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换下场其实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
往大里说,是为了皇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比赛顺利,是以要调整阵型;往小里说,主教练换人选人都有他自己的权利。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比如磨合阵容、比如尝试新战术,但是,厄齐尔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刚才发挥的太糟糕了。
小步快跑向场边的厄齐尔自己都垂着头,借以掩饰眼里的一丝无奈,他的失常已经表现得不能够再明显了,再踢下去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漏子,现在,彻底解脱出来,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因此面对自己的前辈时,他也能够做到很平静的击掌。
然而对于球场里的其他人来说,卡卡上场,却是又不一样了。
.
一个赛季以前,顶着“世界足球先生”的名号,来自曼联和米兰的两名球员双双转会皇马,一时间掀起腥风血雨无数。大批大批的美凌格们期待着两代金球强强联手,他们渴望着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与卡卡擦出火花,发生美妙的化学反应,强强联手共奏凯歌,最好把隔壁打的落花流水。
期待的落空令人黯然神伤,银河战舰的死对头踩着他们的尸体一路走上欧洲之巅,而他们依旧是无可奈何的十六郎。两相对比不知道令多少球迷咬牙切齿,连带着对于球员们的倒彩声此起彼伏。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十分微妙的时候。
有小道消息表示卡卡不顾腹股沟的伤势坚决参加南非世界杯,因此新赛季将不可避免伤病缠身,而穆里尼奥为此买了新人来顶替他。
与奥萨苏纳的这场比赛,首发是厄齐尔,然后他被换下场后,上去的则是卡卡。
这两人之间可是有直接竞争关系的!
解说员已然乱七八糟的调侃开,脑洞开到了银河系去,而作为故事里的主角,“来自德甲的簇新簇新小中场”厄齐尔,此刻心不在焉地坐在替补席上。
这时候不用比赛,能够轻松地坐在板凳上,他却还是放松不下来。
手臂一会儿抬起,犹犹豫豫的,又终于放下了。脑海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绞着、翻滚着、扑腾着,唱着一场扑捉迷离的歌剧,已然要让他不知所措。
皇马现在球踢得怎么样他完全无暇去关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下定决心抬手,摸到了耳边的坠饰。
依旧是十分冰凉的触感,当他离开了球场后,连汗水都已经凝结,只留下滑腻的触感。
手指似乎在颤抖,但终于摸到了咬合的关节。他顺着缝隙探到了相接处,轻轻的一用力——
在赛场上牢不可破的坠饰,就这么轻松地被取了下来,被他捏在了手指尖,拿到了眼前。
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就好像时间回到了昨天夜里,还在朝着他撒脾气一样。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生物,也不可能还有一条名为“科科”的小丑鱼。
他不可能认错了。
他的手指松开,让小巧的鱼形坠饰滑入了掌心。明明已经离开了草坪、明明已经没有再奔跑,掌心却滑腻冰凉,汗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黏腻的粘在掌上。
厄齐尔想把鱼形坠饰放进口袋里,他的手掌贴着大腿滑下去,却不得门而入,过了好一会儿,才在队友奇怪的眼神里,终于想起来,球裤是没有口袋的。
“给!”
一条毛巾飞过来,厄齐尔下意识伸手一捞,正巧抓在手心里。
“擦擦,别老是往球裤上蹭汗水。”赫迪拉冲着他努嘴。
来自队友的好意,尽管是一个误会。厄齐尔说了一声“谢谢”,将毛巾抓在手心里,贴合着自己的手掌。他能够感受到,在织物与肌肤间的那枚硬物。
轻轻一放,任由鱼形坠饰落入了毛巾里,再被他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来回摩挲间,他不知道擦拭了多少次,原本织物柔顺的表面都毛糙起来,然而他仍嫌不够,一遍又一遍的擦拭,
直到坠饰上所有湿润的液体都被擦干,直到光滑的表面上没有任何污渍的痕迹。
明亮如新,一枚流光耀银的坠饰,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厄齐尔沉默地对着这枚坠饰,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恍惚间,他看到鱼尾极小幅度的摇了一下。
那仿佛只是一个错觉,因为定睛再细看的时候,坠饰又不动了,就好像只是一枚死物一样躺在他的手心里。然而厄齐尔分明察觉到,在过去的某一个瞬间里,他的手心被轻轻地蹭了一下。就好像对着他锲而不舍的坚持终于做出回应,小小的鱼仔抽了一下尾巴。
或许只是因为太期望了,以至于产生了一个错觉。
但他宁愿相信这个错觉。
厄齐尔握紧了手心里的坠饰,霍然一下子转身,倒是吓了队友一跳。
“梅苏特!你吓人啊!”
