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的旅程仍旧在继续,当我第三次从药效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达了中国的东北部,听着站台上熟悉的叫卖声,几乎都是乡音,我艰难的从卧铺上坐了起来,探头看向窗外的站台。
“小家伙,醒了啊?话说哈尔滨的红肠还是蛮不错的,要不要尝尝?”屠夫胡子拉茬的啃着一根香喷喷的火腿肠,另外一只手握着瓶地地道道的东北土酒“北大仓”。
我白了他一眼,瞟向坐在对面正捧着个大列巴(俄语音译,有点类似面包和发糕)的和尚不由笑出声来。
“再有两三站就到你老家了,是想回去看看还是直接跟我俩到俄罗斯去转悠一圈?”和尚抹了抹嘴边的油渍望向我。
“家。”我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声音,休息了几天我已经勉强能发出一点简单的词组,不过强制说话还是会感觉比较疼。
“行了小东西,你也吃饭吧。”屠夫跑到餐车给我要了一份稀饭递到我面前,这段时间因为嗓子的原因,我吃的基本上都是流食,屠夫这家伙面寒心善,嘴上虽然总是不耐烦的骂骂咧咧,但是每顿饭都会细心的把鸡蛋或者肉沫帮我捣碎,我一直都不清楚他费这个劲,为啥不直接给我要份皮蛋瘦肉粥喝,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个傻缺居然不知道还有这种粥。
“提前说好,现在你可是真正意义上的黑户,也就是说你真的不再是宋康,带你回老家没问题,但是你必须跟你的父母保持距离,不想他们被牵连的话,最好远远的观望,当个陌生人!”屠夫念念有词的握着酒壶又牛饮了一口。
“嗯。”我一边吃稀饭一边点了点头,这次真的可以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从阎王爷手里捡回来一条命,听和尚和屠夫的意思,天弃的人也怀疑我没有真死,在想方设法的调查我。
“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面孔,意思是问和尚需不需要简单的易容。
“不需要,中国这么大,同名同姓的人有的是,长得像点也没什么...对了,其实你可以装的再逼真点,下车以后找个地方纹上满身的带鱼,光个膀子、剃个圆寸,手里再捏个苹果6,保管没人能把你往宋康身上想...”屠夫哈哈咧嘴一笑,吃的太着急,还给呛住了“咳咳”剧烈咳嗽起来。
“该!”我朝着屠夫翘起中指。
“哎哟卧槽,小王八蛋,话还说不利索,先开始骂救命恩人了是吧?”屠夫挽起胳膊袖子就要往我跟前走,我丝毫不惧怕他,昂首挺胸的朝他挑衅,反正和尚肯定会制止,而且整节车厢也没用外人,全都被两个大佬使特殊手段给包下来了,估计乘务员都纳闷,为啥没人坐卧铺。
望着熙熙攘攘的站台,我突然特别想笑,几年前我被逼无奈从这个地方走出去,几年后我走投无路又回来了,十几岁就开始混社会,从一无所有发展到现在身无分文,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几站的路程很快,没过多长时间,我们就到达了我的老家,临下车的时候,我身子还是太虚弱,刚开始是和尚和屠夫搀扶着我,走到出站口,屠夫估计嫌太啰嗦,直接将我背了起来。
好几年没回来,老家的变化挺大的,到处高楼林立,原本的老城区,现在看起来也焕然一新,处处都是新盖的建筑,因为正是夏天,大街上各种大白腿、小热裤,漂亮的女孩子各种风骚的小打扮都有,简直要闪瞎人的眼睛。
“喂喂喂,眼睛别乱瞟...出家人六根清净,咱们是在逛街,不是在逛窑子。”屠夫背着我朝旁边正不停抬头看路牌的和尚打趣,为了不引人注意,和尚换了身清爽的运动装,脑袋上还扣了顶鸭舌帽,本就细皮嫩肉,穿上这身装备,简直就像是个大学生。
我一直好奇和尚到底多大岁数,看年龄总觉得他跟四哥相当,可是说话办事却总显得老气横生,其实我自己不清楚,我现在在同龄人眼中,估计也是个老头子,社会这所大学教人怎样快速成长。
“先找个住的地方吧。”和尚压根没理屠夫,伸手拦下辆出租车,随便说了个刚才在公交站牌看到的旅馆,我们就出发了,这一次他俩真是出门旅游,无牵无挂。
虽然我特别担心远在上海滩的兄弟们和王倩、寻素雅二女到底怎么样了,奈何实在说不出来话,只能硬生生的憋在心里,到达旅馆简单的休整了一会儿后,我拿笔和纸写到我们老家所在的那个镇子,想让和尚带我过去。
和尚和屠夫商量了几分钟后,才勉强同意带我回去,但是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能暴露,不然大家都比较麻烦,我不停的狂点脑袋,仨人才离开宾馆包了辆出租车朝老家的方向出发了。
可能是近乡情更怯,距离老家越近,我的心跳的越是厉害,“咚咚咚...”的声音,自己都能感觉的到,先是到达王行和谢泽勇他们镇子,我凭借记忆让司机先到王行他妈以前开的小卖店门口去溜达了一圈,不过那间小卖店已经拆了,取而代之的是间规模宏大的超市。
下去溜达了一圈,没有看到王行他妈的身影,我又让司机朝着谢泽勇他奶奶住的地方开去,结果一样,那片的老房子都拆了,我又说不了话,打听都没地方打听。
最后还是和尚让屠夫下去问了问,屠夫说超市是王行他妈开的,去年刚刚建起来,从上海专门来的装修队施工完成的,当听到这个消息,我发自内心的高兴的,让司机继续朝着我们村子开去。
结果远远的就看到我们家的那窜老房变得破败无比,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当时我急的差点哭出来,和尚和屠夫跑下去找了好几个村民打听,回来告诉我,我父母让人接走了。
“谁?”我强忍着剧痛问出来。
“一个叫高一丁的家伙。”屠夫瓮声瓮气的回答。
“开发区。”我怒气冲冲的朝着司机吼了出来,吼完这句话,我的嗓子里就开始往外冒血,好像把伤口给挣开了。
“别冲动,或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和尚轻声安慰我。
“鬼门关...”我冷着脸低吼,高一丁是鬼门关的人,那个我们成长初期在整个县城都耀武扬威的大帮派,高一丁曾是开发区的步行街上倒腾“黄金买卖”的社会哥,狗日的曾经跟着烟鬼去过上海滩,而且还在我们的场子里卖过药,也就是我们发现的晚,他得以成功的逃跑。
没想到跑回老家,竟然把目标定在了我爹娘身上,那一刻我死死的攥着拳头,真恨不得马上杀了这只畜生。
赶往开发区路上,交通分外的不顺畅,几乎每个路口都会碰上红灯,实在是我浑身没有力气,要不然我真一脚踹下去司机,自己开车。屠夫看出来我的焦急,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一大摞钞票递给司机,然后亲自开车让我指路往开发区的方向狂奔。
好几年没有回来过,虽然说县城大变样,但是一些主干道并没有明显变化,我心急如焚的指着方向,终于到达了过去和王行、谢泽勇当过保安的那条步行街上,整条街是重新翻盖过的,但是建筑风格还跟过去差不多,我们在街道中心的黄金地段找到了规模扩大了好几倍的“老高黄金”。
一脚踹开黄金店的玻璃门,我两手攥住门口保安的脖领低吼:“高..一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