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家宅邸。
机甲集训场,——破釜之地。
回字形的巨大墙镜中,映出两道搏击厮杀的机甲身影,一道是典狱,另一道则是凤尾蝶。
哗啦哗啦!
凤尾蝶姿态飘逸,招式流转如云龙百变,六双凤尾刃翼忽刚忽柔,时而如巨斧横抡,时而化战刀竖劈,时而如波澜席卷,攻势绵绵无尽,千变万化。
典狱则是拳脚刚正,一招一式暗合规矩,进攻时中正平和,防御时壁垒森严,堂堂皇皇有大师之风,举手投足雷鸣震荡,滴水不漏。
这场比试水准极高,拳拳到肉,见招拆招,令人目不暇给,有一抹惊心动魄之感。
当然,这是在塞住耳朵的前提下。
“这张嘴,杀人不见血呐……”赵潜苦笑。
“这人是属乌鸦的?嘴巴闲不住么?”大衍械手也扛不住了。
赵潜最初的打算,是准备在机甲手工坊中测试机甲,可惜半途而废。
原因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扰民”。
在客人们不堪其扰,纷纷逃走后,几名店主都拿着菜刀进行“友好访问”,差点血溅当场!
说实话,赵潜很理解他们。
……
“今天怎么了?出门儿吃错药了?还是忘吃药了?没用的,脑残无药可医。”
“脑袋秀逗了?你的头是被驴踢过还是被狗啃过?或者,被门夹过?喝了过期二锅头?”
“瞧你这熊样,吃屎都捡不着热乎的。”
……
骂声高亢,连引擎声都遮盖不住,千回百转,绕梁不绝。
项破军的骂功已臻化境,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骂了这么久,居然完全不带重样,让人感慨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
实在难以想象,项破军平日里沉稳话少,一旦进入驾驶舱,居然如此“解放天性”!
“心理疾病么?”赵潜暗忖。
但实话实说,这“声波功”的杀伤力相当不俗,扰人心神的效果是一流的。
譬如作为对手的凤尾蝶,现在连八成的战力都没发挥出来……一方面是牢狱所化的超重力场,另一方面,则是这魔音灌耳了。
“不来了,不来了,我得先休息会。”
姜宛凝疲惫的声音响起,她终于扛不住,举手认输。
“你休息吧,我自己练会!”
项破军却战意未消,他耐力惊人,而且,口水似乎也很惊人。
以一句“仙人板板”做开场,他嘴上破口大骂,手指则疯狂敲击,典狱踏步奔腾,拳风呼啸,暴虐无俦。
轰!轰!轰!轰!
拳脚破空,动如雷震,激起雷鸣万丈!
“怎么样?”姜宛凝狠狠揉了揉耳朵,又问道,“赵潜,有什么设想么?”
“没有,”赵潜摇摇头,苦笑道,“他缺了些东西……”
“缺东西?缺什么?”姜宛凝一怔,赶忙问道。
“魂!”赵潜吐出一个字。
“魂?什么意思?”姜宛凝讶异道。
“每一名机师,无论是强是弱,都该拥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就是所谓的‘魂’。”赵潜摩挲下巴,思考着道,“而机甲定制,说白了,就是强化其风格,扬长避短!”
“风格?”姜宛凝若有所思。
“譬如,马诩的风格是个‘诡’字,他心思敏捷,想法独特,往往能出人意表,诡谲莫测。”赵潜举了个例子,“无相武装的‘变色’,自然和他相得益彰。”
“那哥哥呢?”姜宛凝蹙眉,追问道。
“他?”赵潜看了典狱一眼,摇摇头道,“他的操作水泼不进,没有任何短板,却也没有什么专长。项家的训练方式很专业,但就如同流水线上的产品,没有给他赋予灵魂。”
姜宛凝似有所思,不由道:“那我呢?”
“你?”赵潜笑了笑,吐出四个字道,“——刚柔并济。”
“刚柔并济?”姜宛凝唇角上扬,这个形容词她很喜欢。
“你的六双凤尾刃翼,可坚如铁石,也可柔变如水,刚柔交替转圜如意,强大无匹。”赵潜口若悬河,又道,“我已经想出一套定制方案,不过暂时做不出来,还需要些时间打磨。”
“那得等多久?”
姜宛凝眼神一亮,又听得还要些时间,不由噘起了嘴。
“放心,不会太久。”赵潜坦然道。
“不会太久是多久?”姜宛凝满脸期待,颇有些咄咄逼人。
“呃……”赵潜忽然发现,自己竟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他赶忙转移话题,反问道:“宛凝,你觉得,你干哥的风格是什么?”
