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只巨大的脚掌踩下,将满地滚落的人头踏作稀烂,洽儿惊骇的现,那横空而出的巨拳此际正拍在一副肌肉虬结的胸膛上,嘭嘭作响。
这是一个身长三丈的巨人,比林中最高的榉树还要高出半个头来,手臂出奇的长,亦是通体漆黑,映在夜空之下,便像是一座敦实的山丘,而这巨人一边拍着胸膛,一边出了刺耳的嚎叫,洽儿很快看清了他的面目,嘴唇高高的撅起,深深的着晶黄色光芒的眼眶,分明便是个猿猴的模样。
“干的漂亮!都罕!”卷松客对那巨人呼喊道,“既然已经粉碎了此间,那就立刻转向猛攻撷芬庄。”
那叫都罕的形似猿猴的巨人嗷嗷应声,以长臂支地向前一冲,一下子就飞蹿出数丈。同时更多的黑影也一齐唰唰的蹿出,直往撷芬庄的方向而去,卷松客犹在大声激励:“那里的防御已失,骐骥吾王谕,允许你们胜利之后,对俘虏为所欲为!”
向前奔去的无数黑影出一阵兴奋的嘶喊,尤以那巨人都罕的声音最为响亮。
洽儿僵在原地,她的身前,丑胖男人正和那狸狸儿撕扯在一处,说撕扯或许不太恰当,因为狸狸儿紧咬着丑胖男人的长舌不放,而丑胖男人则抵住了狸狸儿精瘦剽悍的身子,两下里相持纠缠,虽是一时未见生死,但看丑胖男人的两条小短腿如抽搐般不时跳动,便知他现在已是痛苦之极。
虽然丑胖男人是个怪物,可他对自己还算和善,洽儿倒是想帮他一帮,可是看这情形,却又如何插得下手去?再说就算插手又能如何?这是妖怪之间的血腥搏斗,她那点微薄的力量连普通的成人都打不痛,真施及于妖怪之身怕是妖怪根本就毫无察觉。
嘶吼、唳鸣、呼喝、喊叫,各种声音已经从撷芬庄的方向传来,竟然还听到了呜呜的狼嗷,卷松客很满意的听着这些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对那丑胖男人说道:“已经一起动了,丑寅之交,正是那些骚娘们最委顿的时候,我知道的,这是你们阒水行功修炼后最需要休憩的时辰,我特地选了这个时辰,她们恐怕对这样的突袭还茫然无措吧?”说到这里,卷松客才目视着与狸狸儿纠缠着的丑胖男人:“很遗憾,因为你的不识时务,你喜欢的那个叫盈萱的骚娘们只怕是保不住了,忘了告诉你,指挥那里进攻的也是我的同侪,虻山嗷月士,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活捉那个盈萱,然后一遍又一遍的享用她,直到最后再咬开她的喉咙,阒水圣灵的鲜血我想一定大有裨益之效。◎◎ ”
卷松客说这些话,本就是对那丑胖男人的揶揄,也是正好寻着了他的克星来对付他,不然卷松客自己也没有把握在丑胖男人的奋力攻击下全身而退。可一旁的洽儿却在听了卷松客这番话后。触动心事,她仿佛看见母亲惨遭欺负的一幕再次上演,不自禁的恶狠狠的盯向卷松客,在最初的惊骇之后,她现在现自己一点也不怕这种邪恶的妖灵。而丑胖男人忍着舌上的剧痛,用尽全力抵拒狸狸儿,对卷松客后面的话倒没什么反应,相反从卷松客的言语之间听出了什么,心下暗自一动:阒水行功修炼后最需要休憩的时辰么?如果虻山是基于这种惯常的考量而起的进击,那么至少情况还不会太糟。因为……他们一定不知道,其实今夜撷芬庄没有人休憩安歇,她们在枕戈待旦般的准备对付那个伏魔之士,整个撷芬庄的防备比之平日更是严整了一倍。现下想来,恐怕她们和虻山的战斗已经爆,不至于被这场突袭弄的猝不及防。。
想到这里,丑胖男人心里稍稍一宽,但旋即挂念起盈萱的安危来,同时那狸狸儿身上传来的劲力也越来越强。不能死!消灭他们,我还要担负起撷芬庄的守土之责!
