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若是再过些日子,赵家未必出不起这二百两银子。毕竟眼看桑树林的土豆也要收获了,而且新一批蚕丝少也有九十两银子的收益。只是如今急急慌慌的要出钱,正好卡在了将收不收的节骨眼上,才让赵家手头紧了。
第二日,崔玉留了些奶给天天温着,然后就跟赵二石去了镇上。
一见闺女女婿来了,李氏自然是高兴的。正好前晌生意也不忙,加上店里现在有个小媳妇来帮忙,她倒也清闲。一听俩人是想来借钱,李氏也没犹豫,直接就让俩人跟着进了住人的后跨院里。
“玉娘,这是你成亲前家里攒下的,还有家里种反季蔬菜跟烧炭挣的,除去给娘买店面还有二十多两银子。”李氏先从炕洞里掏出个灰色的小布包打开,然后又从转身扒拉开炕柜翻找了一会,“这些是自打来了镇上,娘这吃食铺子挣下的,也有三十两多了。”
说完,她就一股脑的把里面的银票跟碎银子连带着铜板一块放到了炕桌上。意思很明显,这是要全都让崔玉两口子拿回去应急。
看似五十两银子不多,可却是李氏的全部家底了。说句难听的,看她分开放的模样,那棺材本在里头呢。
“娘,您留着点,我跟二石只借三十两,余下的再想办法。”崔玉心里感动,但也知道李氏一个人经营着铺子不容易,在镇上生活哪个不是处处需要钱银的?
赵二石在边上搭腔,其实他心里也热腾腾的。
“你们也别跟娘瞎客气了,左右也就这么多给你们俩应急用的,再多才是要了娘的老命呢。”李氏摸了摸崔玉的手,笑道,“再说了,娘这铺子的生意如今好的不得了,再有你那些稀奇古怪的吃食主意,那银钱也算是长流水的。倒也不会因着缺了这点就困顿下来。”
到底崔玉还是接了五十两银子,只给李氏留了些应急用的碎银子。
等俩人走的时候,又去了一趟陈木匠那。如今为了跟李氏靠近一些,也是为了个照应,陈木匠租的院子就在李氏铺子边上的胡同里。所以俩人过去也很方便。
李氏知道俩人要去看陈木匠,赶紧取了篮子递过去。里面是今早刚烙的饼跟一些小菜,本来也是给陈木匠准备的,也省得他每日里就着冷水啃干粮了。(
现在家里人对俩人的关系几乎是心照不宣,加上早就商定好了,只等虎子院试考完俩人就回村摆酒,所以崔玉倒也没追问什么。
到了陈木匠那,两个沉默的汉子一碰头,稍稍一问,赵二石就把来镇上借钱的事儿和盘托出了。听着自家徒弟有难处,加上崔玉又是李氏的闺女,陈木匠自然是心疼的。
当下他也不吃饭了,从屋里的木箱子里掏出个小匣子翻起来,过了片刻才从里面拿出四锭银子。看模样,每锭银子都足有五两重。
“这些你们先拿去用,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还有卖地的银子。”陈木匠本就是寡言少语的人,所以就算是心疼俩孩子,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不过这直来直去的,倒也挺好的。
原本他存着这点银子,是想着跟李氏提亲用的,余下的自然是打算进些上好的木材,然后再打些器具存到木匠铺去卖的。不过现在瞧着还早,而且打器具的事儿也能再拖一拖,大不了自个再去给庄子上做工罢了,总归让俩后辈先度了难关再说。
崔玉想要种的东西很多,若是错过了时节,定然是会后推一年的。所以推辞了几句,也就接了银子,只是她非拉着赵二石给陈木匠打了借条。
毕竟陈木匠再亲,到底还不是一家人呢,她这般做也无可厚非。
接下来买地买山的事儿几乎是水到渠成的,里正赵德发也乐的得了好处,再知道赵家准备好银子后的第二日就带了人去县衙。
这次买的不是三亩五亩的田地,所以办地契还要去一趟县里衙门。好在赵二石现在多少懂些人情世故,加上有赵德发帮衬着,再有就是县衙里的师爷跟捕快也都识得他,所以倒没有遇上什么为难的事儿。
等到办好了地契,看着红彤彤的官印盖在小纸张上,官家人又收了档。赵二石才张罗着要请莫大川跟王德安去吃酒,俩人看着也到了晌午了,便就没推辞。
都说男人酒桌上拉兄弟,加上莫大川跟王德安有心跟赵二石交好,现在又觉得他是个实诚汉子,所以带了几分真心。一来二往中,就开始叫兄弟了。
里正赵德发在旁边一边陪着喝酒,一边感叹赵家人的好福气。如此竟然也能跟县衙官爷搭上关系,要知道便是他也不过是沾了里正这个位子的光才能在衙门说上两句话的。
想来想去,他越发觉得赵二石两口子不是一般人。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地契到了手里,崔玉的心也就彻底踏实下来了。趁着修整河滩地跟山头的这段时间,她还准备简单教教赵二石做生意的小诀窍呢。
