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老太太的妥协是吴家两人的意料之中,吴家人听到了陈家老太太的答应,那弯起的眉眼翘起的唇角里盛满了都是得意的笑意。
陈家老太太谨记秦锦然的吩咐,她与女儿是决意带着孩子在吴家来领孩子之前就离开的,在吴家人面前务必不能表现了出来,于是装作愁眉苦脸毫不退让的模样。在村长的见证下又扯皮了半个时辰,终于定下了等到孩子满月的前三日,吴家过来接孩子,到时候给孩子风风光光的满月礼,正式落在吴浪生的名下。
吴家人满意地离开,村长对陈家老太太说道:“这孩子给了吴家,你们也有好处,你家小娘子今后若是需要合适的也能够找个当家的人,这样你们两人也有个依靠。”
“村长,”陈家老妇人忍不住说道:“当时吴家那个孩子,你也是知道的,为什么今天你更愿意他带走我家孩子。”陈家老妇人自从从秦锦然那那里听到了村长的打算,加上刚刚交谈的过程中确实留意到了村长看似公允,实则是偏向吴家人,就忍不住问道。
村长的面容一瞬间有些尴尬,而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是说我不帮你们,若是吴家人进入村里来抢这个孩子,我是没有办法的。”
“你不是村长吗?若是他们来抢,我们村里不也有人吗?”既然是村中邻里,自然是相互帮忙守望的。
“我是村长也不能够强迫了村里其他人来帮你不是?”村长抚须的手一顿,“当时为了吴波生的事情,村里不少人都不赞同,如果不是为了祖上的交情,我会帮你们跑前跑后,还私下里帮着你们打点官府?就如同村里人说的,小娘子既然已经委身了吴家二子,哪有把人投入到大牢的道理,直接嫁过去,不也就没有了现在的事情?”
陈家老妇人往后退了一步,她从未想过村长也会这般想。她听出了村长话语里埋怨的语气。
村长说出了这些话之后,觉得自己说得有些重了,声音放得平缓,“我只是觉得村里有些人说得也有些道理,事情已经过去,吴家二子现在就在大牢里,这件事情也算是揭过了,孩子给了吴家,你和小娘子好好过日子,岂不是安生?不然吴家长子三天两头带人来闹一闹,你们也吃不消不是吗?”
陈家老妇人的神情有些哀伤,夫家在世时候与眼前的村长是结拜的兄弟,是有过命的交情,是是非非分得清楚,才会做了村长,现在竟是一味和稀泥,“我知道了。”
村长没有从短短的四个字之中听出陈家老妇人的失望,只当做她已经想通,苍老面容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你想通了就好,我知道你家娘子是个倔强的,多劝劝她。”
村长了离开之后,陈家老太太进入到了屋里,陈娘子苍白的唇扯动,对着秦锦然说道:“这一次劳烦大夫良多,我便静候佳音了。”
“好。”
陈娘子生产之后元气大伤,加上孩子也是一团大小,只有等着身子好转一下,替他们在京都里办了通关牒引,趁夜悄悄离开。秦锦然应了陈家人,等到过些日子,就把东西送过来,才有了陈娘子此时的谢意。
若是等着事情办好再走,那就拖得时间太长了些,秦锦然准备同月嵘上路,谁曾想陈娘子生产的时候亏损颇多,加上心神失守,发了一场高烧,秦锦然便又在村里留了三日。
等到陈娘子好转了之后才和周月嵘离开,说来也是巧合,从村里弯弯绕绕的小路出来,马车驶上了平坦的管道,周月嵘掀开了帷布,就见着了有人站在官道上。她原本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猛地就挺直了身子。
马车的车辙始动,秦锦然靠在马车上因为颠簸闭着眼有些昏昏沉沉,就听到了周月嵘的声音高了起来,“停车。”
“怎么了?”秦锦然睁开了眼,正巧就见着周月嵘已经迫不及待掀开了马车的帷布跳了出去,秦锦然被周月嵘的动作下了一跳,“月嵘?”挺直了身子,软垫从马车壁上滑落,就见到了周月嵘已经走向了停驻的马车,马车站在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方磊与温钰安。周月嵘见到了温钰安,便觉得脑中一阵空白,径直下了马车就走了过去,双臂挽着的披帛随着她的跑动,如同水面波,划出轻柔的弧度。
脚步停驻,站在温钰安的面前,抬眼那长睫便抖动如蝶翼,语气里的雀跃与欢喜漾在了眼中,淌在了唇边,“你怎么来了?”
