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骐骥竟有些恍惚,今天这月圆之夜的囚徒一个又一个的出了怪事,现在轮到这个小小的蝙蝠精了?
而颜皓子的表情也很惊诧,口中一直不住的喃喃自语:“再加把劲!再加把劲!”丁晓只能一脸莫名其妙的依言紧紧拽住了颜皓子瘦弱的身子,他可以感觉到那股赤红色光芒透洩出的微弱灵气。
“怎么回事?”千里骐骥跨过魔狄的尸体,一脸疑惑的向前迈了一步。
层层匝匝的妖绳此际在颜皓子和丁晓的身上起了奇怪的变化,像是渐渐与赤红色的光芒融为了一体,却也使这股光芒越来越盛。
“嘿嘿。”颜皓子脸上竟然露出了颇为古怪的笑意,这回喃喃自语的内容已经变了:“没想到吧,妖马王,你施加在我们身上的妖气绳索倒成了帮我们逃走的助力。”
妖绳豁然尽开,便见颜皓子双手环圈,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不对!”千里骐骥已经察觉出异样,力随念起,人还在数十步开外,袍袖间扬起的若蝌蚪一般簌簌而动的黑气罡气已经骤密如雨的飞射而来。
就在这时,一团银白色的光柱好像月阴之华募然而现,罩住了颜皓子和丁晓的身形。
……
一切来的太快,或者说在虚界外宫殿中观战的群妖还没有从骐骥王手刃魔狄的震骇中恢复过来,以至于看到这团银白色光柱兀自懵懵懂懂的茫然不知所以。
只有一直淡淡观战的月灵鬼将霍然站起身,仅存的右目晶光一闪,她见过这个情形,在月灵鬼界的孤峰魔宫之前,就是这番景象的出现使那个乾家的斩魔士和那大司马府的美艳剑客藉此逃之夭夭的,而也正是那个时候,自己捂着刚刚被刺穿的左眼,正在厉声嘶号。
竟又出现了,她想要大声喊出来,提醒千里骐骥注意。忽觉心念微微一动,然后就看到地灵鬼将转过脸冷肃的看着自己。
“由得他去,静观其变。”在内心中的传音声响显得低沉冰冷,月灵鬼将心下了然。眼角转处,犹见那厢鬼相笑意轻洒,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于是,她又平静的坐了下来,听着四周妖灵的惊呼声转瞬间充满了整个宫室。
……
光华大盛。耀得令人睁不开眼,千里骐骥也只是被强光照射得略一偏头之下,刹那光散影消,眼前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颜皓子和丁晓的身影?
整个虚界之中,只留下僵立于地的千里骐骥与同样瞠目惊舌得连疼痛都忘记了的足舞魅和鸿翼两个,魔狄未泯的元灵好像参杂其间的愁惨黑烟,渺渺淡淡的飘凫飞散。
※ ※ ※
夏夜暮空,满月的光华将这片险脊山梁照得雪白,而在山梁上的一个汗津津袒身露怀的胖大汉子正带着一脸惊骇莫名的神情望着强光刚刚散去的地方。不过在这个惊骇莫名的神情之间,却也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欢喜,口中喃喃的嘀咕道:
“我操,竟真成了?弄出那么大动静?”
他身边站着两个人影,一个是身材窈窕,胡姬模样的年轻女子,此际樱唇微张,亦是震惊之极的表情;而另一个却是个体态极为瘦小的女童,初时神情淡然,还带着一种从容的笑意。全不以刚才出现的异象为然。只是在强光散去之际,陡然面色一凛,攥住了那胖汉的手,就要把他向后拖开。
强光散去。便露出了颜皓子和丁晓的身形,颜皓子一抬头,登时见到了前方胖汉,大喜而呼:“胖老二……”倏的脸色一变,紧跟着叫道:“……快跑!”
