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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冲动了,”诺耀对着会议室里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笑道:“我以为我还是很公正的,正确的保留,错误的消除。”诺耀的话让人接不了下句,于是那些人只好胆战心惊地沉默不语,有些人下意识翻看手里的文件,却很明显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好在诺耀本来也没打算来一场关于是否公正的谈话,于是很快把话题引到日常管理上来,这下那些人都有话要说了。看着那些有些急迫发言想为自己争取到可得利益的人,诺耀的笑容越发地温和。他很喜欢这个局面,有*的下属总比叛逆的下属好控制,只要把握住他们的脉门,轻而易举。
会议室里来自远古人类留下来的配方燃香缓缓飘散,安静却也让人昏昏欲睡。淡淡的薄烟刚离开燃烧点很快散去,留下奇异的香气,被阻挡在会议室门内。
诺耀站起身,拿起面前的水杯走到那根燃香前,毫不犹豫地翻转手腕。杯子里的水瞬间浇灭了燃香。
“这个味道很讨厌,不是吗?”他转过身露出笑容。看着那些人连连附和,笑意加深。终于他不再是被动的那个。
“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你们说的我会考虑,都撤吧。”说完,诺耀走到自己的位置拿起军帽扣在头上,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的瞬间,一名老者砰地捶了下桌子,“毫无纪律!他们当这是哪?!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放这些马后炮有什么用?!”一声厉喝骤响,一直坐在右侧末位的老人猛地站起来,他看着这些人,眼中是让人难以忽视的冷光。
“能够带领联盟兴盛的人就是我们应该为之效力的人,这可是一开始就说好了的,”老人顿了顿,接着说道:“从我们作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咱们这些老家伙不就已经做好放下脸面的心理准备了吗?为什么我们要放下尊严为年轻人效力?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能力!”老人突然大喝道:“只要我的子孙能平安地生活,自由地活着,就算做牛做马我也认了!”他拿起桌子上的军帽往头上一扣,转身大步走出了会议室,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老者走出会议室后,守在门口的助理连忙站起迎了上去,“第七舰队舰长向您提出邀请……”
“推掉!不管什么第七舰队还是第八舰队的,想要招揽我的全部给我推掉!”老者暴躁地跺脚离去,“怎么还有这种无脑的跳蚤在这瞎蹦哒!看着就烦!”老者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想要活着,就要努力不死。
战争中活下来的人没有幸运儿,他们都是浴血重生的魔鬼,带着剜了心的身体从噩梦中崛起,攀至高峰。
多尔合上书,看向来人,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请问有什么事吗?”
五官精致却面色阴沉的男子坐到多尔旁边的椅子上,以一种闲谈的方式说出了他的目的。
“有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那人说。
挡在书后的手指猛地一缩随即放开,多尔突然露出不安的表情来,只见他身子向前倾,身体微微离开座椅却停滞不前好像在惧怕什么,墨绿色的眼睛里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怯懦和恐惧。
“我做错了什么吗?如果我有做错的地方请告诉我,我会改,但请不要解散伙伴关系好吗?我急需用钱,如果解散的话等下一次认证就要三个月后了,那样就来不及了!”
他的声音急促而响亮,把周围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他的身上,只见他右手拇指和食指攥着左手腕上的紫色手环,紧张却小心地把力道维持在不会损伤手环的程度。
这代表着珍惜。
这个小个子人类,此时此刻在想着他的婚约者。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这么幸运,急着用钱应该是着急想结婚吧,呵。
周围的人这么想着,投在多尔旁边那人身上的视线就不那么友好了,没人性……
那人坐不住了,只得狠狠地横了多尔一眼,然后仓促地离开。
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休息室门口,多尔表情不变,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手心上浮着薄薄一层汗水,黏腻阴冷。
