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抵达上海,机场接机的粉丝把去路围的水泄不通,主办方为了人气和效果组织了太多人,当然,他们大部分都是为了这部电影的男主角艾伦来的,相比之下,娜塔莎就好像是个无人问津的陪衬,只有零星记者想要访问,也被她拒绝了。
她现在心情又乱,但也平静,面对自己即将要走的路,娜塔莎没有什么好犹豫和踌躇,只是这种莫名的感觉让她不想说话,只想安静的一个人待会儿。
“发生什么了娜塔莎?你晕机吗?”见到娜塔莎的脸色不好,刚走出粉丝包围,艾伦就关切的询问。
“没事,有点累,到酒店睡一觉就好。”娜塔莎勉强笑了笑。
到了酒店,娜塔莎并没有睡下,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简单化了个妆让自己显得不憔悴,然后,她来到了凯乐影业总公司的大厦前。
在中国即使好莱坞知名大导演在街上走来走去也不容易被认出来,可一走进专业的电影发行制作公司,娜塔莎还是第一时间被认出来了。
张兆佳在楼上听说娜塔莎高出现在自己的公司,急忙走下来迎接,虽然以他现在的公司市值,他完全不必这样客气,但这位好莱坞如日中天的知名导演的到来让这个纵横华语影坛的人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他走到大厅时,娜塔莎正被凯乐影业的员工们团团围住索要签名,看到张兆佳,大家稍稍收敛,给他让出一条路。
“高导演,你好,怎么来这里不通知一声,我得提前准备迎接啊!”张兆佳虽然知道娜塔莎拥有华裔血统,可还是讲了英文。
娜塔莎看着眼前熟悉的人,不动声色的礼貌微笑,“客气了,”她说的是流利的中文,“我只是来看看,没有想惊动董事长您。”
张兆佳不顾娜塔莎的推辞,一定要亲自带她参观这座他自豪的大厦,跟随他们的,只有张兆佳的助理何菀,这两个人娜塔莎都认识,尤其是何菀,还记得以前邓礼森和张兆佳在办公室谈话,她们两个就在外面的小办公室聊天看电影,周末有时候还一起去逛街。这些年,何菀没有变样子,依旧清秀美丽,可却更瘦也更憔悴了,娜塔莎为了不暴露自己,只匆匆看了她一眼,就跟着张兆佳的脚步进入了电梯。
“这栋楼有多高?”她装作好奇的样子问。
“十七层,地下室有三层,最下面还有机房和放拷贝的保险库,”张兆佳今年四十多岁,正是一个男人野心勃勃的时候,他个子高,很瘦,显得斯斯文文,不像在商场拼杀已久的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介绍自己的得意之作时,也尽量避免得意,语气很慢,彬彬有礼,“我们有5000多名员工,如果没有这么高的大楼,怎么可能装得下?”
娜塔莎笑了笑,“在中国能完成独立制作投资一个影片,独立出品的大公司,凯乐确实是首屈一指的,所以米高梅才选择你们做中国地区的发行商。”
“高导演似乎很了解中国电影市场?”
“来之前做了些功课,不过不多,我确实很感兴趣。”
张兆佳顿了顿,笑着说:“不知道是哪方面感兴趣?”
电梯叮一声到了顶楼,娜塔莎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慢悠悠的说,“在米高梅,顶楼是会议室。”
“我们这里也有,不过,顶楼是我和一部分领导层的私人办公场所,还有休闲的功能,”说着,他在娜塔莎先走出电梯后跟了出去,“里面还有一个游泳池。”
娜塔莎站住了。
“去看看吗?”张兆佳看娜塔莎顿住,以为她很感兴趣,“是规格很高的游泳池,可不输给五星级酒店。”
“不了。”娜塔莎竭尽全力,才让声音显得和平时一样,正因为高度集中,她也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身后,何菀的肩膀轻轻一颤,娜塔莎简单扫了眼走廊,对张兆佳露出笑容,“我对工作的场所更感兴趣,请问后期在哪个楼层?”
