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瑶的第三块记忆碎片是在枕头下找到的。
相比于前两块碎片找寻过程的坎坷,这一块碎片的找寻要容易许多。
这一次环境变化后不再是晌午,而是一个晚上,屋里开着灯,床上的两个被筒只有暮瑶的鼓鼓囊囊,小姑娘蜷着身子在被窝里睡的正香,过了一会儿她翻了个身,坐起身来,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转头见一旁的被子被掀开,床下的拖鞋也少了一双,小姑娘转头四处看了看,随即穿着睡衣光着小脚丫从床上跳了下来,从床头的抽屉里取出手电筒打开门。
小姑娘应该是半夜内急,她本想下楼,打开门时却听见哥哥的房间有说话的声音。
是妈妈和哥哥,小姑娘忽然好奇,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贴近了哥哥暮远房间的门。
“暮远,这是你下个月的生活费,装在书包里收好,千万不要弄丢了”,
房间里传来女子的叮嘱声,
暮远道:“妈,不会丢的,我都多大的人了?”,
“恩,你明天就要回学校了,我给你买了些零食,学校的食堂还吃的习惯吗?已经大学了,泡面就不要吃了......”,
只是一些体己话,哥哥每次出门的时候妈妈都会给他准备许多吃的,读了大学后就不经常回家了,但每个月回来的时候家里的菜都会异常丰盛。
她总是偏心哥哥,小姑娘闷闷不乐的想着,握着手电筒向楼梯口走去,却忽听暮远道:“妈,你有心事?”,
小姑娘又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听见房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再过几个月就是暮瑶升初中的考试了,我打算...让她去三中”,
门外的暮瑶顿时一怔,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暮远好像也十分诧异,问道:“妈,为什么?暮瑶虽然贪玩,但成绩一直很好,她能考上一中的”,
门内一阵静默,片刻后还是暮远说道:“妈,三中什么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好的学生送进去也是浪费了,暮瑶也肯定不想去那里读书的...她早就和小不点约好要一起考上一中的,上个星期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还和我说起过这件事...妈,是因为入学费吗?”,
“你不要管了,早点睡吧”,
“妈,现在学校课程不多,大学也不像高中那样,有许多空余时间,我可以勤工俭学,这学期的奖学金也有几百块,再找别人借一点,凑一凑总该够了”,
“暮远,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暮瑶是我妹妹,怎么不该我操心呢?”,
“还有三个月,妈会想办法,如果实在做不到那也没有办法,看这丫头的命了”,
......
其实已经无法可想了,当初暮远读书的钱就是借的,亲戚朋友能帮的都已经帮了,这个家现在要还那些借的钱,等暮远毕业后就要还助学贷款,已经是负债累累了,再来一个暮瑶这个家庭就承受不住了—全靠一个人支撑起来的家庭,本就经受不了多少风雨。
蓝光散去时,三人看见小姑娘呆呆的立在那里,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就是真正的症结所在吗?”,
郑元轻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做的已经够好了,但......”,画面随着蓝光渐渐消失,纪小烟和陈墨的心里也满不是滋味。
郑元摇了摇头,道:“许多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就算你什么都没做错,但受伤的却总是你”,
“贫贱夫妻百事哀,世道是从来都不讲道理的”,
记忆碎片光华散去,郑元把三块碎片都放进口袋里,外面已传来脚步声。
那脚步声像是从楼梯处传来,听起来正朝这里走来,越走越近,三人对视一眼,忙走到阳台处从窗户爬到外面,纪小烟轻盈地落在右下方的房顶上,陈墨顺着管道爬到下面,郑元则借助傀儡线吊在上面,他身子向后一仰,脸正对着窗户,便能看见房间里面的情况。
门锁被打开,推门而入的果然是暮瑶的妈妈,她仍是一身工装,一头长发束在脑后,脸上满是倦色。
放下包后打开橱柜的门,应该是很饿了,她取出冷馒头咬了两口,然后才打开煤气灶把剩菜剩饭热了一遍随便吃了点,用毛巾擦了擦脸就拎着包又出去了。
“这么晚了,才刚回家就又出去了......”,
墙上挂着的钟指针显示的时间是一点。
“应该是去诊所看望暮瑶吧”,陈墨道,
郑元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了,我们也去看看”,
暮瑶的妈妈的确是去了诊所,这么晚的时间,小区外的路灯亮着,但道路两旁的店铺都早已经关了,诊所也已经关门了,但小区旁边的小诊所与县城里的大医院不同,没有严格的上下班制度,晚上医生就住在后面的院子里,小区附近的人都熟悉,这里经常要加班加点的工人也多,所以时常有家属在半夜的时候来看望病人,医生便给他们留了一道小门。
诊所里的灯已经关了,四下里一片静悄悄的,走廊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出了走廊才有黯淡的烛光指引着通往病房的路。
值班的护士坐在值班室里打盹,暮瑶妈妈没有吵醒她,径自走向病房,走进病房时暮瑶已经睡得熟了,夏末秋初,天气半凉不凉,小姑娘睡觉的时候也不老实,被子被她蹬到了床角。
暮瑶妈妈拿起被子把她的小肚子盖上,这才放下包,俯身去收拾她临睡前落在床边的书本。
小姑娘忽然翻了个身,咕哝道:“我不喜欢妈妈”,
女子不禁一怔,再看时才发现她说的是梦话,她神色间不由得有几分黯然,伸手轻轻的捋了捋她的头发。
“反正妈妈也不喜欢我”,
小姑娘又咕哝了一声,声音比方才小了许多,还抽了抽鼻子,像是很委屈的样子。
女子眉眼低垂,手指上的动作越发轻柔,过了一会儿,她俯下身去在小姑娘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暮瑶,不要胡思乱想,妈妈很喜欢你......”,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