不过听他今儿回来说道的事儿,崔玉又觉得自个太自信了,也太看轻赵二石了。这个汉子满身的憨厚傻呆劲儿,似乎只是在家里,在外头办事儿时候那心思也不少啊。
心里踏实了,就又该忙活起来了。
周氏自然帮不上忙,所以每日就是在家里照看着天天,好在家里各种杂活如今也有来做工的妇人搭手,倒也不至于忙乱了。
河滩地那边的大水汪是按着崔玉的标准修的,土坝加高垒起来,只在边上开了两个口子放水换水。口子里,都还用好几层的纱布固定上。
大伙儿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但只要能挣到钱,自然也不好追着非要问个明白。
余下的薄地,崔玉也按着片让人修成了田地,因为有淤泥,所以倒也不急着追肥。在进山的那块平整处,赵二石也带了人开始盖起简单的小木屋来。
对于这个小木屋,赵二石是格外上心,从地基到木材全是他一手安排的。做工算不上多精致巧妙,但绝对安全结实,只要不着火,住个十年八年的却是没问题的。
期间,赵二石还抽了三天空,跟着赵小山和崔虎子去县城参加了院试。
院试是州衙的提督学政主持的,也是考取秀才功名的最后一场了。一般寒门子弟极少能走到这一场的,大多都是那些打小有西席先生或是上家学的富贵人家子弟或是官家子弟,所以村里不少人对赵小山跟崔虎子的这次考试都极为看重。
就连早就离了陈河沟村的李氏,都招待了几次专门去探望崔虎子的陈里正。
院试三年才进行两次,所以这会儿赵家全家最主要的事儿可就是陪着赵小山二人去县里了。
临走的时候,除了笔墨纸砚全部备了新的,衣衫帽子还有各种吃食,能带的崔玉都给带了个齐全。就连水壶,都每人带了两个,生怕俩人在下场的三日里饥了渴了引得难受。
当然,看着日头越来越毒辣,天气越来越热,崔玉还专门熬了酸梅汤跟罐头给俩人带上。更是提前嘱咐了俩人,去了县城进场前一定要喝一碗避暑汤,免得进了场人多天热的闹难受。
原本一家人谁都没去参加过考试,更不知道里面的道道,哪个知道准备那么细致?尤其是周氏,早些时候还以为只要带了干粮跟衣裳去就行,如今才知道下场考试竟然这般难。
尤其是等赵二石回来以后说,场上许多人受不得热昏了过去,还有脱水的有闹肚子的,只进行了半场,就由许多学子被拖了出来。
这时候,周氏才念叨了许多阿弥陀佛,又念了几声祖宗保佑。若是没有玉娘,只怕自己这个傻老婆子就要耽搁了小山那孩子了。
这件事过了,小山跟虎子也跟学院请了假。只是这次,虎子只来赵家村看望了一下,然后就回去帮着李氏忙活了。他嘴上不说,但崔玉看得出,他对陈木匠的态度软化了不少,说不得这次就是为了俩人的好事儿呢。
说起来,等结果的日子总归是心急焦躁的,许多人受不住压力总觉得抓肝挠肺的难受。不过上次的事儿之后,崔玉很是注重引导赵小山跟崔虎子的心态,加上俩孩子心思沉稳也不是那种没个心性的人,所以倒也没太多异常。
又过了半个月,河滩地跟山头的改造就完工了。同时,院试放榜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一次在崔玉的催促下,一家人可是天不亮就去了镇上衙门口。等了许久,才见人群后头有人喊道:“都让个道,贴榜的官爷出来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接着就生生挤出一条小道来让人过。等榜一放出来,认识字不认识字儿的可就都轰的一下子又挤上来。
小山跟虎子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只猫着腰找自个的名字。碰上几个来看热闹的同窗,只管匆忙打个招呼。
最后终是找到了俩人的名字,虽说在榜尾的位置,但到底是过了。只读了一年有余的书,能得了如此成绩,除了家里的支持跟俩人的勤奋,可见天赋也很是重要的。
对于这个结果,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接下来自然是满意的东奔西走相互告知了。
赵家村跟陈河沟,几辈子不出个读书人,一出就是个秀才爷,怎么能不让人欣喜?尤其是李氏,更是觉得自家扬眉吐气了,连带了孩子们去给崔大郎磕头时候红眼掉泪都带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