“九楼,我带你去。”张兆佳没有看出异样。
他们一起参观了整栋大楼,这里有非常全面的设施,甚至可以说,在很多硬件方面并不输给好莱坞的一流公司,后期的设备一应俱全,剪辑室占据半个楼层,满足多部影片同时剪辑,内部放映室豪华极了,完全可以让制作人员在观看初剪片时舒适又安静,录音设备则都来自进口,张兆佳说,采购这些设备的资金,完全足够拍摄一部大制作的商业电影。
再次返回楼上,他们坐在张兆佳的办公室内,喝着醇香扑鼻的大红袍,张兆佳再次问出了刚才的问题,“高导演来我们公司,不只是想看看那么简单吧?”
娜塔莎笑了笑,“的确,我不太懂资本运作,可我知道,亚洲是个大的电影市场,这几年上海电影节的成交额渐渐逼近釜山电影节,看起来上海取代釜山成为亚洲第一大电影版权市场指日可待。”
“这个的确,中国的市场潜力不是韩国和日本能比的,釜山电影节和东京电影节虽然资历老,但不如上海兼容并包,我们的目标是国际电影节而不是亚洲电影节,这也是市场的庞大基数决定了更大的潜能,”张兆佳继续说道,“这些年,国家的政策越来越放宽,每年引进的好莱坞电影数量越来越多,所以我们也敢拿下《假如明天来临》这样的大制作,搞个全球同步首映,不需要看外国市场的脸色来买版权了。所以导演你是想进军亚洲市场吗?”
“我进军亚洲,绝对不可能是靠投资,之前的《新任总统》在中国破了票房记录,我想我的拍摄手法应该还是符合中国观众的吧?”娜塔莎笑着说。
“这是当然,我还记得当时我们公司旗下院线午夜场排队买票的长龙,”因为猜对了娜塔莎的用意,张兆佳显得更放松了,“导演你的才华,不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东西啊。”但他不放心,还是继续试探。
娜塔莎沉下面孔,摇了摇头,“不,不是的,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用金钱衡量,就算我是个导演,我也要考虑票房因素,怎么能说我的作品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呢?”
“所以你是想商业合作吗?和我们公司?”张兆佳真是没想到,好莱坞的宠儿会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希望与他进行合作,这种意料之外的兴奋让他有点激动,“也就是说,我们公司可以请你来拍摄由我们全权投资的中国本土制作电影?”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娜塔莎不忘更真实一点,“不过,剧本最重要,董事长应该知道的,我接电影,最看中剧本,没有合适的剧本,我是不会贸然答应的。”
张兆佳笑着说:“这是当然,我们公司最常合作的邓礼森导演也是这样,他如果自己没写出好的剧本,是绝对不会为了抢什么档期拍摄,宁可一两年拿不出好的作品来,我的这个老搭档啊,真是固执的要命,这一点上,您和他还是真像。”
“这可能是导演的通病吧,”娜塔莎在心里冷笑,表面上还是如沐春风,“谁希望自己的作品从基础开始就不堪入目呢?不过我可没有邓导演的才华,要知道我都是买剧本的版权,而不是自己写的。其实,还很想拍一拍邓导演自己的剧作,我很崇拜他。”
“这个可有点难度,他都是写给自己的。”
娜塔莎有点犹豫,“这个的话……他的剧本不是你们公司的版权吗?”
“话当然是这么说,他是隶属于我们公司的董事,所以按照之前签约的合同,当然他的作品版权必须属于我们公司……高导演……你的意思是……”张兆佳万万没想到,娜塔莎的目的竟然是这个,他觉得自己实在小看了这位来自好莱坞的传奇女导演的野心。
“我想,如果是这剧本是你们公司的版权,我只要和你来谈就可以了啊,只要你通过,我为什么不能拍摄?我来自好莱坞,我们那边的资本就是这样运作,一切以投资方和制作人为主,难道中国不是吗?你们这里,难道是以导演的意志为中心?”娜塔莎装作有点诧异,“我不明白,还希望董事长告诉我,刚刚我的话是不是唐突了?”
