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屋花衣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尽数压下,至少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当然,想从这么一副‘尊容’中分辨出她此时的表情和想法,也着实有些难度。
不过无论怎样,总归都是熟人,虽然青学正选跟古屋花衣只有那么一面之缘——还是在三年前,但女鬼一说也还是不攻自破了。
而对于古屋花衣来说,熟人,自然也有熟人的好处。
至少在被人问起‘你怎么会在这儿’的时候,有人会帮她转移话题,隐瞒身份……等等这些她现在根本不在乎,也没有心情在乎的问题。
“一会儿雨停了你跟我走。”迹部景吾似有些不满地上下打量着她:“这么一副不华丽的样子……”
经他这么一提醒,古屋花衣这才想起自己此时的状态,点点头:“放心,没被人看到。”
“……”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以迹部大爷的傲娇属性,定然是不屑于解释这些的,索性直接跟手冢国光商量改天再继续这场没有比完的邀请赛。
“多谢。”一个细弱蚊声的话语飘进迹部景吾的耳朵里。
他顿了顿,发现周围的众人依旧吵吵闹闹,叫嚷着‘下次再分高下’‘一定把你打服’之类的狠话,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个声音。
迹部景吾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结果就看到人群之外,依旧独自一人站在窗边的古屋花衣正双手抱胸望向这边。见他望过来,便稍稍勾起了嘴角。
很显然,那句话是说给他听的,也只有他能听见。
迹部景吾收回视线,被大雨破坏的心情,似乎改善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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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再度传出什么影响冰帝校容校貌的谣言,迹部景吾直接让自家司机把车开到了楼前,谨防那些为了看网球部比赛而滞留在学校的后援团女生们发现端倪。
负责送青学正选离开的忍足侑士刚好在这时候回来,看着古屋花衣拽着长长的裙子下摆钻进车里,他走到迹部景吾身边,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小景,你……”
后者扫了他一眼:“本大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噗——”纵然被打断,忍足侑士还是忍不住笑道:“我是想说你心情不错。”
“……”迹部景吾脸色一僵:“看来你明天的训练也想翻倍了。”
“千万别!”后者立刻捂嘴干咳了两声,将笑意压回眼底:“不过你心里有数就好。”
说完,他挥了挥手:“明天见,欢迎你随时来找我分享你的小秘密~”
“……”
迹部景吾拉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正巧对上古屋花衣看过来的目光:“抱歉,弄脏了你的车。”
闻言,他关门的手一顿,有些讶异地看向对方:“你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
“不见外是个坏毛病,所以我在尽可能改正。”
“……”
这有理有据义正言辞的论调说的迹部景吾一愣,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言语不清地说道:“你……挺好的。”
这种话很显然不会在迹部大爷的常用语录里面,所以无论是他的表情还是语气,都带着那么一丝丝违和感。与其说是安慰,咬牙切齿的成分倒是更多一些。
古屋花衣一时没忍住,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染上了一抹笑意。结果一笑起来就彻底绷不住了,弄得迹部景吾一脸菜色地反问:“你笑什么?本大爷的话很好笑吗?”
“没,没~”她连忙摆手:“只是向来都是我给别人发好人卡,难得有人会发给我……”
说到这,她的表情忽然有一瞬间的茫然,不过转瞬便被她掩藏了下去,半眯起眼睛:“嗯,感觉还不赖。”
说完,她扭头看向窗外,单方面终止了话题。
而这一沉默,就是整整一路。
直到轿车驶入迹部家的大门,古屋花衣这才再度开口:“这里还是老样子啊~”
她一边感叹着,一边回头:“我这幅样子,不会给你打来什么麻烦吧?”
“……你现在才考虑这种问题是不是有点晚?”迹部景吾简直想叹气。
“我是害怕你没考虑,所以才好心提醒你的。”
“那你的好心可以彻底放心了。”
此时轿车已经平稳地停下,迹部景吾先一步下车,然后十分有绅士风度地站在车边,等她也下车之后这才交代道:“房间还是你之前住的那个,换洗的衣服一会儿会有女佣送过去。听你刚才的口气,应该还记得房间在哪儿吧?”
“谢了……任何方面都是。”
跟刚刚在教学楼里那次不同,这一次,古屋花衣当着他本人的面,语气无比郑重,却又令迹部景吾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受?
然而,还没等他细细体味这其中的问题,道谢的人已经在仆人的指引下,转身走了。望着古屋花衣远去的背影,迹部景吾习惯性地抬手抚上眼角的泪痣,深深皱起了眉头。
古屋花衣并没有看到迹部景吾眼底的深思,当然,就算她看到了也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她现在最首要也是最迫切需要做的是——洗一个热水澡。
浴室的门在身后关上。
虽然对于这种级别的别墅来说,隔音效果是最不用担心的问题,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用念布下了一个结界。紧接着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花洒,不等水温升高,就直接穿着衣服钻了进去。
下一秒,剧烈的咳嗽声在哗哗的水流声中响起,池底瞬间就因两种液体的混杂而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随着室内气温的上升,血腥气也变得越来越重,导致某少女直接从咳血变成了吐血。
“这场景怎么就这么眼熟呢。”好不容易吐够了,她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然后咕嘟咕嘟含了一口水漱口。
【……你,还好吗?】出于某些原因,被她再次分裂的血滴子小姐一直保持着缄默,直到此时此刻。
古屋花衣抹了把脸,不甚在意:“又不是没吐过,习惯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身上已经被热水浸成一团抹布状的裙子给扒了下来。
脱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想起,她一直以为上次吐血是因为周防尊的力量与吸血鬼本源属性相斥,而她又没有融合好,所以才导致了一次小小的能量暴走。
然后‘巧合’地唤醒了沉睡的该隐。
可自从经历了这些之后……
古屋花衣不得不承认,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小’的能量暴走,那是一次能要了她命的能量反噬——属性相斥,灵魂不稳,身体的负担,无数的小问题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个随时都能要了她命的大问题。
就像她现在这样。
所以该隐在那个时间段苏醒就根本不是巧合,而他居然直到……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透露一丝?
就是为了让自己此时此刻发现,然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蠢样吗?
还真是……到死都不打算放过自己呢……
古屋花衣盯着被她仍在水池边的‘破抹布’,许久之后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真特么的……”
阴魂不散。
好不容易把自己弄得终于像个人了,古屋花衣这才慢吞吞地穿上佣人为她准备的换洗衣物。正准备出门的时候,不经意间扫过挂在墙上的镜子。
里面的少女也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她却恍惚从里面看到了自己流逝的生命。
【亲亲,你接下来……】血滴子斟酌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用词,结果思考了半天的之后,她还是选择直接一点【打算怎么办?】
古屋花衣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镜面,与其说是在跟血滴子说话,她更像是在喃喃自语:“我没有办法再穿越了,是吗?”
既然是自言自语,那自然是不需要血滴子的回答。
“既然答案已经是显而易见的,那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她终于将视线从镜子上移开,开门走了出去:“除了乖乖等死以外,你还能提供第二个选项吗?”
【可我分明在这里感受到了斩魄刀的气息……】血滴子有些气急败坏【虽然现在感觉不到了,可绝对是在这里没错!亲亲你不要自暴自弃!】
“不是自暴自弃。”古屋花衣仰面倒在床上,抬手遮住眼睛,纠正道:“是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