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爷那边黑云压顶,而乔婉这边却是晴空万里。
今天乔婉也照样没去学校,只是在乔太太的小书房,继续学她的账本,手上的动作也是有条不紊的。
昨天乔家的动静弄的有点大,但是该收尾的,乔太太还是要亲自去几个有出手帮助过的好友那,好好道谢一番。
此时的乔宅,也是一片寂静。太阳从东方,升到高空,又慢慢的往西移动。树干的影子,也随着太阳的变化,也变化着长短,而刚过正午,影子稍稍开始变长的时候,乔府的张妈就急忙过来,敲响了小书房的门,着急道:“小姐,孙老爷来访,后面还跟着警/察厅的人。”
乔婉听了,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淡淡的应了声:“恩,带他们去正厅。”
张妈几乎大半辈子都在这乔府里待着的,哪里见过什么警/察厅的长官,就算是路过警/察厅,那也是远远的绕着走的。张妈见乔婉不为所动,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过去吩咐了声在院子外面候着的小厮,然后重新回到小书房门外忧心的候着乔婉。
乔婉慢条斯理的算完了账,还细心的归整了下桌上的东西,才起身带着张妈往正厅走去。
乔婉还未到正厅,远远就就见到一个长官坐在上座,孙老爷坐在下座。孙老爷旁边倒还座着一位跟孙老爷年纪相似,但白胖白胖的,大腹便便的男人。看那副样子,估计也是行商之人。
乔婉一进来,还未出声打招呼,那头孙老爷立马就朝那个长官抬眼示意。
长官见到是乔婉,放下手中的茶杯,颇有些威严的问道:“乔府主事的呢?”主事,就是说能当家做主的人,当然相对的就是接下来问的事情,能承担责任的人。
乔婉莞尔一笑,当自己是泥捏的不成,这么容易就会被吓唬住?乔婉找了个位置坐下,才道:“不知长官是为了何事,这乔府我乔婉自然是可以做主的。”
见乔婉这么说,长官也就不客气了,直接说道:“根据调查,孙家丢失的货物,极有可能就是你乔家偷盗的!”
乔婉真想装一装,弄个可怜兮兮,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来表明自己的冤屈。但这群人,一向是欺软怕硬的,而且孙府跟乔府是撕破了脸皮的。所以,装可怜,绝对是个下下之策。甚至可能还会让别人产生乔府软弱无能的错觉,以后不就更容易被欺负了吗?人善被人欺,马善别人骑,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乔婉处变不惊,尽管她知道这位长官指的什么,但是还是一脸莫名的说道:“什么货?长官,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乔家虽不是顶天的大富大贵的人家,但这也是家大业大的,偷别人的货做什么!”说着,乔婉撇了眼正厅里面的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孙老爷既然是只带着一位长官来乔家,而不是去警/察厅。那这里面的事情,可就很值得玩味儿了!这是打算借着乔太太不在,来给自己设套吗?
孙老爷本来就心气不顺,被乔婉刚才的话,又被激起了怒气,不过面上还是语重心长的道:“婉婉,人生在世,谁都会犯错。只要你认错了,孙伯父看在咱们两家的情面上,一定不会追究的。”
乔婉没理会孙老爷假惺惺的话,转头对长官问道:“长官,这向来是捉贼拿脏。您刚才这么说,可是有人亲眼看到,我们乔家偷了他孙家的货?”
“额!”长官也是答不出,转而看向孙老爷。这事孙老爷在来的路上就跟他说过,但是你这一没人证、二没赃物的,要不是看在孙老爷大方的面子上,他才懒的跑这一趟。
倒是站在一旁的韩老爷,道:“长官,乔家运给孙家的那批布,韩某亲自过去查看过了,是属于我韩家工坊所出。而这批货,却是在乔家工坊出事后,孙老爷向我韩家买的。”
此话一出,乔婉倒是明了这个人就是韩家的老爷。但韩老爷这一说话,乔婉倒是听出了些门道:孙家丢货,关你们韩家什么事情?你们韩家这么为孙家卖力,孙韩两家真的只是单纯的买卖关系?