“不不不,那倒不至于,只是我和老邓多年合作,他的意愿我肯定是会尊重的,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他,”虽然知道可能性很低,但张兆佳还是想稳住这样一位能给公司带来数不清利益的大导演,想想看,一位好莱坞导演因为欣赏中国公司的制作水平和市场来这里拍片,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想到公布了这个消息后股价将会火箭式的上涨,张兆佳就心跳加速,但他是个冷静的人,怎样也不会表现出来,说话依旧是慢悠悠又清晰的,“只是,我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可肯定会尽自己最大努力说服他,要知道,老邓可是我们中国的一个国宝啊,我哪敢逆着他的意思呢?”
娜塔莎笑了笑,饮尽盏中的茶,看到她喝光,张兆佳立刻殷勤有礼的为她再次起身斟满,他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也无法注意到视觉死角的位置上,娜塔莎悠闲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像摁图钉一样把一个纽扣电池大小的窃听器黏在不易察觉的地方。
“如果可以,我能亲自见见邓导演吗?”她自然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说。
张兆佳犹豫了,如果让她见到邓礼森,这个显然只懂得美国文化丝毫不理解商业运作的女人说不定会直接问出刚才的话,然而以邓礼森的性格百分之百会一口回绝,这样岂不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吗?如果自己现在拒绝,那这女人也可以像今天突然造访自己一样,去到邓礼森那里,还是不行。他脑筋转的飞快,马上给出了最恰当的答案,“当然,等我安排你们见面,不过得等一下,邓导演最近筹备新片,你要知道,这是导演最忙的时候。”
“我理解,我自己也不喜欢别人这个时候打扰的,那就辛苦董事长安排。”娜塔莎听到他这么说,放下心来。
娜塔莎要离开的时候,张兆佳执意亲自送到门口,而早收到消息等在这里的媒体们一拥而上,把他们团团围住,保安被突发状况镇住,但也及时把两位重要人物和门口近乎疯狂的媒体们隔开。张兆佳也纳闷,居然这么多媒体都发现娜塔莎来了,看来是公司有人走露消息,这种事真是屡禁不止,虽然有严格的保密规定,可哪有不透风的墙?他处理这样的事也是有经验,忙笑着让保安动作轻一点。
……“请问,娜塔莎导演来到凯乐公司,是和《假如明天来临》的上映有关系吗?是不是上映的日期临时更改?是审查遇到什么问题?还是拷贝的问题?”……
……“已经买到首映式票和午夜场票的观众要怎么办?”……
……“凯乐影业还要再和娜塔莎导演继续合作吗?这次会面是商议新电影的版权?”……
……“娜塔莎高导演,可以告诉中国的观众们,你的下一部作品吗?”……
“不是这些原因,”张兆佳丝毫不乱,脸上还保持的笑容,“这次是我邀请的高导演来参观公司,也是希望她的下部大作在中国地区的发行也选择我们公司,《假如明天来临》的首映式不会取消,午夜场也不会取消,而且今后中国的观众,也能和北美还有欧洲的观众一样,有机会第一时间看到高导演的大作!”
