
“天一黑,他们就要行动了。谜底已经揭开,原来他们是在等待来自异域的妖族为援。”定通抠着念珠。
“不过那支妖族似乎并不配合,现身后就远远的列阵一旁,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大力将军道。“可我却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妖族,既不是虻山的同族,也没有阒水的气息,看他们的形貌,倒是有些安息人的特征,难道说,血泉鬼族能和远在那里的妖魔联络上?”
裂渊王口哨一止,拍了拍手:“是横行西域大漠的赛伦部族,我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可也多少听过他们的传闻。虽说也干过饿极了在大漠之上掳食商旅的勾当。但说实话,他们并不算穷凶极恶。而且对于这片受囊神庇佑的土地一直有着一种微妙的敬畏,所以我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和血泉孽魂搞到一起的,竟然还会赶到了这里。”
“显然他们和血泉其实相处的并不愉快。不然不至于就这样事不关己的看着血泉大军在那里滞延不进,如此烈日,他们本应该把阵线推进到云峰绝壑附近的。”大力将毕竟曾执掌虻山天军,很清楚怎样才是最合理的战术,在不轻视对方的前提下,对方那些将领出身的鬼将们不会看不到这一点。而既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形,那必然是他们和赛伦部族的合作出了问题。
定通倒很有兴趣的和大力将探讨起来:“因为他们顾忌由护国灵族潜藏埋伏的那一大片旷地,他们的数量不多,在护国灵族的围剿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他们当然不会傻到去为血泉鬼族做这样不划算的买卖。而据小僧所观察,这支赛伦部族之中似乎也没有什么太了不起的高手,有几个最多和虻山四灵相仿佛,大部分都和中原伏魔道惯常所称的二等普通的妖灵在伯仲之间,所以就算他们攻打过来,也不为惧。”
“是吗?”大力将意味深长的看了定通一眼,“我怎么觉得内中有一位在刻意控制自己的灵气,做着泯然于众的情状。”
“有这等妖魔?”这下连裂渊王也好奇起来,“那他用意何在?是为了欺骗我们?”
大力将摇了摇头:“这便不清楚了,不过倘若此子难,我倒有信心阻住他。”
裂渊王哈哈大笑:“是极是极,普天之下,又能有几人能是熊罴大力将的对手?”
灵风听在耳中,隐隐感到一丝骄傲,师父的勇力在人妖鬼三界之中,都像是神话般的存在,作为他的爱徒,自己也觉得与有荣焉,唯一遗憾的是,师父现在只是个阴灵之身,只有在冥灵玄晶覆盖的范围内,才能施展无上的法力。好在这里冥灵玄晶的力量足够强大,可以让师父一如生前,想到这里,灵风对战事的担忧之情登平,有师父在这里,怕那血泉鬼族反上天去?
碎月拢着衣袖,弯腰驼背的身形在殿门外悄然而现,接着又足不点地般走了进来。
“哦呀呀呀,裂渊王大人,那些孽魂肯定在天一黑就要起强攻,部族的战士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某人的意思是,待他们推进半途时,部族再大举而出,务求尽歼孽魂之军。”
“你认为,还能像昨夜一样有突奇袭之效吗?”不等碎月哦呀呀的回答,裂渊王便已续道:“不可能的,他们将会像吝啬鬼看着自己的钱囊一样严密关注着地下,他们进攻的阵形一定做了相应的防范举措,只怕你们的破土而出,不仅没能消灭对手,倒反而把自己的脑袋凑到了对方的枪尖之上。”
裂渊王说的有理,这就是昨夜进攻的试探,碎月几乎可以想象到鬼军魔刃攒刺而下的情景,但即便如此,绝大部分的灵族战士也一定能钻出地面,用他们蕴含着太阳烈芒的术法把厉魂鬼卒的阵形搅乱,冲断。
“放开沙面,就让他们通过,直抵莹沙城之前。而你们要做的,就是堵住他们的后路,顺便也监视一下那一干停留原地的安息小妖们。”
裂渊王的指令使烨睛惊诧的一呼:“啊?放他们到这里来?直面莹沙城和冥晶神殿?”
碎月却好像已经明白了:“哦呀呀呀,裂渊王大人是想动用裂渊护国灵军了?这么快就要用上他们?”
“昨夜的战斗不仅是他们在试探我们,我们又何尝不是在观察他们?我一直担心那个老阉货此番举众而来是有什么狠恶后招,现在才现是我们大惊小怪了。”裂渊王用一种释然的微笑做了总结,“老阉货只是个卖弄小聪明的孽魂而已,我昨夜思忖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了,他绝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对裂渊国那么了解,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和他兜圈子了,让他和他那些傀儡们见识见识裂渊国真正的力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