狸狸儿鼓突的双眼满是笑意,咬在长舌上的白齿故意不落下,他在故意吮吸从舌上涌出的毒涎,然后找机会逼溃丑胖男人的抵抗,一口咬在他的腮下,他知道,那里才是蟾蜍一类毒腺蕴积所在,而对他来说,那将是多么可口的美味?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去而复返之后,就已经看破了你的用心?”卷松客嘿嘿笑着,“那是因为,一位与你一样同为异灵的妖灵提醒,他告诉我,他可以看透任何人的内心,哈哈,比伏魔道的读心术还厉害。他仅仅从我身上带回来的你的那种气息,就察觉出了你的不轨,不可思议是不是?真可惜,你原本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和这些不同凡响的异灵们为伍,为骐骥吾王的天下大计贡献心力,可是你……偏偏不识抬举。”
“说完了没有?”狸狸儿忽然一口咬下了丑胖男人的小半截舌头,而丑胖男人痛的浑身一震,闷哼了一声。狸狸儿嘴里咀嚼着含含混混的道:“你是在说那只白狐狸吗?我现你们中土的家伙真是……你们的话是怎么说的?哦,嗦啰,把这只蟾蜍交给我,你还对他说那么多做什么?”
卷松客哈哈大笑:“我也许是太得意了,我只是想让这位我曾何其看重的灵蟾真君能够死的瞑目,也不枉结交一场。好吧,不打扰你进餐了。可以的话,希望你下嘴利索点,别让这位真君死的太痛苦,这是表达我对他最后的敬意。顺便提一句,狸狸儿,你的中土话还得多练练。”大笑声中,卷松客看向苦苦支撑已然有些不支的丑胖男人,向他微微躬了躬身,冷然转过头去。
“嗦啰……”狸狸儿全然不觉自己错误的汉话,咕哝着咽下了口中的半截舌头,白齿渐渐凑近了丑胖男人腮下。
卷松客负着手,向撷芬庄的方向走去,那里传来的厮杀声甚是剧烈,看来撷芬庄的抵抗倒是出乎意料的顽强,嗷月士估计遇到了麻烦,自己也该前去增援了,不过在迈开脚步的同时,卷松客又像是想起什么,头一侧,用眼角的余光冷冷的看着僵立未动的洽儿。
“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洽儿此时的目光死死盯着卷松客,也许现在在她眼中,卷松客和那个杀害她母亲的恶徒没什么两样。卷松客却误会了:“是因为我这样对待那只癞蛤蟆吗?嗯,他那样费心用力的从我嘴里救下了你,你们一定有很深的渊源。原本是想拿你充当果腹的小点心的,不过,现在你还是感谢我的慈悲吧,我会让你眼睁睁看着那只癞蛤蟆先死的,然后再让你去和他作伴,就算是葬身也让你们合在一起。”
卷松客不再管洽儿了,一步步向前走去,口中荡悠悠飘来一句:“狸狸儿,这个凡人女童赏你了!吃完那只癞蛤蟆再吃她!”
“哦……这么瘦小的人,好吧,就当是……你们说的那种点心吧,狸狸儿乐于从命。”狸狸儿模糊不清的声音应道。
该去了!此间大事已了。卷松客快走几步,突的腾空而起,身形立时化作一道黑烟,就待从雾霾中穿将出去,径奔杀声大作的撷芬庄之地。
呼的一声劲风袭来,卷松客根本未及反应,只觉得背上猛的一阵钻心剧痛,似乎是被什么人咬住了背脊肌肉,这一下来的突兀迅猛之极,卷松客大惊,黑烟转瞬现出本相,长长的蛇身不住拍打翻缠,蛇头猛烈晃动,总算将那暗袭之人摆脱,只是那人脱开之极终究是带下了自己背上一块肉来,痛得卷松客一哆嗦。
“什么人?”翻缠的巨蟒又化成卷松客的瘦长身形,卷松客一手捂着背后伤口,一边恨恨的看向那偷袭之人。
偷袭者灵巧的在空中打了个转,才轻巧巧落下,噗的吐出口中鲜血淋漓的鳞蟒肉块,嘴角冷狠的一笑:“卷松客!又见面了,就你一个?辟尘和镇山这两个家伙呢?那笔老账可得算算了。”
卷松客的表情从愤恨激怒瞬时变得瞠目惊舌:“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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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老巢现形了!”一看见这突兀出现的庄院,甘斐便立刻反应过来,此际心悬洽儿安危,哪里还顾忌自己的虚乏无力?又像昔日降妖伏魔时节一般,宽刃大刀一摆,当先便往那庄院里冲。
“甘兄小心!”徐猛的动作也不慢,几个纵步赶上甘斐,几道白气从身上涌出,缠绕在两人身形周围。
还不曾跑得几步,募的东北方向传来一阵厉嚎,竟像是什么巨型怪物出的,徐猛拽着甘斐略一停步,骇然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内寻思,究竟是哪里有妖怪?
