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其实已经很不错了,”马竞推着婴儿车凑了过来。
看到汤佳怡转头看过来,他把小车停在铁丝网前边,让两个女儿自己看老虎,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小声解释道:“森林之王沦为痴肥笑星,感觉的确有些古怪,不过总比饿死病死、被人打死,或者剪掉爪子、和猫猫狗狗抢沙发来的好吧?”
“要知道,全国动物园大部分亏损,国营动物园还能吃补贴,民营动物园就只能想办法开源节流,不是闹出安全漏洞发生袭击事件,就是打擦边球搞违法经营,比如偷偷卖些虎骨酒之类。其实这里也在卖,前几年媒体曝光之后才收敛了一些,这还是因为众目睽睽不敢做得过分,那些医药公司建立的专业虎园做得才过分呢。”
汤佳怡同样停下脚步,让小家伙们自己玩,接着抛出自己的疑问:“你说的和猫猫狗狗抢沙发,这是宠物老虎吧?养虎代表罚款三千,老虎没收上交国家,怎么还有人在玩这个?”
“有啊,不过是在美国,”马竞斜眼看向旁边,“美国人对狮子老虎这些大型猛兽有特殊喜好,再加上地广人稀肉类便宜,作死养大猫的人成千上万。”
“和美国那些宠物老虎相比,这儿的生活条件虽然单调简陋,却胜在安全自然,有地方能够撒欢,时常能够吃到活鸡,周围还有兄弟姐妹和野生乌鸦做伴儿。”
老虎是亚洲特产的顶级捕食者,然而全世界两万多头老虎中生活在亚洲栖息地的只有三四千头,剩下那些不是生活在动物园、马戏团和繁育园,就是漂洋过海去了北美,变成少数美国家庭的宠物。
美国各州有一定的立法自主权,各地在动物管理制度上存在不少差异。只要法律没有明文禁止,美国人就可以自由饲养特殊宠物,他们从马戏团和动物走私者那里购买幼崽和雏鸟,亲自养大老虎狮子大象甚至白头海雕,以此为乐。抱着老虎睡觉、和狮子一起吃早餐、骑着棕熊巡视农场,逼格比那些养仓鼠喂豚鼠的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当然,一同提高的还有危险性,即便平时相亲相爱人畜无害、即便剪掉利爪、磨钝牙齿,潜藏在这些动物骨子里的种族天性和它们庞大的体型同样有可能引发事故,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就会变成“外国人之所以少”系列。
“你这是在比烂,为啥不跟自然保护区比呢?”汤学者表示不服,“一山不如二虎,大型动物都需要足够大的猎食活动场地,这里才多大面积,居然挤了这么多老虎!”
马竞耸耸肩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交通方便游客多的对方,地价也死贵死贵,靠近山区的地方地皮便宜植被丰富,可惜就是没人气。【零↑九△小↓說△網】当初投资搞野生动物园的那些人,现在很多都打起了退堂鼓。”
“对了,”马竞朝妻子努努嘴,笑着建议道,“要是实在看不过眼,你也可以自己上啊。自己弄个野生动物园,把它建成属于你自己的自然保护区,喂牛喂羊你说了算。”
汤佳怡眨眨眼睛,看着马竞:“你是认真的?”
“比真金还真!”后者肯定的点点头,“动心了没?我还可以免费帮你协调土地,绿野林业名下有的是荒山野岭,看上哪块地皮尽管说,可以不要钱白给你用。”
“真的免费?道路基建、防火防盗,这些绿野全都包了?”
“这怎么可能?谁受益谁投资,这些东西当然要你自己弄了。”
“嘁!”女士不屑地喷出一个短促的音节,“想忽悠我给你免费修路、义务护林?我有那么傻么?”