“啊?”胖汉显然还没弄清楚究竟生了什么事,密密麻麻的黑色罡气便已激射而至。这是千里骐骥施为的破体罡气。甫入光柱之内便即随着光柱一同消失,此际易地而现,竟是错误的越过了一时瘫软难起的颜皓子丁晓二人,径向当前迎立的胖汉飞去。
胖汉自然躲闪不及,黑色罡气尽数没入他的身体中。
※ ※ ※
“这是怎么回事?”千里骐骥终于有些失态的沉吼起来,不过很快,那飞射而出的罡气似乎有了感应,应该是触及人身了,很好,破体罡气将在灵力交汇处蓬然炸裂,那些囚徒终究难逃一死。
凝神少顷,千里骐骥又愕住了,那些破体罡气竟似泥牛入海,破体没身之下,再无任何反应。
这是什么手段?那两个囚徒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领?不,是另有高人!那个施展出银白色光柱救走这两个囚徒的人!千里骐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也越来越震悸,竟然真的有人能从虻山之境的众目睽睽之下施术救出人去,这是数千年来从未有过之事,已然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而更令千里骐骥难堪的是,两个必死无疑的囚徒,竟然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平白消失,怕是已经逃出生天,在这许多魔族使者面前,岂不是成了虻山极大的笑柄?
“无论天涯海角!都要抓住他们!”千里骐骥平素的雍雅荡然无存,咆哮的声音从虚界内迸,穿过宫殿,在整个虻山上空飘荡。
……
鬼相眉头一动,转头看向天灵鬼将,神色间带着询问之意。
“别看我,这事可真不是我动的手脚!不过事态好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天灵鬼将坐直了身体,还是在一口一口淡然若定的饮着美酒,而他语调轻松的传音也飘进了鬼相的耳中。
※ ※ ※
一场离奇巧合的际遇,源自于这七月半的月圆之夜。
圣山银海之巅,池棠和韩离一脸惊异的注视着躁动不安的张琰鬼魄;而在另一个虚界幻境之中,虻山相迎各方魔使的飨食之会亦开展得煞是热闹;与此同时,在中州山峦起伏的这片不起眼的小小角落,甘斐立在山藏村外的险脊山梁,正对着当空明月,开始了第一次恢复灵力的尝试。
甘斐依照那孔老先生的点拨,倒是极为坚韧刻苦的勤加锻炼了近半个月,确是大感其效验立竿见影,原先走不得几里山路便即吁吁喘喘。疲累不堪的情形居然大为好转,再融合了那册极为粗浅的调息功法,便连闲来舞刀时也能听得风声虎虎,颇具威势了。
虽说比之自己完好之时。这番试演仍是不堪一击的虚浮架子,但和前些时日那瘫软孱弱的胖子比起来,却无疑有了根本上的区别。
如果按照这样子持续不断的历炼下去,则不出一年,自己当可恢复到昔日刀术武道的三成能为。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想不到就是这么平实无奇的法子竟是这般出乎意料的管用。
倍感欣悦之余,甘斐却还有些悻悻不满,眼见得复力可期,但那原本一身雄浑刚猛的玄灵之力便没有指望了么?几次敛神运力,浑身空空荡荡,全无灵能之像,心下不由好生焦躁。
于是,在这个月圆之夜,甘斐还是不死心的准备做一次尝试。
若说朗月浑圆,本当在八月十五中秋之际。然此刻七月半之月却是另有奥妙,自来月阴之华,于七月半时最为强烈,凡世将此日定为中元节,又名鬼节,传说这一日地府大开,鬼魂四出以沐月灵阴华,便是缘于此故。
而这份月阴之华却也有大增灵法之裨益,出身伏魔道的甘斐自是深谙其道,专门选在了这一天。就是想看看月阴之华是不是也能对现在的自己有助长灵法的功效。
待得子时一至,满村人丁尽入梦乡,甘斐便偷偷来到了这块山梁之上,一则是此地孤悬村外。等闲也惊动不了村里;二则也是此地高凸山野,举目及天,却是沐洒月光的最佳位置。
当然,他的举动没有瞒过那救回来的胡女黛丝莉,也没有瞒过与他共居一室,素来关切的义女洽儿。两个人竟也不声不响的跟了过来,就这样忍俊不禁的看着甘斐在山梁一次又一次劳而无功的嘿然有声。
直到甘斐忽然想起了那个久未通音信的颜皓子,这许多时日下来,倒也是挺为挂念,他只道颜皓子必是返回乾家做他的灵蝠公子去了,又哪里知道其后的曲折?他想到的是,若有灵法效验,则必是与那曾经的护身乾灵两相呼应,换句话说,自己现在若真能有灵力,那么颜皓子就必然会有感应,既然如此,何不如一试?
