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医生给的结论后,阿元终于支持不住,‘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梁桔和沙皮见状,立马冲过去,“阿元!”
到了此时,梁桔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滴一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阿元,你别这样...”她不忍心看到阿元这个失魂的样子,可是一想到钟玲,那个常常梨涡浅笑的女子,钟玲的心就跟被人掐住一样。“这件事不愿任何人,是我,是我不该让玲姐自己回去,当时,我就应该跟着她...”她蹲在地上,哭着说。
阿元一双浑浊的眼睛忽然抬起头,眼神凶狠地瞪向梁桔,梁桔心一跳。
“你说,你看着她自己离开的?”阿元声音里带着一种绝望和恨意,他伸出胳膊死死握住梁桔的手腕,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
梁桔哽咽道:“我当时是要送她回去的,可是...”
“为什么!”
“阿元!”
阿元失控一般拼命摇着梁桔瘦弱的身体,他眼眸突出,眼白几乎一半都侵着鲜红。沙皮见状,赶紧拽着他让他松开梁桔。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接受她!为什么你们都要排斥她!”
阿元疯狂般不停摇晃梁桔的身体,他的力气之大,让梁桔脑袋发晕,胃口一阵阵往上返,要吐的感觉。
“阿元,松手!”
最后还是毛东,走上前双手拼命钳制住阿元的胳膊,然后和沙皮一起大力把他往身后拽。
一个趔趄,阿元栽倒在地。
“你先回去。”毛东对梁桔说。
“什么?”
“先回去。”
梁桔看一眼阿元,“可是...”
“回去!”
毛东侧着身子,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起头,看她一眼。
梁桔忍着不适,扶住墙壁,这才一点点强制压下不断加强的呕吐感。
她看着毛东,终于意识到,钟玲的死并不会单纯的只是让他陷入到绝望里。
包括他的人生,包括他的感情,都会在这场意外中死去。
沙皮走过来,轻轻扶住梁桔,“桔子,回去吧。”
梁桔的视线依旧定格在毛东的脸上,毛东却反身去扶地上的阿元。
他只给她一个背影。
梁桔的眼泪越流越凶,她咬住下唇,浑身都在颤栗。
“桔子,听话,现在,你不适合在这里。”沙皮一边扶着她离开,一边在梁桔耳边低声劝慰。
毫无预兆的意外,竟然就这样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几个小时前,梁桔还在家里专心为毛东做晚餐,可现在...
毛东早已梁桔走了几步,可依旧不放心地还是回过头。只可惜,毛东依旧没有看她。
就在梁桔走后不久,钟玲的尸体被人从抢救室里推出来,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她的离世,是需要多少眼泪都无法挽回得了的。
***
白斯来找白烨的时候,已经是在钟玲发生意外的几天之后。
白烨正在套房里面听助理的调查汇报,闻言白斯来了,便朝身旁的中年助理摆摆手。
白斯推门而进的时候,白烨的助理正往外出,两个人碰面,助理只是微微欠身打了声招呼而已。
只是随意瞟了一眼,面对这声招呼,白斯显然懒得搭理。
如果没记错,这个中年还微微发福的男人,就是白家刚过世的老爷子生前曾经找过的一个秘书。
知道这人,白斯还是无意中通过关系发现的,至于白烨为什么现在会堂而皇之地把这人叫来祈海,想一想,都知道原因。
白烨对这个暗地里跟自己争夺父亲遗产的弟弟,表面上还是过得去。
他亲自去拿了瓶酒回来给自己和弟弟分别倒上半杯。
“怎么样,这可是我私藏很多年的酒。”穿了一件白色马夹的白烨俯身坐在沙发的另一端。
白斯摇了摇在手里的玻璃杯,轻轻啜了一口。“不错。”
“喜欢就多喝点。”
“那怎么行,喝多了神志不清,万一说了胡话怎么办。”
白斯扬起嘴角的笑,笑看白烨。同样的,白烨也回以同样的笑容,只是金属眼镜后面一双狭长的眼睛不经意间暗了暗。
“哥,听说没,前几天你睡得那个女孩...自杀了。”
“哦?哪个?”垂着眼睛喝酒的白烨完全没有一点震惊,语气平淡如水。
“钟玲,五年前你还坡算感兴趣的那个。”
“白斯,你的腿还好吧,祈海这几天空气潮湿,晚上多注意保暖。”白烨起身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白斯看得出他对钟玲这个话题,存有芥蒂。
也是,像白烨这种人,怎么会对一个睡过的女人感兴趣。
白斯觉得不适合多留在这,原本他还想拿钟玲的死削一削白烨的势头,可惜,他高估了他哥的血性。
他是个没有血性的人。
见白斯放下酒杯要走,白烨看着手中的酒杯,道:“这几天公司那些老家伙们开始蠢蠢欲动了,是该有人出面掌控大局了。白斯,你还年轻,社会上残酷的人鱼混杂未必看得清。”
玻璃杯放在桌面,发出轻轻‘叮’的一声,白斯并未用拐杖,实际上在白烨面前,他从不用拐杖。
这几天空气潮湿,右腿站时间长就开始疼,白斯感觉到隐约有不适从腿部传来。可偏偏,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站得笔直。
白烨双手插兜含笑面对他走来,年长五年的岁月并未在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是时候,该适可而止了。”白烨低头瞟一眼白斯的右腿,“听说这几年你在海外也累积了自己不少的资产,剩下的,还是由大哥来处理吧。”
一时间,白斯的脸变得惨白。
挪用公款到海外是违法的,白斯一向很小心,白烨又是怎么会知道。
...他这是在威胁他。
“我会在这边再待一段时间,等我回去后,祈海这边你相待多久都行,我会再给你留下一笔钱。”
白烨低头把玩了一下自己左手小拇指上的尾戒,是一个蛇形图案。
“我会把你之前所有的资产都找人给你调配过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地盘。”
言外之意,白斯所能控制的范围,就只给他一个祈海。而白家其他的财产,将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
梁桔生病了,很严重的感冒。
她这几天一直住在母亲家,何梅问过她原因,她只是淡淡地说毛东出差去了。
离钟玲的逝去已经有半个多月了,梁桔还记得,钟玲下葬的那天,祈海市下了一场前十几年罕见的大雨。
前来给钟玲最后送行的人不多,只有她生前的几个熟悉的人。其中,原来北星的员工占了一小部分。
大家都对钟玲的自杀感到困惑,有些人更是以为钟玲是无法承受抑郁症的摧残,才选择主动结束生命的。
面对各种流言蜚语,没有人出来澄清,因为就连阿元都不知道,钟玲自杀的真正原因。
他只知道,钟玲生前去找了白烨,最后,是去了梁桔家见了梁桔。
梁桔无法替自己摆脱任何误解,因为在阿元心里,他一直认为的就是钟玲和梁桔因为毛东有了三角关系,而在梁桔心里面,钟玲就是她的情敌.
