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月儿高高挂着,几颗疏星点缀着一望无际的夜空,风轻轻的扫过院子,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草丛中的小虫也在吱吱吱地叫着。
熊倜泡澡的药房内,烛光闪闪地照耀着每个人的脸。
“贤侄虽然已经在慢慢恢复身体,可是最近依然不能练功,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不然,筋脉会断。”李建元又在叮嘱熊倜说。
“这次能够及时脱险,大难不死,真的要感谢伯父了。”
逍遥子看看在药汤里面泡着的熊倜,感激地说:“是呀,要不是建元兄,我们两师徒大概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我只是略尽绵力而已,若不是贤侄拿到千年灵芝,我就是华佗转世,也难救恩公。”
“哪里,哪里。”熊倜看到李建元这样夸自己,脸上红红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对了。贤侄,魏忠贤府上高手如云,那天晚上你不是失手了?后来,又是从哪里得到这千年灵芝?”
熊倜看看逍遥子,不会说谎的他想了半天才吐出三个字:“芸少爷。”
“芸少爷!怎么会是她呀?”李建元听到芸少爷三字很是吃惊,“你说的芸少爷,是不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怎么?你们真的交过手。”
“是的。她叫夏芸,我们在魏忠贤的府上打起来了。”
熊倜分别说了认识夏芸的经过和在魏忠贤府上打斗的事情,以及在花满楼得到千年灵芝。
“她怎么会帮助你呢?”李建元不解地,“她是魏忠贤的干女儿。武功很高,做事情心狠手辣,绝不留情。”
逍遥子听到李建元的话,感觉事情虽然过了很多年,可是并没有结束,他开始担心李府的安全。
自从来到李府一直没有见到李时珍,这几天自己也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也就没有多问。现在他挣扎着站起来,用手按着受伤的部位。说:“不用华佗在世。家父的医术堪比华佗。那么多年没有见,不知令尊可好?”
李建元并没有很快地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不瞒恩公,家父在多年以前早已驾鹤西去。”
“噢?难道还是因为那件事吗?”逍遥子疑惑地看着李建元,“难道,那些人还在纠缠不休?”
李建元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家父去世,所有的秘密都随着走了。那些人到也不在来找麻烦了。”
逍遥子看看李建元,两人都默默地不说话。
“什么事情啊?”熊倜看到他们的表情都很奇怪,忍不住询问着。
沉默一会的逍遥子说:“那次事件之后,我就在没有再见到过令尊了。算起来也有十七、八年之久,想不到……”
逍遥子看着李建元深深地感叹道说:“你一直叫我恩公,其实你父亲才是我的恩公。令尊是我人生遇到最值得让人敬重的人。”
李建元也长叹一声,说:“建元一家要不是恩公所救,也早已经随父亲去了。特别是小儿承恩,要不是恩公拼死相救,硬生生地从杀手手中救出,小儿早不在人世,老父亲在世之时一直让小儿谨记在心。”
“这也是李老先生施救在先,这可真正应了那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善。”
逍遥子听到李时珍的死讯,心中隐隐作痛,情不自禁的捂住胸口。“我做了半辈子的杀手,一直没有活明白。不是令尊一席话,我现在还不知道活着有任何意义。”
说着逍遥子看了看熊倜一眼,说:“有时候,我还不如你活得明白。”
“师父,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是怎样认识李老先生一家的啊。”熊倜有些迷惘,“你还没有告诉过我那个故事。”
“唉!”逍遥子回想起来很多往事,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才好。
“当年,我接到一个任务,要杀一个小孩。”
逍遥子回想着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深夜,逍遥子一个人走在京郊的石桥上,徘徊着……
做杀手都有一个习惯思维,你约定的时辰不到,就可能会有陷阱。逍遥子到了约定的时辰还没有看到买家,正准备离去之时,来了一队人。领头人丢给他一包银票,又丢给他一张画像……”
画像后面还有一行字:杀来人!
“这不是自己找死吗?”熊倜不解得问,“师父,你把来人杀死了?”
“嗯。我的剑很快。”
“来人怎么不打开看看他送给你的是什么任务?”
逍遥子继续给熊倜解释。
在杀手这一行,最基本的规矩就是保守秘密。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杀死的人是他自己,而这样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卖家为了他的秘密不被任何人知道,就要杀了这个与杀手交易的人。至于为什么要杀,杀手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师父,那你怎么不问呢?”熊倜本来还想问,要是你把来人杀了,你不去杀应该杀的那个人,又怎么办呢?