绿野名下的林产规模越来越多,固然带来了丰厚的生态和林副产品收益,用在基建维护上的投入却也水涨船高。修路发电、蓄水滴灌、物联监控、人员开支都不是一笔小数字,让其他股东颇为肉疼。然后就把主意打到自家老婆身上,想要帮她优化一下投资结构。
后者的投资和消费都比较保守,除了合理有度的慈善投入,对其他花钱项目兴趣都不大,手上握着大笔现金资产,时常因为汇率变动蒙受损失。然而可惜,他的“好意”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汤总到底不是纯正的环保动保主义者,对烧钱去弄野生动物园兴趣缺缺。
计谋被当场拆穿,马竞也没有不好意思,嘻笑着说道:“是有点儿,还好不多。”
“就你能!”被当众取笑,虽然附近没有外人,汤佳怡还是有些着恼,拍拍婴儿车的扶手,“既然这样,你儿子还是你来推吧!”
丢下这句话,她就撒手不管朝前走去,临走还拉扯朱玲玲,目瞪郭洛钧,明显不打算给某人留帮手。
“嘿!你说对啦,我还真能呢,”马竞不以为意地笑笑,伸手拨动两辆婴儿车的扶手开关,手动编组车队。这两辆童车都是蜜蜂旗下高端产品,具有一定的自动行驶能力,只要简单编组就可以实现智能跟随,别说一拖二,就算再来几辆他也完全不怵。
电动童车的续航里程并不算大,好在这片虎林园也像汤佳怡说的那样面积狭小,一行人很快就转完了整个步行区,从另外一边走了出来。当然路线选择问题,还有很多地方没有转到,比如媒体口中保存有两百多具虎尸、价值一两亿的冷库,众人就无缘一见。
人都是有八卦心的,刚刚坐上大型商务车,众人不可避免地聊起了那座“宝库”的话题。
因为数量稀缺、各国严禁,虎制品的价格水涨船高,皮、骨、筋、鞭、心等器官加起来价值足有百万之巨。守着“金山”却不能好好开发,各大虎园一直在游说主管部门放开管制,希望让人工饲养繁育的老虎能够像扬子鳄一样可以进行商业利用。
同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野生扬子鳄只有百多条,人工饲养的却有好几千,为了给后者找出路,国家从十几年前开始放松管制,只要是持证养殖场出产的“养殖第三代”,同时又取得“保护动物经营利用许可”,就可以合法上市售卖。
有扬子鳄和娃娃鱼(大鲵)的成功经验在前,主管部门并不反对这么做,却被wwf(自然基金会)、wcs(野生生物保护学会)、ifaw(爱护动物基金会)等国际组织投了反对票,他们认为重开虎贸易,会导致野生虎、尤其是周边国家的野生虎走向灭绝。
这个担心并非没有道理,穿山甲的悲剧就是前车之鉴。
由于“以形补形”的粗浅理解,中医认为能钻洞的穿山甲的鳞片可以通乳下奶,某些男人觉得善打洞的穿山甲的肉吃了能壮阳。虽然这两种效果更可能是“安慰剂效应”在作祟,却不影响穿山甲制品的价格和“效果”水涨船高。
然后,国内的穿山甲被坐月子的产妇和不举男人合伙吃成“极为濒危”;东南亚的穿山甲也糟了池鱼之殃被吃成“濒危”,从2000年起禁止国际进出口;现在就连非洲穿山甲也因为捕猎走私数目大减,变成和大熊猫一样的“易危”动物。
同为胎生哺乳动物,穿山甲和大熊猫的繁殖效率都很低,通常一年一仔,食物也极度特化,前者吃白蚁、后者啃竹子,相似之处颇多。不过大熊猫的“颜值”更加出众,身体也没什么药用价值,在栖息地得到有效保护后,数量就开始缓慢上升,今年正式走出“濒危”阴影,而广泛分布在亚洲和非洲的穿山甲却在几十年里被某些兔子吃成濒危动物,不得不说是莫大的讽刺。
“你吃过没?”聊着聊着,汤佳怡忽然张口问道。
骤然听见这个问题,马竞先是有些愕然,接着瞪大眼睛看向对方:“你觉得我需要补充动物激素和安慰剂?”