“他?”姜宛凝歪了歪头,面露苦恼,苦苦思考。
两人才刚停止交谈,项破军的魔音即刻占领高地,在耳畔回旋,久久不绝。
他声音洪亮,调门忽高忽地,时而高亢尖利,时而浑厚低沉,配合那一口字正腔圆的国骂,当真令人头皮发麻。
“他的嗓子不痛么?”赵潜苦笑一声。
“还真没事……”姜宛凝也苦笑,“在战场上,哥哥还有个鼎鼎大名的外号,叫做——‘报丧鸟’。他的嗓子强大,音调可高可低,我们都说,这或许是他的‘解锁异能’。”
“解锁异能?”赵潜摩挲下巴,脑中灵光一闪,“或许,这个可以……”
“怎么了?”姜宛凝一愣。
“宛凝,谢谢你的提醒。”赵潜起身,双手拢在嘴边,大声道,“项哥,停下吧,我有个想法了……这套装备,名为——死亡挽歌!”
“死亡挽歌?”
一个月后。
古松下,一名老者在躺椅上摇摇晃晃,阳光飘摇洒落,在他身上留下细碎剪影。
一个中年汉子侍立在他身后,神色恭敬,举止小心,但也掩不住一身铁血骄横之气,雄姿飒爽。
这两人衣着普通,却都是跺跺脚就能令华夏震三震的人物。
老者名为项鸿,是项家当代家主。
中年汉子名为项狂歌,则是项家实际的执掌者,也是项破军的父亲。
“说吧。”项鸿眯着眼睛,一脸慵懒道,“究竟什么事情?还需要请示我?”
“爸,我想上山杀了山魈。”项狂歌眼神锋利,沉声道,“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你?狂歌,你想破坏项家血誓?”项鸿闻言回头,面有不满,“血仇必报,这是项家自古传下来的规矩!既然破军立下血誓,自然按规矩行事。”
“爸,破军可是这一辈天赋最好的子弟,甚至有可能承载天人系统!”项狂歌阴沉着脸,“你难道想看他白白送死?”
“他的天赋,不就来自心中那份执念?”项鸿淡淡道,“每次挑战后,破军虽然都身负重伤,但操作水准却一日千里。”
“这也是我一直听之任之的原因……”项狂歌摇摇头,脸上露出焦虑,“但如今不一样,山魈已然蜕变,即将成长为一头兽将!若破军继续挑战,必定是九死一生。”
“那倒不一定。”项鸿摇摇头,忽然问道,“听说他找了个帮手?替他改装机甲?”
“是的。”项狂歌闻言一愣,扬声道,“项割鹿,你进来。”
“是。”一名年轻男子进入,恭敬道,“爷爷,父亲。”
项割鹿是项狂歌的长子,如今随他学习,打理族中事务。
“那个赵潜,查清他的底细了么?”项狂歌问道。
“查清了。”项割鹿点点头,拿起一叠材料,念了起来,“赵潜,二十一岁,江城大学本科……”
这份材料竟对赵潜了如指掌,连早期的噩梦引擎也一清二楚。
可见,项家的消息网极为强大。
“噩梦引擎?风暴淑女?还有无相武装?”项鸿一脸饶有兴致,捋须说道,“那个叫赵潜的小家伙,似乎有点本事。”
“小打小闹而已……”项狂歌摇摇头,并不看好,“无相武装也就对机甲有效,遇上机械兽的话,必定死路一条!机械兽五感敏锐,即使闭了眼睛,凭嗅觉和听觉也能追踪对手踪迹!”
“靠耳朵听,所知还是有限。”项鸿摇摇头,“还是要靠眼睛去看……既然这样,咱们去破釜之地看看?”
“是!”项狂歌点头,但心中却不以为意。
实在不巧,双方并没有碰上。
“家主,六少爷说要野外训练,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一名女仆战战兢兢道。
项鸿端详着这戴眼镜的少女,眼神一动,淡然道:“无妨,我们进去看看。”
“请跟我来。”少女赶忙领路。
回形镜墙耸立,折射出重重人影。
项鸿看着镜面中的自己,神情似有恍惚,伫立许久。
“爸,怎么了?”项狂歌一脸淡漠,耸耸肩道,“也没什么不同么……我看那叫赵潜的小子也没鼓捣出什么,没什么动静。”
“是么?”项鸿却摇摇头,“狂歌,你的观察力实在太差了。”
“观察力?”
项狂歌还没反应过来,项鸿拐杖竖起,在前方镜面上轻轻一敲。
咔!咔!咔!
随着这一记敲击,镜面上无数裂纹弥漫,犹如风暴席卷四方,仅是须臾,一座座镜墙崩塌,碎渣溅落,如同山脉倾塌。
“啊!”少女惊叫一声,她的眼镜镜片也随之炸裂,不由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咔擦!
碎渣飞溅,四座如同巨大堡垒般的镜墙,竟在一瞬间崩塌瓦解,这场面实在怵目惊心!
但更震惊的,却是项狂歌和项割鹿。
“我的天!”项割鹿失声惊呼,满脸震撼,“这可都是防弹玻璃,普通子弹都难以打穿的!”
“什么武器?”项狂歌面露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