乔婉抚了抚自己的长发,意有所指的道:“都说是头发长见识短,没想到,这韩老爷的见识,比我这个当小辈的还要短。孙老爷向我们乔家定的这类胚布,只是普通的纺织技术,市面上多的是。而且韩家是跟城里很多同类的工坊一样,都是由工人一手纺织的,出来的面无论是色泽,疏密度,薄厚都是大同小异的。莫不是韩老爷火眼金睛,能一眼就辨认出自家的面料?还是说只要跟韩家相似度高的面料,都是你们韩家纺织的?”最后一句,绝对是点睛之句!
确实,韩老爷的话立不起什么可信度。只要找个纺织界的老师傅问问就清楚:这类胚布的纺织技术,原料的比例,在工坊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天下树叶都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呢,何况是不同的人织的,怎么可能会是一样的,又怎么可能确信就一定是你韩家的!
乔婉转而严肃的道:“这会毁坏别人名誉的话在没证明事实之前,可不能随意瞎说的。是吧,长官?”乔婉还特意的反问了一声,在这里权利最高的长官。见那长官哑口无言的点了点头,乔婉才大方的道:“不过看在韩老爷是长辈的份上,婉婉这次就不计较了。”这话显的乔婉是多么的大度,而韩老爷你这个作为长辈的,心胸却是那么的狭隘,没凭没据的,竟然就这么污蔑一个小辈,着实可恶!
一时,在场的三个人,顿时被乔婉噎的不知如何是好!
韩老爷也是不省油的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再跟长官信誓旦旦的强调自己是亲自去看过的,而且自家工坊的布匹,他最为熟悉,肯定就是他韩家工坊的。而孙老爷则是一脸失望的摇头看着乔婉。
乔婉冷眼瞧着每个人的表情,心里一阵冷笑,这做戏做的挺全,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但真当自己是傻的不成,会笨的自己跳进你们的圈套!别说现在那批货已经发出去了,而且即使孙老爷狠心让那批货待而不发,她也有后招等着呢!
乔婉不耐跟他们这么唧唧默默的,浪费自己的时间,斩钉截铁的道:“长官,我们乔家一向都是良民。现在既然孙老爷和韩老爷这么说了,我们乔家也是有血性的,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的让人挼搓!婉婉相信长官是个公正之人,让长官亲自主持来检验布匹,来评判这乔家卖给孙家的货是不是韩家的,如何?”
乔婉的话,站在外人的立场上很好理解,说的也很对:对啊,你们不是纠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吗,这个先拿实物的比对,这总能知道了吧。也不能就凭你韩老爷空口说的话,说你的就是你的吧!刚才韩老爷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能认出的吗,那你就给多几家的,让他也辨认辨认哪个是他韩家的!
而心里有鬼的人,却是不好说,一是这么多货都已经发出去了,拿什么出来;你要滥竽充数的只拿几匹出来,谁会信你!最重要的是:万一真有什么北平那边的人存在,万一牵扯出来,岂不是说这货是从他那边偷的。平白无故的被人扣上偷儿的帽子,又岂会善罢甘休!那自己在北平那边的事情,原本就是一帆风顺的,不就会变成前途坎坷的吗?
最后一个担忧,绝对不是孙老爷想要的。孙老爷原本就没想把事情闹大,上次交货的时候是乔婉在弄,孙老爷认定如果这货真的是乔家偷走的,那乔婉肯定是知情人之一。所以这次只是想借着年轻、单纯的乔婉来诈一诈,来验证自己的想法。但孙老爷没有预料到的是,乔婉竟然在韩老爷说的这么肯定的情况下没有一丝慌乱,甚至也没有表示怀疑这货的来源,难道乔家这货真的是从某个北平的人手上买的?