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最大的可能性是敌人。
出发前就说好了的,任务完成前,断绝一切联系。
那么刚才的“有人”应该就是敌人。
多尔抿唇,眉头紧皱的样子符合了其他人的猜想,很快就被他们至之脑后,就连多尔离开休息室都没有发现。
多尔脚步虚浮地走在走廊中,在监视器中完美扮演了一个处于担心恐惧中的流浪者角色。
监视器那端,之前找上多尔的男人赫然站在一名女子身后,低垂着头,神情不安。
“看起来倒真像是那么回事儿,”女子神情散漫地把针头插进自己的胳膊,针管里的红色液体慢慢推进她的身体,女子脸上浮出享受迷醉的表情,她看也不看身后的人,只是嗤了一声,以一种飘然的语气说:“主人说的不错,狡猾的狐狸不能等他主动走进陷阱,得用粗暴的方式捕捉才对。”
针筒被摔在屏幕上,溅上一道暗红色的血液。
“那属下这就去……”
“等指示,主人还是很看重这个人类的。”
“是。”
……
没出任务前的准备工作无聊却很有必要,多尔一次次走进检测仪,身上的服装也从之前的皮甲多了一套贴身的紧身服装。
“这是雇主提供的可以随时检测身体情况的衣服,尽可能不要脱下来。”在领好服装后,
多尔站在下面看着台上的杰夫拿着衣服表情严肃地为底下的人讲解着,心里涌上一丝暖意,上辈子他也曾站在下面的人群中看着高台上意气风发的王慷慨激昂的演讲。每一次听到王的演讲他也会跟着自豪。那个人,那个他曾经的玩伴现在已经成为这样优秀的男人……这样优秀……多尔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回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某些他不曾注意的方面。
比如说……王在演讲前印在他额头上的亲吻。
还有……“我会为你创造一个干净的世界。”
心头骤痛,却不知为何。
脑中突然闯入那个别扭男人的脸,和王一样的五官,气质却大不相同……可是现在这两张脸却慢慢重合……
多尔表情不变垂着头找到一个凳子坐好。把自己隐藏在流浪者之中。
他现在,急需要一些时间整理一下自己。
可是现实是,没有这个时间。
杰夫在结束讲话后便催促着这些临时组成的流浪者们去做好准备。明天任务发布者会派人引路,他们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任务一旦开始,除非结束,是没有机会返回的……啊如果成了死人,也能提前返回,流浪者的尸体如果一周内没有人来认领将会被统一火化葬在流浪者墓园。说是墓园,也不过是一排排露天的铁皮柜子,上面的漆一块一块的掉然后又被新的漆涂上,坑坑洼洼的铁皮柜子——流浪者最后的归宿,如果他们没有同伴的话。
不过,他还有女儿。
想到自己可爱的女儿,杰夫咧了咧嘴,心情愉悦地往女儿房间走去,他拍了拍裤兜,鼓鼓的,那是他下午才去领的糖,女儿最喜欢的水果硬糖。
多尔在半路截到了杰夫,向他讨了出去的时间,然后匆匆离开。
走出流浪者区,他进入小型飞船往垃圾星最大的黑市驶去。
亚忒商行。
多尔在默默感谢飞船自带的导航仪后走进了商行的大门。说是商行,也不过是一个类似集市的地方。
多尔看了看商行周围的翠绿色挡板和于挡板接合紧密的黑色棚顶,顿时轻松一半。好像随意逛着的路人一样走向一家出售一次性通讯设备的摊子,多尔耍赖似的和老板好一通砍价买了一个通讯手机和一卷胶线,这才晃悠悠地回到飞船上。
坐在温暖的船舱中,当脊背和椅背顺利贴合,多尔这才重新感觉到心脏的存在。他的行为有些鲁莽可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现在,他是少天泽,他终于可以短暂回归他真正的身份。
把航行模式调为自动模式后,少天泽拿出之前买的一次性通讯手机,利落地拆开用胶线外面包裹的胶皮挑出了一粒类似纽扣电池的东西。那个金属块在掉在地上后发出呲啦一声,冒出一股黑烟后沉寂下来。
把通讯手机重新组合后,他拨通了一个连线。
……
站在战舰的顶壳上,米卡尔漠然地看着下方紫色血花的绽放,却提不起一丝动手的兴趣。
他现在只想找到那个人,把他完好无缺地带在身边,可是他不能。就算他知道那个人的位置,也只能在最靠近他的安全距离看着这些无趣的景象。
他没保护好他。
伴随心中翻滚着的自责,米卡尔突然感觉到一丝头痛,不同于疲惫时的头痛。
很奇怪,就好像在他脑袋的某处锁着一尊困兽,而现在,那头困兽,想要从束缚中挣脱正在他脑中挣扎。
突然亮起的通讯器,让他把注意力回归现实。
米卡尔看了看,上面没有显示身份。
一次性通讯手机。
皱眉,米卡尔接受连接后,从另一段传来的声音让他整个人微微颤抖。
“喂,等我回去,我会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弄明白。”
啪地一声,通讯挂断。
是少天泽。
少天泽主动联系了他。
这个认知让米卡尔陷入了诡异的高兴的状态。可他的表情却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下一秒,他从战舰顶上一跃而起,加入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