用的还是那屡试不爽的老法子---灵应**。可就在甘斐一连几遍的默念咒语,使念运力之后,怪事生了。
先是浑身莫名其妙的一热,接着身上隐隐出红光,甘斐大喜,却渐渐觉出蹊跷来,这好像不是自身的灵力修为所致,而其后自己便想停也停不下来,倒像是被他人术法操控一般,眼睁睁的看着身上的赤红光芒越来越盛,最终,灵应**的整套异象全数展现,一道白色强光在山梁上笼罩,倒把身边的黛丝莉看得目瞪口呆。
颜皓子如预料之中的出现了,甘斐并没有看清楚颜皓子身边紧挨着的丁晓模样,他甚至没有机会说话,一声代表惊诧的低喝犹然未绝,千里骐骥强绝霸道的破体罡气已然悉数没入体内。
甘斐浑身一震,只觉得浑身经脉内仿佛有异物在簌簌而动,然而又不十分剧烈,只是冲击着脉门,酥麻酸痒得好不自在。
洽儿早察觉有异,这一拖仍是慢了,心下正自惴惴,颜皓子已经脸色大变的扑了上来,一把拥着甘斐,大叫道:“胖老二!那是破体罡气,你别运力,别……”忽觉甘斐除了一脸愣怔,身上全然无异,不禁又放缓了语调,疑惑的问:“……你没事?”
甘斐眨了眨眼,像是颈下瘙痒难耐却又不便抓挠的侧头耸肩挨擦了几下,用不确定的语气轻声道:“什么破体罡气?我能有什么事?”
……
这是个说起来极为复杂偏又凑巧到了不可思议地步的奇遇。
孔缇传授甘斐的办法,是恢复气力之法,然而气力并不代表灵力,甘斐心急之下,倒开始着手灵力的恢复,原本是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奇就奇在那与护身乾灵呼应的灵应**之上。说到底,灵应**是一种咒语,而这咒语源于最早定誓连身的双方,也就是神完气足之时的甘斐和与他心意相通的颜皓子。
解誓破咒的唯一办法,是双方其中一人的死亡。所以那时颜皓子惊觉浑身护身乾灵之法的消散曾一度大骇的以为甘斐已遭不测,其后大惊失色的赶往上清宫,满腹心思尽在甘斐颓丧际遇之上,也就没有再深究下去。然而,这护身乾灵之法终究还是存在的,只不过因为甘斐当时极度的衰弱而变得不那么明显了而已。
在今天这月阴之华盛烈的特殊时分,甘斐鬼使神差的运用起了护身乾灵的灵应**,因为小小恢复了气力,居然令这层一直存在的咒语自己有了感应。而当在虻山虚界中受缚的颜皓子现之后,单方面的加强了力道,竟使这灵应召唤的**最终得以尽展而出。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千里骐骥以妖力束缚己身的妖绳竟也成了催化此法的灵力加成,这是因为灵应**的真谛就是以咒语融合周遭一切可以利用的灵力,化为己用,从而成为穿破时空的奇绝召唤之术。妖绳之灵固然强横,却不是灵知之物,千里骐骥又一时心有旁骛,结果倒反助了一臂之力。
千里骐骥应该对此感到懊恼,然而这不仅仅是全部,因为他那纯属下意识施展破体罡气的追击之术,造成了一个他决计想不到的后果。
破体罡气的要义便在于对敌手灵气如跗骨之蛆般的纠缠爆裂,这也是千里骐骥一向克敌制胜的独门绝技。可是在今天,这些飞射而出的罡气被灵应**骗过了。
由于是甘斐最先使用的灵应召唤,虽然最终并不是他的力量促成了灵应**的完成,破体罡气却直接找上了这个所谓的施术来源,以猛烈的冲击钻入敌人体内经络之中,破体罡气就是火星,而敌人那湛然流动的玄灵之力就像是沾满了油脂的引线,两者稍一相触,便将是天雷地火般的剧烈爆炸。
可是,甘斐没有灵力,这可是破体罡气从未经历之事,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在他体内经脉中运转了几周天,冲势既馁之下,终于渐渐平缓,就此伏在了甘斐的体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