牛蛋羊腰子之类的动物器官,不可避免会携带一些动物激素成份,合理加工然后食用的话,能够对激素水平偏低的人产生一定效果。除此之外,这些声名在外的壮阳食物更多是靠着“安慰剂效应”来发挥作用。
当人确信自己吃的药有效有用,哪怕那只是一杯普通的糖水,身体也会朝好方向发展,这种现象被称为安慰剂效应、假药效应。安慰剂的原理还没有研究清楚,有人认为这只是实验误差,有人则认为和体内快乐激素的生成机制有关,也有研究将目标指向免疫系统。
对那些轻微不举的男人来说,吃什么并不重要,只要能够形成这种“我吃了神药”的心理暗示,一般都会有些效果。牛蛋羊腰子什么的虽然有激素,奈何逼格太低,对自认成功人士的某些人来说,效果自然不如穿山甲和虎鞭来的好。
当然,这些东西都不在马竞的食材清单上面,既是因为身体健康无需“食补”,也因为这些食物和他的饮食习惯没有交集。马竞可以面不改色地享用羊血羹和溜肥肠,却对另外一些食材敬而远之,因为从小没吃过,过不了那个心理关。
听他这么说,汤佳怡松了一口气,有些感慨地说道:“现在连连麻雀和乌鸦都成了三有保护动物,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所有野生动物都得变成保护动物。偶然看到人家澳大利亚人又是捕杀袋鼠,又是安乐死考拉和流浪猫,一弄就是百万数量各种奔放,国内网友全都被惊呆了。”
“那都不能比的,澳大利亚总共才两千三百万人,大部分还居住在大城市里面,有的是地方给动物生存。咱们却不成,人多地少环境污染,野生动物自然越来越少。”
“还好的是,情况已经触底反弹,正在慢慢好转,”马竞又说道:“国家有钱了,可以退耕还林扩建保护区、农村人口转移生态压力降低,还有像我一样的环保先锋越来越多……”
“嘁!真会给你脸上贴金!”汤佳怡乐了,转头看向俩人中间儿童座上的儿子,“爸爸爱吹牛,是不是呀,糖糖?”
后者正在掰扯研究怀里的老虎布偶,听见妈妈的问话,没做犹豫就点头复述:“爸爸爱吹牛,不知羞不知羞!”
“嘿!居然这么说你爸爸,”马竞伸手夺过他手里的布偶,“小老虎没收了,让你'妈给你买新的去!”
要是某些人家的小孩,遇到这种情况少不得要一哭二闹三打滚儿,马小糖的反应却是“哦”了一声,然后伸出小手拿起他的口风琴,再也不理那只老虎和他的爸爸。
马竞看看老婆,“这孩子貌似有些教坏了啊,性子也太软太冷了。”
“说什么呢?”汤佳怡白了他一眼,低头鼓励道,“儿子,快给妈妈吹个曲儿!”
小糖糖并不拒绝,低头按下开关,口风琴上亮起闪烁的跑马灯,赫然是一支自带灯光引导功能的智能口风琴。
很快,两只老虎的曲调就在车厢里响起。
接着响起的,则是清脆的童音歌声:“打倒土豪,打倒土豪,分田地,分田地……”,却是前排坐着的芝芝甜甜在低声跟唱。
汤佳怡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向马竞,“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记得给她们教过这首军歌。”
保姆只会教课本上有的儿歌,这首歌肯定是马竞教的。
马竞也不否认,坦然地点头承认:“那是咱女儿人聪明记忆好,只听我唱了几次就记住了。”
瞪了他一眼,汤佳怡只得郁闷地吐槽一句:“你也是有够闲的。”
“谁说的?我很忙好不好?”马竞竖起右手,逐一弯曲指头“要去老刘的新工厂参观,要去动漫产业园参观,要去北方研究中心调研,还要和地方上迎来送往,这几天的日程都是满满的。”
“哼,你没事跑刘老大工厂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重操旧业不成?”
“那倒没有,好马不吃回头草,好不容易甩干净了,怎么可能重新捡起来,”马竞邪邪一笑,凑到汤佳怡耳边,“我去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