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盈盈从房间走出来的那一瞬间,众人都松了口气。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张纸,众人都很好奇纸上写的是什么,其实大多数人都已经猜到,那纸上写的就是今晚的考题了。
花盈盈将纸展开给众人看,纸上写着“春雨”二字。
花盈盈开口道:“现在外面正巧在下雨,诸位不妨以这春雨为题,写一首诗词吧。”
说着,又从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绣囊,跟众人道:“这是我从小到大一直携带在身上的绣囊,谁若是今晚能拔得头名,我这绣囊和里面的三十两纹银,就一并归他了!”
“另外,”花盈盈微微一顿,偷偷看一眼“王公子”,脸泛起红晕,露出几分羞怯:“今晚,谁若得了这头名,九娘愿意陪他一宿。”
花盈盈刚说完,人群立马炸开了锅!
“什么!?”
“花盈盈这是要卖身了?”
“放你娘的屁!盈盈如此冰清玉洁,怎可能卖身?”
“那她说陪一晚是什么意思?”
“陪下棋、陪聊天、陪弹唱……难道陪一晚就只能陪睡了?你这人!低俗!”
“……”
一阵简短的吵闹后,就到了众人答题的时间了,大厅内顿时安静了不少。不过依旧有不少客人并不是来参加这诗会,只是来寻花问柳爽一爽的,所以仍旧免不了有一些笑骂声。
宋廷远远瞧见,几名云香院的姑娘每人端着一只精制托盘,托盘上笔墨纸砚齐全,姑娘们上前来询问是否参加诗比,如果是参加的,就给那人笔墨纸砚。
一位绿衣姑娘端着笔墨纸砚走到宋廷面前,询问道:“公子是否参加诗比?”
宋廷点了点头,没想到那绿衣姑娘将那精制托盘放下后,指着那笔墨纸砚说道:“一两银子,用完即还。”
宋廷惊愕得差点下巴都掉了,笔墨纸砚用一下就要一两银子,你大爷的……怎么不去抢?
转念一想,就不得不佩服这云香院的手段,有“花盈盈”这一块金字招牌,还真的是处处有商机,一个小小诗会的“报名费”就要一两银子……这老鸨,也太会做生意了。
宋廷没钱,是真的没钱,瞅了一眼荷包,里头就只剩几枚铜子。所以,只好“以借用朋友的”这样的托辞,打发那绿衣姑娘走了。那绿衣姑娘看他一脸窘态,就知道他付不起这一两银子,也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每人桌上一枝精制毛笔、一瓶墨汁、一方精制砚台,还有两张宣纸,其中一张用以打草稿,另一张用以正式书写……众人已经开始打草稿,宋廷没有纸笔,一时窘然无措。
…
二楼的雅间里,花盈盈翻开梳妆盒,从盒底拿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展开后,拉起白秋燕的手:“秋燕,你说那王公子能以‘春雨’为题,写出一首好诗来吗?你看,上次他送我这首诗,你看看他写得怎么样?”
白秋燕将那纸拿到自己手中,沉吟道:“春望逍遥出画堂,红梅遮柳不胜芳……王公子的诗写得极好,言之有物,用词也不俗,今日这头名料也是他所得,盈盈你就放宽心吧!”
花盈盈满脸欣喜:“秋燕你是懂诗的,我最佩服你了。”
…
大厅里,宋廷在短短一瞬间,就经历了什么叫绝望。他本想找人借张纸,借笔墨一用,谁知道根本没有人鸟他,这些个所谓的文人才子,平时装作高雅大方,这时候一个个变得抠门极了,哪怕是半张纸都不愿意借给他。
陆伯年看见宋廷借纸笔,就大声嘲笑起来:“宋秀才,原来你这么穷啊?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那你还拿什么和我赌二十两?”
接着,他又摸摸下巴:“要不然这样……早就听说你新娶了娘子,不如把你娘子拿来作抵押吧?”
说完,哈哈大笑。
宋廷忍住狂揍他一顿的冲动,强忍口气道:“放心,我有钱。再说,输赢未定……”
陆伯年眼中露出嘲讽之意:“好好好,我相信你有钱。不过,眼下你连纸笔都买不起,你拿什么跟我比啊?”
说话的同时,陆伯年已经在草稿纸上写好了一行字,脸上愈发得意:“这答题时间只有一个时辰,眼下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我看你怎么赢我。”
宋廷看着香炉里已经燃尽小半截的香,内心确实已经有些紧张,对,答题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这是早就定好的规矩。
“罢了,我先去买纸笔。”
宋廷不顾门外骤雨,冲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大厅中哄堂大笑。
“啧啧,穷书生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还想得到盈盈的赏识,真是可笑!真是可笑!”