他这番话说的很有水平,也避免了记者的胡乱猜测,最后在不得不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娜塔莎终于坐上了张兆佳安排的车,回到酒店。
当晚各大电视台娱乐新闻与网络上娱乐版的头条就变成了知名导演娜塔莎高与凯乐影业的合作有关消息。
不管在哪个国家,娱乐记者总是嗅觉最灵敏的人。
娜塔莎把自己电脑里,发给各个媒体的“爆料”邮件删了个一干二净后,起身去洗澡。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高级套房内,都有奢华的按摩浴缸,娜塔莎没有走进去,只是在旁边的淋浴下洗完澡,返回房间躺在床上。
这时候时间还早,可她觉得重新回到那个地方,那个楼层,就几乎已经消耗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不过计划很顺利,刚才她已经试验过窃听器的效果,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非常清晰,只要调大音量就可以了。这样,张兆佳和邓礼森的全部谈话内容,她都能听到。
她翻了个身,想要休息,敲门声响了起来,于是她套好衣服走过去看门,门镜里是程临那张熟悉的脸。
这么晚他来干嘛?
程临虽然始终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表现的永远有点不靠谱,但确实是个正直的人,在中国也担得起君子两字,娜塔莎没有什么顾虑,打开了门,“怎么了?找我有事?”
“是啊,方便进去说吗?”
“方便。”
走进屋,娜塔莎才看见他手里拿着个轻薄的商务笔记本电脑。
“我看到了这些新闻。”程临把笔记本电脑屏幕对着娜塔莎,“怎么回事?”
娜塔莎一愣,没想到程临会在意这个时期,“什么怎么回事?我下午随便走了走,结果看见凯乐影业的楼,好奇去看了眼,没想到张兆佳亲自下来,也不好推辞,就和他聊了些和这次合作相关的事情。”平静理智的人说起谎来是很难被识破的。
“你不是那种好奇心重的人。”程临这次没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放心,”娜塔莎虽然心里咯噔一声,但脸上还是浮现了一个温和笑,“我难道还会破坏这次电影的合作,让你赔钱吗?”
程临看着娜塔莎的眼睛,没有说话,这是娜塔莎第一次这么久的直视程临,她发现他有很深的黑色瞳仁,在这双眼睛没有笑意时,这双黑色眼睛就像一个深渊,涌动着让人心中畏惧的黑潮。
“之前我真的以为你是对中国的电影有点感兴趣,毕竟你在电影节上输给过邓礼森,以你的性格,怎么会甘心?”程临顿了顿,继续盯着娜塔莎的眼睛说道,“但现在我发现,似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关注的好像不是电影本身,而是中国的电影市场,这不像你,和你合作这么多年,我或许还不了解你的人,但我了解你的所有行为和习惯,你从来不关注资本运作,不关注投资方和制作人的想法,只要我们不限制你,不干涉你的创作,你甚至当我们不存在,但你来到中国,就像一个脱了弓弦的箭直奔靶心,不偏不倚,就像你平时拍电影那样目的明确,所以,从一开始你想来到中国,就是为了这样的机会,对吗?”
“这是我的事。”
只有这听起来带着娜塔莎“范儿”冷酷的话,能掩饰她心中的震惊。
“我当然知道是你的事,别人的事我才不会去管。”程临说的理直气壮。
“那我问你,我做的事是会影响这部电影,还是有危险需要提醒?”娜塔莎冷静的比那些经验老道的被人揭穿真相的杀人犯还快。
“这倒是都没有……”程临被她的语气镇住,恢复了从前的弱势地位,“可我很担心你,虽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总觉得你在做很危险的事情,我不能看着你陷入危险。”
娜塔莎装作无奈的样子摇摇头,“能有什么危险?我了解一下自己想要涉足的市场也是危险?那你们做前期调研岂不是和登陆火星一样恐怖?”
“你想来中国拍电影?”程临讶异的不得了,“为什么?”
“我有一半中国血统。”
“这我知道,我还是全部中国血统呢,也没想来这里当制作人。”
“我的意思是,我对这里的文化很感兴趣,我想拍出一个中国味道的电影,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剧本,你也是大公司的股东和王牌制作人,你当然知道,好剧本和能写剧本的资源都掌握在这样的大公司,你说,我不找凯乐我去找谁?”