金光被睫羽剪成细碎的光华,眼波流转,白净的面颊因为奔跑而带着些许红,那艳色仿佛是心湖智商一片泛着黄的杏叶绕着叶柄打着旋儿落下。温钰安往后退一步,道一句:“周姑娘。”目光并没有落在月嵘的身上,而是越过她的仍飘起的披帛,落在了扶着车壁而下的秦锦然的身上。
秦锦然上前行礼,见着两人也是意外,道,“两人怎么上京了?”
还没有等着温钰安回答,就见着温钰安与方磊身后的马车帘幕被掀开,那娇艳的容貌就露了出来,熟悉的面容不是旁人正是姜梦。
“姐姐?”姜梦笑着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袭海青色对襟襦裙,绣的是风摇翠竹林,腰间垂着的宫绦被风吹得晃动。
“你怎么上京了?”秦锦然的声音里有震惊。
姜梦上前笑盈盈地握住了秦锦然的手,“我们慢慢说,正巧马车坏了,还在想要等多久才能够找人过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没曾想到会遇上姐姐。”
“也正是巧合了,上马车慢慢说。”秦锦然不知想要知道姜梦等人上京作甚,也想要知道团团还好不好。
姜梦带着丫鬟上了马车,原本就不宽敞的马车,此时显得是有些仄憋。秦锦然和姜梦挤在一处,说起了团团。莲子(怜子)心中苦,梨儿(离儿)腹中酸。那种苦酸之意在见到了姜梦的时候,便越发扩大,说到了最后,秦锦然也难免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的湿漉漉的泪意。
还是秦锦然岔开了话,“你还没有说,怎的来了京都,我让梓晏带话过去?”
“总没有日日防贼的道理。”姜梦说完了之后,想到了永安王爷同周月嵘的关系,对着周月嵘侧头浅笑,“我只是……”
周月嵘不等着姜梦说完,就说道:“小叔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你接着说就是。”
姜梦笑了笑,“也算是机缘巧合,在钱塘我已经重新嫁了人,还是将军做的主婚人。我现在的夫家你们也晓得,就是方磊,方石头。”
“啊?!”秦锦然确实是被这个消息惊到了。方磊同姜梦成亲?
“方嫂子能同意?”周月嵘忍不住问道。
姜梦看着周月嵘,“看来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姜梦抿唇一笑,“若是可以,我还当真是希望那个身份,你永远也不知道的好。方嫂子不知道我的身份,不过既然嫁给石头,石头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也不过是让方嫂子高兴高兴罢了。我与石头,是名义上的夫妻。”说到了后来,笑意就有些淡了,“他说这样替我避祸,我考虑几天,与他在将军的面前立了契,就成了亲。”
无论合适与否,两人都已经做了这名义上的夫妻,秦锦然沉默了半晌,还没有等着说话,就听到周月嵘说道:“那温公子怎么过来了?”只是舌尖微卷,念出温公子三个字都仿佛有些气息不稳。
“之前得到了本家的消息,匆匆忙忙从京都就回到钱塘,总要和恩师交代一声。”
“原来是这般。”周月嵘低低念了一句。
姜梦回答了周月嵘的问题之后,又对着秦锦然说道:“今个儿应当不是医术院的休沐日,你怎的在外面?”
秦锦然就把事情的始末同姜梦说了,说到了去津市里的给人治病,就难免说起了先前在医术院里出的风头,姜梦笑得眼眸弯如新月,“我就知道姐姐的医术是顶顶好的。”
一路上簇拥在略微拥挤的马车,就这般回到了京都,撩起的窗帷,周月嵘可以窥见跟在右侧后方的马车,那马车里有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