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曾到天宫寺礼佛?”狄仁杰挥退了死者的婢女,发现两名受害者的一个共同之处,都曾在受害前到天宫寺礼佛上香。
天宫寺是洛阳名刹,原为高祖当皇帝前在洛阳的旧第,太宗贞观六年立为天宫寺,高宗也曾巡幸该寺,并为之度僧二十,扩建殿宇。
狄仁杰吩咐洛州府的衙役将几名婢女带了下去,就在后堂和崔玄同,李荣等人探讨起案情来。
“想来是凶手在天宫寺看到两名受害者,尾随其后,侦查到受害者的住处,然后在晚上将其劫走的。”狄仁杰说道
“狄大人,那是否要派人守住天宫寺,并搜查凶手?”崔玄同建议道。
两宗命案迟迟不破,何况死者的家属是朝中大员,他的压力相当大,并不因为狄仁杰的到来而减少多少。
“天宫寺人群众多,又是先皇巡幸过的寺院,怎能随意搜检?”狄仁杰摇摇头道。
这崔玄同有些着急上火了吧,天宫寺是可以随意封锁的?此案本身都闹得沸沸扬扬,再大张旗鼓搜查天宫寺,不是让更多的人去传播案情,人心更加动摇,有违太后意愿。
另外清查天宫寺所能起的效果会如何,值得怀疑。凶手不一定是宫中僧人,可能也是香客,总不能把现在在寺中的人都拘回县衙询问。
“是下官鲁莽了。”崔玄同能在京城当官,政治敏感性都是高人一等的,可能最近事情太多,脑子有些混乱了。
“天宫寺总是现场之一,确实需要查看,到是不宜兴师动众,我们微服前往即可,”狄仁杰不紧不慢地说道,“崔县尊坐镇县衙,老夫带人先去两名受害者家里看看有没有凶手留下的痕迹。另外派人通知死者的亲属,让他们把死者的尸首取走安葬。”
时已近夏,尸体腐烂的速度越来越快,况且已经验过尸体,再放在义庄没有用处,不如让家属带走安葬。
一个时辰后,狄仁杰在衙役的带领下来到了礼部员外郎严挺的府第。
狄仁杰与严挺往来不多,相互间打过几个照面,出示了太后的令牌后,带着李荣等人还有那两名婢女走进严府。
“严兄节哀,此次前来就是想查明案件真相,尽快抓住凶手,使严小娘子在天之灵安息。”狄仁杰在正厅落坐后对着严挺说道。
“狄大人,老夫不幸遇到此事,请狄大人一定要抓住凶手为小女雪耻!”严挺怒道。
严小娘子是严挺的心头肉,虽是幼女,但深得严挺的宠爱,正准备许配于人,没想到遭此恶运。
“严兄放心,老夫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给严小娘子一个交待。”狄仁杰肃声说道。
狄仁杰暗暗下定决心,早日抓到凶手,使他得到应有的处罚。
“我此次前来,是想堪查一下严小娘子的房间,看看有没有凶手留下的痕迹?”狄仁杰接着说道。
“春桃,你带着狄大人去吧!”严挺对着跟狄仁杰回来的婢女春桃说道。
“是,老爷!”春桃回道。
接着,狄仁杰随着春桃来到后院严小娘子的闺阁。小楼是两层木质小楼,雕梁画栋,甚是华丽,二楼是严小娘子的闺阁,下面是婢女住的地方,方便婢女随时上楼侍候。
闺阁正面放着一扇屏风,上面绣着仕女图,仕女身材丰腴,神情悠闲,拿着团扇轻轻地摇着,一派天真与富态。
绕过屏风,众人走进房间。里面弥漫着微微香气,床榻前放的香炉满是灰烬,榻上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户敞开着,映着外面翠绿的柳叶。
“春桃,此处的陈设自你家娘子失踪后可有变化?”狄仁杰问道。
“回大人,只床榻绵被收拾过,其它的没有变动。”春桃说道。
“那晚睡觉时,此窗是关着的吗?”狄仁杰指着窗户问道。
“关着的,每晚睡前小婢都会亲自把窗户关上。”春桃回道。
“哦,”狄仁杰没有说话,来到窗边。
“元芳,元明,你们过来看看。”狄仁杰说道。
李荣和李元芳跟着来到窗边。
“你们都是会武的,能不能从外面跃上楼,毫发无损地打开窗户,带走严小娘子?”狄仁杰指着窗户说道。
“跃上小楼不是问题,每一个入品的高手都可以办到。”李元芳说道。
“能毫发无损地震断门闩的可不是普通的入品高手,”李荣指着断为两截的门闩说道。