“水呢?!”并没有在意队友的反应,厄齐尔反而是有些急切的抓住了赫迪拉手臂。
不对的,不对的,刚才不应该擦。没有鱼可以离开水生活,他需要……水!
“诶哟……疼疼疼,你放手!”赫迪拉一张脸瞬间皱成了苦瓜,怒将厄齐尔手臂给扒下,没好气的从座位底下扒拉了一瓶出来,“刚才给你你不要,现在又来找水……呶,给你!”
刚才?他还魂游天外呢!
“谢了!”飞快的道完谢,厄齐尔从赫迪拉手里接过了矿泉水瓶,用力一拧——
毫无反应。
他以为是自己手心太湿了,慌忙间又用毛巾擦了擦,拭干了所有的水分,保持了手掌心的绝对干燥,然后再次用力——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瓶盖也太紧了吧?
厄齐尔的心里嘀咕着,然而没等到他尝试第三次,一阵夸张的笑声打断了他的动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诶哟……梅苏特,瓶盖儿都拧不开了啊!”
厄齐尔:……
紧张的心情全被赫迪拉夸张的笑声给冲淡了,恼羞成怒的厄齐尔手一伸,一把将水瓶塞到了赫迪拉怀里,动作之大,让矿泉水瓶险些都掉了下去。
赫迪拉手忙脚乱接过了瓶子,想要又要考虑队友的心情,不得不强行将想要上扬的嘴角给拉下来,假装正经的说:“没事儿,没事儿,不就一个瓶盖儿嘛,拧不开没关系。哎哎哎……别生气呀,我帮你。”
一边说一边使劲儿,然后赫迪拉秒懂了厄齐尔的心情,别说了,这瓶盖……还真是紧。
拧了一圈没有动静,赫迪拉一看厄齐尔表情,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默默的用手在球衣背后蹭了一下,确保汗水都擦干,飞快的伸回来,咬牙使劲儿拧开了瓶盖。
“看,轻松吧……”
赫迪拉一脸迷之骄傲的将水瓶递回去,而此时此刻,坐在第二排、目睹了一切经过的阿丹:……
皇马第三门将莫名其妙的想笑。
救命,新来的两个队友仿佛喜剧演员怎么办?
而厄齐尔已经丝毫顾不上了,他接过了矿泉水,一把拧开还藕断丝连的盖子,想都不想就要把鱼形坠饰给扔进去,却在即将行动的刹那注意到了队友的目光,不管是国家队里的老朋友赫迪拉,还是来到皇马的新队员阿丹,还有坐在替补席上的其他人。
因为刚才的小插曲,不少人都注意着他们。
厄齐尔抿了抿唇,精神紧绷了许久,他也是有一点口渴,抿了一小口,他抓着水瓶在替补席上坐下。然后,另一只手抓着瓶盖,在拧上的时候,轻轻地将坠饰给扔了进去。
“哗……”
和球场上的嘈杂相比一点都不起眼,却毫无疑问牵动着他的心神。鱼形耳坠落入了清澈的水中,直直地落入瓶底。
他敞着双腿,坐在替补席上,双手合拢握着水瓶,头颅以极轻微的幅度垂下去,像是在看着场上的比赛,却分明看着手里的水瓶。
银色的鱼形坠饰静静的沉在瓶底,没有冒出哪怕是一个泡泡。
.