“大家记住啊,他叫宋廷,字朝中。”陆伯年不无得意地跟众人介绍,仿佛料定宋廷诗作比不过他,到时候这“买纸笔”的事迹,就可以拿出来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记住了,宋朝中。”众人点头。
“……”
对于耳后的嘲讽,宋廷自然不可能听见,此时的他已经冒雨行进在大街上。雨下得很大,他没有雨伞,只能任由豆大的雨粒打在脸上和唇上,很快他的衣服湿透了。
旁边的行人或打伞行走,或如同耗子般疾窜过街道巷子,奔向屋檐角落。但是这么大的雨,不管是打伞的,还是不打伞的,身上的衣服都不可避免地湿了。
宋廷没有像旁人那样窜来窜去,他任由雨水淋湿全身,反而觉得这是一种很爽的感觉,多么自由,多么无拘无束,雨水润物细无声,落在身上也没有痛感,只觉得舒舒服服的。
下雨天,宣纸不好买,雨伞倒是随处可见,宋廷走了好几条街,都没有买到宣纸,最后终于在一家香蜡店铺,花了五文钱,买了一卷草纸,估摸了一下时间,匆匆赶回了云香院。
…
宋廷回到云香院,却发现大厅内却是喧哗无比,各种吵闹声此起彼伏,仿佛在争吵些什么。
踏进门一看:完了,香烧完了…
没想到还是在路上耽搁太久,一炷香的时间早就过去了,答题结束了,大家都把写的诗作交上去了。
二楼一个雅间门口,花盈盈和一个身穿月牙白裙子的美丽女子正在一首首看众人写的诗……
众人伸长脖子,目光汇聚在花盈盈身上,等着她宣布结果。
众人看见,花盈盈最终拿出其中两首诗,在和旁边美丽女子商量,两人指指点点,讨论了好久,也没商量出一个结果。
众人想,这两首诗必定都是花盈盈中意的了,看花盈盈为难的样子,肯定是因为两首都写得好,难分胜负。
如果靠得近些,仔细听,便能听见花盈盈说了一句“我不管,我就要王公子赢”,而白秋燕则说“可明明是另一首诗写得更好啊……”,当然下面太过吵闹,没人能听见这两位女子的交谈。
花盈盈走出一步,提高几分声音道:“我宣布,获胜的是王公子!”然后念了一遍“王公子”的诗。
“噢……”这一结果早就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所以众人哄呼一声,就打算散了。
谁知道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我不服!”
本来要散去的众人,又立刻聚拢了过来,原以为“王公子”拔得头名,没有什么好意外,也没有什么好惊喜,“王公子”本来就诗才高,他们早就有见识,没想到……居然有人不服,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陆伯年举着扇子站了出来,一路走一路说:“我不服!我不服!”
陆伯年站到人前,朝着花盈盈抱拳行了一礼,然而刷地打开扇子,边摇边笑道:“不瞒诸位,在下乃是今年新科进士,诗作曾经得到过杨逋老先生的指点,虽然不敢自夸,不过也自信比那位王公子写得要好一些……不信,我念给大家听!”
陆伯年开始声情并茂地念他自己的诗,最后以富有感情的停顿收尾,倒有几分阴阳顿挫之感。
“嗯,确实要比那王公子的诗好上一些。”有人道。
“是啊,不愧是新科进士,诗作还是极好的……”
“我倒不见得能比王公子的诗好到哪儿去,不过是在词藻方面略胜一筹罢。”
“嗯,王公子的诗重写实,读起来言之有物。这位新科进士重写意,有几分风流不羁的意味,都不错!”
“……”
经过一番争论,最后,大家还是一致认为,还是陆伯年的诗要比“王公子”的好上一些。
陆伯年对于众人讨论的结果很满意,望着花盈盈大笑道:“盈盈姑娘,你是不是应该宣布本公子才是头名啊?哈哈哈……”
花盈盈还是头一次被拆台,明显有些手足无措,只好拿眼睛来询一旁的白秋燕,白秋燕看着她,低声道:“你还是快宣布那位陆公子赢吧,免得犯了众怒。”
听了白秋燕的话,花盈盈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又偷偷看了看“王公子”,见他明显脸有不悦,一时更是手足无措,心里不安。
犹豫了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今日这场诗会的头名,便是这位新科进士……”
“等一等!”花盈盈话未说完,就又被一个声音打断。。
众人听到这声音,心道,莫非又有不服的?今日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戏连连哟!
听到喊声,花盈盈也循着声音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