娜塔莎一番无懈可击的话说的刚才的一阵言辞理直气壮的程临瞬间彻底没了气势,“可是,中国的市场虽然大,成熟程度还是比不上好莱坞。”
“这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娜塔莎说,“但我今天和张兆佳聊了一下,虽然中国市场的成熟度还不高,但可开发的潜能还是很大,我也有自信能拍出中国市场青睐的作品。”她故意顿了顿,“还是你的意思是,我做不到?拍不出?”
“不!绝对不是!你不能这么质疑我对你的无条件信任和爱慕!”
听到程临的话开始变得不正经,娜塔莎终于松了口气,她还是成功了,“这不就得了,早点休息,虽然大后天才是首映式,可明天不是艾伦还有宣传吗?”
“那你也早点休息,”走到门口,程临停住脚步,“如果有事,你可不可以和我商量?”
“能有什么事?”虽然嘴上不承认,但程临从来没有用这样关切的问句带点恳求意味的语气和她说话,大部分时间,他是个自说自话沉浸在自己胡言乱语里的人,忽然这样,娜塔莎竟然有点不适应。
“我不知道。”程临没有笑,他望着娜塔莎,小心翼翼的双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不算个过分的要求,不是吗?到时候和我商量一下,遇到困难也要告诉我,我不会阻止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只是想帮你,想看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想看你因为自己取得的成绩而发自内心的笑。”
娜塔莎愣住了,半天,她才点头,“好的,如果我遇到了困难,我会想到你的,谢谢。”
“而且将来我们结婚了你可以去追求你的事业,我愿意辞职在家带孩子做饭打扫……”
砰!
娜塔莎把程临推出去关上门。
果然不能听信他偶尔的正常,这家伙只有三秒钟的靠谱能力,超过这段时间,他就立刻原形毕露!
娜塔莎重新回到床上躺好,关了灯后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拉窗帘,走到床边,夜色中流光溢彩的居高临下让她停住已经握住窗帘的手。
这里是酒店的二十三楼,黑色中金色和白色的光点占据条条街道,组成光芒的缎带勒住城市,把城市变得紧凑又奇幻,灯火阑珊中,她的影子浮现在玻璃上,显得那么不真实,那么虚无。
打破她凝望的是急促的电话铃声。
这么晚?
娜塔莎拉好窗帘,看到的是个陌生号码,可是来自美国,不知道是不是有关于电影的要紧事。
“你好,请问是哪位?”
“我。”
对面一开口说话,她就后悔接了这个电话。
程临好骗,多洛莉丝难防。
“多洛莉丝,发生什么了?”此时此刻最好的办法还是先装傻,给自己预留充分的思考时间,然而对方是个可怕的女人,她根本不给娜塔莎留时间,就像一刀砍中要害一样,语速也快的惊人,“我自己公司的第二股东跑去和别的大制作公司老板谈生意,不知道算不算发生了什么?娜塔莎?”
这话太偏僻入里,从这个角度问,娜塔莎不可能不解释,也必须给出合理的解释,她觉得多洛莉丝的情商和智商应该和程临平均分配一下,这样应付他们两个,自己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
但娜塔莎毕竟是娜塔莎,她的反应能力怎么可能输给多洛莉丝?
“你这是怕我忽然撤资离开吗?”她故作轻松的笑,自己也听不出破绽,“还是怕我和他们合作,忽略了自己原本的事业?不管是哪个,都不用担心。”
“我当然不担心了,”多洛莉丝的笑听着就带了浓浓的讽刺意味,“第一,我不差你的那点钱和股份,第二,我手里有你最想拍的剧本,你会跑了?”
娜塔莎开始头疼,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合适的回答,“那你为什么在我这边已经要睡觉的时间打来电话,还是用这么咄咄逼人的语气?”