那仿佛是一个绝望的信号,直到比赛结束,瓶里的坠饰也没有一点点变化。
他是怎么被投入的水里,到现在也依旧是什么样子,毫无生气,就像是真的只是一个死物,与商店里华美却冰冷的饰品一般无二。
这样的结果……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厄齐尔宁愿相信自己只是猜错了,这只是科科的一个恶作剧,小丑鱼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耳坠,趁着他熟睡悄悄挂在他的耳垂上,只要等到他回家,科科便会从牛奶杯里冒出来,趴在杯沿上,揉着惺忪的睡眼朝他笑。
是以他干脆拒绝了队友一起去酒吧玩的建议,十分坚决的提出需要回家。
2:1的胜利、下场比赛在四天后、主教练还给他们放了半天的假——无论那个理由都足够他们出去庆贺一番,但是厄齐尔,因为某些无法言明的原因,十分急迫的想要赶回家。
或许太累了?或许半场就被换下是个打击?或许皇马激烈的队内竞争让人吃不消?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但队友们一番脑补之后也没有强行拉着他,只是建议他回去好好的休息一顿。
即使心急如焚,队友友善的笑容也让他稍微好过了一些。
厄齐尔打车飞快的回了家,拿着钥匙开了大门,背包被直接扔在了沙发上,他则是三步并做两步,一路飞奔到了二楼。
“咔哒——”
门被骤然拧开了,与之同时灯光亮起,屋内原本的黑暗被驱散,一室亮如白昼。几乎是有些急切的,他将头转向了阳台飘窗,漂亮的牛奶杯里,没有任何的动静。
他的视线移动,挪到了小盆栽上,植物翠绿的叶片舒展着,柔嫩的顶端也没有任何生物。
还有赛程表、手机、pad……
厄齐尔大步流星走过去,带起的气流卷乱了床边垂下的流苏。他探过去,将飘窗上大大小小的所有物件都检查了一遍,没有放弃任何一点缝隙,甚至窗帘都被他全部卷了起来。
结果……注定是让人失望的。
卫生间、衣柜、床头……
所有的地方都被他翻了一遍,科科喜欢待着的所有地方都没有落下,房间内如同狂风过境,东西四散零落,乱的不成样。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厄齐尔坐在床边,不知道过了多久,视线终于飘到了窗户上。
明窗净几,一开始窗户是被他牢牢锁死了,后来科科抱怨没有风、房间里太闷,于是他又安了纱窗。细密的网眼,结实的金属丝打造,他不可能从这里掉出去。
他不由得回想起科科被人泼到窗户外的那一次,也是这个样子,回家后哪里都找不到他的痕迹。鱼缸依旧、瓷杯依旧、盆栽依旧……然而在里面游弋的那尾小鱼呢?
那一次等到了离家的前夕,终于找到了,而这一次……
这仿佛是一个荒谬无比的笑话,那条鲜活的小丑鱼终于与冰冷的坠饰划上了等号。可他宁愿将那个重于千钧的符号给碾碎。
事实是如此残酷,尽管他已经做了无数的设想,终于到来的时候,却也依旧让人无法承受。
他有些烦躁的喘息,明明是万籁俱寂的夜,心却闹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糟糕。
灯被关掉了,光明熄掉了,厄齐尔默默地盘腿坐在床边。视线无意识地扫过了整片区域,他紧紧地闭着嘴巴,就好像在下一刻,某个地方,科科会突然一下子蹦出来,朝着他,打个小小的呵欠。
迎来的只有如水般的月光,与如幕般的黑夜。
黑暗里,沉默中,许久许久之后,终于有一阵压抑的叹息。
所谓幻想,就是用来打破的;所谓现实,便是用来接受的。无可奈何,却又无法奈何,厄齐尔一言不发地起身,迈步,停驻,终是推开了那扇隔绝于世的房门——
至少他还有一枚坠饰。
耀目的灯光灼伤了黑夜里的眼,风声有一声细微到了极点的抽气:“梅苏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