窗户上的门闩从中断为两截,可能是严家人没有意识到,尚未进行修理。
“至少要五品以上的高手,真气离体才能办到。”李元芳看着门闩说道。
“五品高手,刀法或剑法高明,曾在天宫寺出没,不超过三十岁,”狄仁杰低声地喃喃道。
“轻功应该也不错,凶手跃上楼到带人离去,楼下的侍女,府中的仆人都未察觉,”李元芳说道。
“嗯!”狄仁杰点头道。
在小楼里呆了一会儿,狄仁杰等人仔细查看了厅里的东西,除了门闩外,凶手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痕迹。
一个上午,狄仁杰到两名死者的家里堪查了她们的房间,所获不多,但基本上可以推测出凶手的行迹。
凶手在天宫寺见过死者后,跟踪到死者家里,于夜晚潜入死者闺阁,运气震断门闩,轻松制服死者,带人离去。
“我们去天宫寺瞧瞧!”狄仁杰对着两人说道。
堪查过死者的闺阁后,狄仁杰决定下午就到天宫寺去瞧瞧。
“凶手已经两次在天宫寺寻找施暴对象,现在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他还会不会继续到那里,毕竟洛阳城里的寺院很多。”李荣问道。
“谁也无法预测,只是天宫寺我们总要去看看。”狄仁杰说道。
一行人又马不停蹄,从北城越过洛水,来到尚善坊的天宫寺。
天宫寺在洛阳尚善坊,天津桥北,贞观十二年时大德高僧法护担任主持,其后名僧大德来住者渐多,遂成为洛阳名刹。
由于天宫寺名声甚著,香客信徒众多,这些人向寺里馈赠香火钱,使天宫寺规模更为弘大,可与白马寺媲美了。
狄仁杰本身就身着便装,李荣也换下了千骑的戎装,换上一身锦袍,如同一个贵公子。李元芳自是一素白衣,一抹青巾,腰间一刀。
照例是狄春在外看护着马车,马匹,三人顺着人流走进寺中。
今天正好是本月初八,佛门的六斋日,寺里人流甚多,还有许多富家子女到寺里进香许愿,一时间莺莺燕燕热闹非凡。
狄仁杰安步当车,漫步在人群中,身边跟着李荣和李元芳。
“佛门开始兴盛就意味着朝廷的衰弱,僧人们既不种地又不劳动,只有消耗没有产出,徒耗衣食,实是历朝之大害。”狄仁杰为儒门出身,又是道门护法,天生对佛门感到不满。
“僧人们耗费些衣食跟官员士绅们广纳货赂,田厦万间其实没有多少分别,五十步笑百步而已,狄公有些着象了。”李荣笑道。
无论僧人,道士,官吏都是食利阶层,不产出只消耗的群体,说起来都阿大笑阿二,秃子跟光头比发多。
“我不是因为自己是官吏就对僧人另眼看待,实是这些年来朝廷一意对僧人姑息,放宽度牒制度,使一些人为了免役逃避税赋剃度为僧,造成佛门表面的繁盛,违背了佛法的本意。”狄仁杰摇摇头道。
其实狄仁杰心里跟明镜一样。佛门的兴盛未尝不是当今太后对其妥协的结果,为了换取佛门对她权力地位的支持,则天太后在宫内开设道场,大建寺庙,剃度僧人,联合佛门压制关陇贵族和道门,儒士,期能登基为帝,完成自古以来未有人成就的伟业。
“狄公,何者为好,好我好好,恶我者恶。有些时候计较太多有何用,但以黎民平安就行,家族的盛衰,道统的传承不过是锦上添花,有之则可,无之可免。”李荣说道。
李唐衰败,武氏将兴是不可阻挡的潮流,至少二三年内是如此。李荣对身为李唐宗亲的荣耀感并不强,他只是想在武道上能有更高的成就,踏入仕途只是为了修行的方便而已。
旁边李元芳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时候李荣和狄仁杰谈起这些如此抽象的东西,什么家国传承。
“有道理,这个朝廷谁当政都一样,李家比武家强到那里去,中宗皇帝又比则天太后强到那里,不过是命好站在那个位置上罢了,只要则天太后统御有术,黎民安康,一样能坐好那个位置。”李元芳能自创功法,自不是迂腐守旧之人,相反不服权威,亲近底层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