“中国已经晚上了吗?高中地理课我都逃课去和学校四分卫约会了,这个真的不清楚,”多洛莉丝语气还是充满杀气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不过我倒是觉得你这次中国之行别有用心,我的电影公司里有你上半辈子拍电影赚的所有钱,但还没见你来我公司的办公室坐坐和我聊一下好莱坞市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中国的电影公司里是有什么能拍出宇宙奖项的好剧本吗?我看的虽然是翻译过来的英文报道,可还是写着是这位姓张……这个姓好难读是什么奇怪的发音?总之是这个人亲口和记者说的,下个电影也要给他们合作吗?恐怕不好意思,我是你下个电影发行公司的老板,卖给谁中国地区的发行版权我说了算。还有,他后来还说,你们谈了很多关于中国市场的事情,这都是他亲自说的,我想我没有冤枉你吧?你这是要公然跳槽吗?”
从接到电话开始,多洛莉丝的问句已经快超过十个,如果是普通人早就被她强大的气压镇住,估计已经全盘托出自己的秘密,即使是娜塔莎这样经历过生死的冷静魔人,竟然也有点招架不住,她停顿两秒后才想出合适的回答,“我对中国市场和中国题材电影感兴趣不是一天两天,我承认这次没有通过你就接受邀请是错误的,对布尔沃影业没有什么好处,甚至还有不好的嫌疑,但我的出发点绝对不是对公司的背叛,也不想辜负你对我的信任,至少抛开合作伙伴这一层,我们还是朋友。”
“这时候知道谈感情了?你以为我是程临吗?会被这个感动然后把这页翻过去?虽然你说我是你的朋友,这确实让我很感动,但我还是觉得这回答是你聪明脑袋的即兴发挥。”
娜塔莎快绝望了,“这真的是我的回答。”
“是你能最快速度想到最好的回答吗?确实很快,不过,不是真相。”
“那你想听什么?想知道什么?”娜塔莎觉得自己的语气都变了,她马上捂住话筒,深呼吸。
多洛莉丝竟然也沉默了两秒,再开口已经放缓了语气,“娜塔莎,你让自己处在危险的边缘,这不是一个冷静的理智的人应该做出的事情,你明明知道这件事可能会引发自己生活的动荡,比如,我现在就完全有理由勒令你离开董事会,并且把那个日记的剧本交给别人拍摄,你没有理由阻止我这么做,在商业规则上,你完全不占据道理和法律,可你还是这么做了,那么证明,这件事或许比你要拍想拍的电影更重要。”
娜塔莎一愣,这时候,多洛莉丝继续说了下去,“我不会这么做的,但你要给我理由。”
长时间的沉默萦绕在两个人之间,她们之间是整个太平洋的海水,无形的频率在两个人之间传递的是死一样的寂静。
很久之后,娜塔莎终于开口,“多洛莉丝,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但不是现在。”
“之后说来得及吗?”
“来得及。”
“我恐怕很难同意这点,你隐瞒的或许是一件非常重要而且可怕的事情,或许可以这么说,你现在正在冒险,我说的对吗?”
“没错。”娜塔莎知道自己没办法欺骗多洛莉丝,但她更没办法说出真相,“可是我的人生需要这一步才能走下去,完成了之后,我会更开心的去拍电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如果没有,那我的心上就永远像悬着一把剑。”
“达摩克里斯之剑?”
“没错。”
这是一把希腊神话中,被细细马鬃悬挂在王座之上的锋利宝剑,一位国王这样提醒自己,恐怖与绝望随时可能降临。
多洛莉丝很快说道:“你从来没有去过中国,为什么好像和中国有这么深的渊源?只是有血统这个说法不够充分。这件事,和中国有关?和邓礼森有关?我听兰希说过,她说你曾经在见到这个人时变了样子,事后还想要掩盖,他是你什么人?你应该不认识他才对,这事又和那位姓氏发音困难的老板有什么关系?”
“将来,你会在我给你讲的故事里找到答案。”娜塔莎说完,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