情况急转直下,孙老爷看了眼乔婉,瞬间改变了态度,语气也颇为的缓和,问道:“婉婉,这事可能存在误会。伯父问你个事,这货是你娘从哪里买回来的?”说完,还有些抱歉的补充上一句:“伯父刚才细想了一下,还有一种可能是那人早前从你韩伯父那里买去的不是。”只字不提刚才那偷盗的事情了。
这态度,前后转变的可真大。韩老爷也是一脸的莫名,想出声,还未开口,就先被孙老爷一个动作给拦住了。而原先被请来打算吓唬乔婉的长官,也是有些糊涂!
乔婉撇了眼孙老爷讽刺的说道:“这误会,弄的可真大啊!”
孙老爷讪讪一笑,脸色没有丝毫的不愉!只当乔婉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气愤而已。
乔婉也觉的现在的场面颇为好笑,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样子,现在是什么?豺狼变家猫吗?不过,现在的主动权在乔婉自己手里,这事情你问了,反正我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告诉你!
乔婉拿出陈管事写的收货条,放在桌上,抬眼对孙老爷道:“这个,孙老爷打算给乔家什么时候结货款!”
孙老爷是精明人,明白乔婉话里的意思,但这毕竟是好几万的货款,不过这钱能晚付就晚付:“这货款,跟乔家,孙伯父一向都是按照合约条款去付的。”
合约!乔老爷签的友情合约?交货后三个月内结清?乔婉倒不担心孙老爷会赖掉,因为合约、收货条一样都不少,孙老爷即时想赖也赖不掉。但是孙老爷越想拖着最后一天结,她就偏偏要现在结!
“孙老爷的信誉一向是可以信的过的,但为了让孙老爷能准时交货,我们乔家可是出了高价买回来的。这货,我们乔家可是亏了一大笔钱的。”说着,乔婉指了指桌上的纸张,道:“这货款呢,还是尽早的结清好,乔家也可以周转过来,也能把后面的尾款尽快给贵人不是!虽然贵人大度没催,但总拖着也不好!孙老爷肯定会谅解的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怎么样!你要搁着不立马结,别人会说你无情无义,毕竟乔家也是为了让你能交上货才去高价买的,你不及时结,这么拖着是什么意思!孙老爷被乔婉逼的无奈,应下道:“孙伯父回去就交代陈管事给你送过来的。”
“这倒不用这么麻烦。”乔婉转头对张妈道:“张妈,你去跟李管事说一声,让他过来等会送送孙老爷,顺便去把货款也给结了!”乔婉一点也不给孙老爷留余地。毕竟前世孙老爷可是会把过错推给管事的人,谁知道陈管事会不会把送钱的事情给“耽搁”了呢?
乔婉对张妈吩咐完,果然转头就见到了孙老爷有一瞬间的不愉。乔婉就像没发现似的,还笑着对孙老爷点了点头。当然这笑,不是真心实意的,只是给孙老爷贴堵的。
虽说孙老爷被乔婉刚摆了一道,但没有任何的生气,还是追问着道:“婉婉,你刚才说的贵人是?”
乔婉对孙老爷的执着有些好笑,不过她也挺奇怪的,孙老爷对北平的事情,尤为关心。前世,孙老爷也是这么在意北平那边。乔婉甚至开始觉的,前世嫁到孙家的唯一幸事,就是知道了孙老爷有这么个软肋。
反正最后,孙老爷不管怎么问,乔婉就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就只是给孙老爷这么一个信息,人是有这么一个人,就住在本城的一座别院里。但是他的名字,我就不告诉你,你也不能拿我怎么着?但要费心长时间的去细查,估计也能找到。但是他愿不愿意见你,也就是另一回事了。
别院里的人是谁,又在哪里,乔婉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些当然是陆向北一一告知的,后面的事情也是相应的帮着乔婉安排好了。
临走的时候,乔婉还让府里的小厮带着长官去自己的工坊转一圈,美其名曰:“经守夜人老余描述,上次工坊仓库的房顶倒塌,是有人故意为之的。乔家希望警/察厅能够查出那奸恶之徒是谁,也好赔偿乔家和老余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