紧接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呜呜的狼嗷,深夜之中,显得刺耳异常。甘斐和徐猛愕然回头,一时都有些捉摸不定。
正迟疑间,阵阵黑风卷起,出嗖嗖的啸音,从耳旁穿掠而过。
“妖怪!很多!”徐猛只来得及短促的出四个字的警告,便见黑风盘绕旋转,出色彩各异的暗光,暗光中一个一个的人影现出身形。
这个情景,甘斐很熟悉,妖魔出,风雾起,光曜周身,各显其形。想不到自己失去伏魔之力后这么久,倒又看到了这久违的一幕,只是突然竟出现了这么多数量的妖魔,倒是大出意外。
这些化作人影的身形从他们身边拂过,却根本没有管他们,而是径自冲向那离奇显现的庄院,只有一个长披散,体态消瘦的黑衣男子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从那黑衣男子闪着幽幽绿光的眼睛中,甘斐几乎可以断定,这是豺狼之属的妖魔。
“上灵,那两个,一个刀上有戾气,一个身上有灵力,怕不是等闲之人,如何处置?”一个短小的身形凑近那黑衣男子,上灵是对虻山四灵的尊称,这个黑衣男子正是虻山四灵中的苍狼嗷月士。
嗷月士收回眼神,他们很快就把甘斐和徐猛抛在身后,离那幢庄院却是越来越近了,面对那短小身形的询问,嗷月士啐了一声:“两个小角色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先不管他们!当务之急是杀入撷芬庄中。记住,这撷芬庄作为阒水前哨数百年,绝不是好对付的地方,就算卷松客他们破了此间隐身之法,你们也不可掉以轻心!”
“遵命!”群妖同时答应,听声音倒是整齐划一,不是寻常小妖群集的乌合之众可比。
转眼间,无数光影笼罩的人影围在了庄院大门之前,整个庄院一片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火之光和人声喧哗,嗷月士手一挥:“袭风众!进!”
十数个光点蕴成的人形倏的飞向庄院,好像是夜空中不停划过的流星一般,而他们也谨慎的没有破门而入,而是直接越过了高墙,径飞向院内。
眼看着全无异状,嗷月士暗自高兴,正要下令大队跟上,猛的感觉脚下一震,眼中只看到院墙忽的闪起一片幽绿色的光罩,却也将所有飞入庄院的人影罩蔽于内,同时一道道绿色光气闪现,在光罩中来回激突,仿佛来回穿梭的利矢,十数名先登闯入的人影惨叫声连连,随着绿色光气的运转的加快,一瀌瀌鲜红的血浆飞溅而出,瞬时就沾满了整个光罩之壁上。
“果然有古怪!不是说这时辰那些阒水的都在睡觉吗?只要破了隐形之术就万无一失了?”嗷月士低声骂道,还好他留了个心眼,不曾贸然亲身杀入,不然在这幽绿光罩的诡异术法下,也不知能否保全。
先行探路的十余名袭风众妖魔已然尽数殒命,嗷月士本意还待静观其变一番,就听到嘶喊叫杀声大作,一个巨大的身形从庄后雾霾处狂奔而出,身边还跟着许多缠裹着身形的黑气,这是卷松客所部的异灵军进攻了,嗷月士一咬牙,大喝:“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