他的问题还没有开口,逍遥子又继续说。
每一个杀手杀人都有他自己的规矩。
逍遥子向来杀人,不问身份,只看画像,只看愿意不愿意。
逍遥子站起来,神色有些久远的样子说:“要是愿意,给的价格虽然不一定有我的价格高,我也会杀;我要说不想杀,价格再高我也不会出手。”
“我历来浪迹江湖,人称逍遥子。”
“杀了来人之后,我才发现还有一张画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买家是谁,从他给的银票,我能推断应该是一个身份显赫的人。”
“杀手是不问杀人的动机的。也不管对方的身份。”
“我只知道是一个小孩,这小孩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死,杀手是不能过问的。”
“这个小孩已经几易其手,长大了。”
“我只知道,小孩出生的时候,当时是一个在山间采药老人抱走了。”
“这个老人抱着孩子回到荆楚一带生活,被我找到。”
“我追到了这个小孩,那时,这个小孩已经长到八岁。”
“八岁?”熊倜联想起那个俗套又凄惨的复仇故事,“师父,你说的这个孩子是不是那个漂亮女寡妇带着的那个孩子?”
“不是。”逍遥子回答说。
“不是?”熊倜心里虽然有很多问题,还是没有继续问,他眨眨眼,又认真地听着逍遥子说话。
“杀死一个八岁的小孩,对一个杀手来说是没有难度的。任务是接触这个小孩的人都得死。”
“包括我自己也得死。不过,当时并不知道。”逍遥子又补充着,“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杀死这个孩子我也得死。”
“我只要一剑,小孩就会没命的。”
“当我把剑刺向小孩的时候……”
逍遥子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这个小孩的故事。
“可是,你最后还是手下留情了。”李建元打断了逍遥子的话。
“没有!”逍遥子说。
“我并没有手下留情。”
“在此之前,我已经杀了很多人,凡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我都杀了。”
“当年,赶到荆楚,你们全家正在准备逃跑。我拦着你的老父亲。你父亲似乎早知道我是什么人,要来干什么?面对我这把杀了无数人鲜血的剑。你父亲并没有畏惧,他说,他有一心愿未了,希望在他死后我能帮助他完成心愿。”
“什么心愿啊!”熊倜又耐不住他那急性子,师父的说话语气又很慢。
逍遥子瞪了熊倜一眼,继续说:“他把他的《本草纲目》与《奇经八脉》给了我,让我留下,说这本是本好书,我以后用的着。我打开随便看了几眼,我十分惊奇,能写出如此成就书籍的人,真是世间气人,我真心佩服你的父亲。”
“虽然得到书,但是我还是不能忘记作为杀手的职责。当我把剑横在你父亲脖子上之时,我旧病复发。那是刺杀武当掌门失败后留下的后遗症。你父亲不但没有趁人之危,反而还为我医治。说起此事,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我醒来之后,问你父亲,我要杀你,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你父亲说,我是个大夫,我的职责就是救人。”
“我说,你救了我之后,不怕我杀了你。”
“你父亲说‘就算我把你救好之后,你还要杀我,我也要救!’我当时十分不理解。
“他老人家说的一句话我至今还记得起来。”
逍遥子回忆起当时的情节。
李时珍缓缓地从逍遥子的身上拔出银针,语重心长地说:“你杀人,我救人。”
“你杀人,我救人。”
逍遥子回想起李时珍说的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也就是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让逍遥子改变了他的江湖。
逍遥子继续回想李时珍说过的许多话。
“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职责。更何况,你已经答应我,将我这两本书,发扬出去,这样的话就能救更多的人。用我一命换取更多人的性命,死而无憾已。”
“此事,家父从未提起。”李建元看着逍遥子说。
“要是你知道当年是这样一个故事,你还会救我吗?”
“救,我一定也会救!这是家父一生的做人原则。”李建元坚定地说,“家父当年一直告诉我,你是一个奇男儿!是您救了我们全家。”
“真是医者之心啊。”
李建元回想当年的一些事。
“事后,我听家母说过此事,据说当年,家父本已经辞官多年。不知道为什么,家父突然说他和宫廷有些说不清楚的事,害怕会连累家人。”
“家父回来之后,就匆匆叮嘱家母收拾东西,立刻启程。但是具体为了什么事情,我一直不清楚,也不敢多问。”
逍遥子看看李建元,把这个自己知道的不完整的故事,完整地告诉了他。
“我当时追杀到你父亲之时,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当年我在江湖上杀手排名第十名,并不是第一,但是我的酬金是最高的。”
“为什么?”熊倜一遇到问题就习惯性地问到。
“在杀手这一行,能上排名榜的杀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规矩。我杀人的规矩只求一张画像,什么都不问。不管这个人的武功是在我之上还是在我之下,如果我接了,不管用什么手段,我必定杀死。”
“师父,那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看得顺眼的人你就不杀,看不顺眼的你就杀!”熊倜又说道。
逍遥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他的眼里熊倜有时候特别像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你父亲救了我,我醒来以后,你父亲对我说,你就杀死我这个老头子去交差吧,放过这个孩子。我被你父亲感化了。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手下留情。从此,我就开始浪迹江湖。”
“师父不对不对,你还有一次也是手下留情了。”
逍遥子皱着眉头看着熊倜。
熊倜急忙自豪地说:“你也没有杀了我!”
逍遥子瞪了熊倜一眼说:“杀你又不是我的任务,不过,如果你想死的话,我分分钟了解了你!”
熊倜立刻就沉默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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