如论发生什么事,时间永远都不会为了某个人某件事停下来.不知不觉,祈海也到了秋天.
可能是秋天的原因,再加上生病一直没好,梁桔这阵子一直感觉身体乏得很,东西也吃不下.何梅帮女儿去买了一些感冒药,还找来了很多去火的方子天天给梁桔吃,梁桔感觉这段时间她吃药都比饭吃得多.
公司那边最近新接了一个项目,梁桔有时候大周末的都要去公司加班.
不过工作忙一点的好处就是,可以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毛东那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来过信息了,最后一次通话还是上周三,他打来电话问梁桔的身体,电话里,梁桔也犹豫要不要问问毛东那边的状况,可惜,聊了几句,毛东就将电话挂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打车回到家门口,梁桔在家楼下的花坛边上坐了一小会儿.
天边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轻轻吹在脸上的秋风撩起了她有些长长的头发.
眼瞅就要快到国庆节了,梁桔想,她要不要趁着国庆长假去找毛东,来缓和一下两个人的关系.
喉咙一阵痒,梁桔轻咳几声.
这感冒也不知怎么竟然拖了好久都没好,天气渐渐转凉,梁桔着包准备上楼回家.
***
站在家门口拿着钥匙开门的时候,听到门内说话的声音.
梁桔怔忡片刻,听了好久才终于确认,其中一个声音是属于那个她挂念很久的人.
梁母何梅听到门口有响动,笑着对毛东说:”桔子回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去开门,梁桔已经拿着钥匙迅速将门打开.
毛东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靠窗边的位置,他听见门口的响动并未立即抬头,而是拿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了一口.
梁桔看见屋里坐着的真的是毛东,立马开心地笑了,”你怎么来了啊?”
”都等你很久了,你怎么才回来.”何梅笑着起身把位置让给女儿.
”我在楼下待了一会儿才上来.”梁桔疾步走过来,坐在毛东身边,”事情忙完了吗?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啊,有没有按时吃饭啊?”
看女儿这样,何梅和梁爸梁富国笑着对视一眼.
”你们俩等着,我去做饭.”何梅知道这两个孩子很久没有在一起了,就想着跟自家老头子赶紧起开,把空间留给梁桔和毛东.
”阿姨,不用忙了,我坐会儿就走.”毛东看了梁桔一眼,道:”你跟我下去溜达溜达吧.”
何梅以为毛东是不好意思,搞客气,忙拉着自家老头子起来,”也好,你俩下去溜达一圈,回来就能吃饭了.”
梁桔也笑着点头,”好!”
毛东从沙发上起来,朝梁母梁父微微颔首,”叔叔阿姨,那我先走了.”
不是说话待会吃饭吗,何梅怔了一秒,随即笑道:”好好,快上来啊,别太晚了.”
梁桔跟着毛东就要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毛东回头看着她,”多穿件衣服吧,外面冷.”
”没事,我不冷.”
何梅也叮嘱梁桔,”听话,感冒一直没好,快去穿件衣服去.”
拗不过这两个人,梁桔一边往回走,一边对毛东说:”那行,那你等我一会儿.”
毛东微微点头,又回头朝站在客厅里的梁爸梁妈轻轻颔首,开门先出去了.
***
梁桔穿了件外套赶到楼下的时候,就看见毛东背对她站在门口的一棵梧桐树下,抽着烟.
他微微垂着头,一只手揣进牛仔裤的兜里,一只手夹着烟,梁桔远远就发现,他身旁的垃圾桶盖上面已经堆积了好几根烟了.
不知是什么情绪涌入心里,也让本来很着急的脚步慢慢放缓了下来.
梁桔轻轻走到毛东的身边,而毛东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
”是有什么心事吗?”她问.
听到声音毛东立马回了头,以至于回头的刹那间眼神中还带着未来得及掩下的不明思绪.
”你怎么了?”她打量着他脸上的神态,关心地问.
毛东将手里的烟捻灭在垃圾桶盖上.
他深吸口气,回身看着梁桔。
”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