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这么下跪,老奴可是担待不起。遥想当初,郡主身为海陵王的女儿,异邦公主,和亲过来。老奴不就是处置你身边婢女,你竟让老奴跪下认错。别人都说,这宣王府的规矩,可都是让这不懂规矩的番邦之女给坏了。”
罗嬷嬷悠闲无比的坐着,看着眼前下跪,无比憔悴的妇人。
想着当初苏叶萱抽打过来的鞭子,罗嬷嬷面颊竟不觉隐隐有些扭曲。
那时候,鸢王妃作为婆婆,最重规矩礼数的一个人,竟反而帮衬这萱华郡主说话。
可是现在,苏叶萱还不是跪在自个儿的跟前,解气!
到底是个番邦之女,水性杨花,与人私通坏了身子。
宣王府仁慈,没要了这贱人性命,只不过由妻贬为妾。
偏生这贱人亲爹也不争气,明明已然归顺朝廷,却又恰逢边境生乱,全家被乱兵所诛。
朝廷虽又重置海陵宣慰府,只不过已然不姓苏。
待这消息传入京城,传入了宣王府,苏叶萱顿时也是从妾贬为奴。
几载折磨,当年如花似玉的娇艳女郎,如今却已然是草奴一个,哪里能寻得到半点贵气。
罗嬷嬷眯起了眼珠子,想起了这贱婢刚入府的时候场景。
她是清小姐身边的人,清小姐客居在宣王府,自幼孤弱,却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世子更是青梅竹马,心意相通。
原本清小姐家世是单薄了些,可好歹世子喜欢。
只要世子喜欢,便有机会。
可谁想,世子出外打仗一次,便领回来一个和亲的郡主。皇命赐婚也还罢了,更重要的是,世子居然移情别恋对她痴迷不已。
苏叶萱初入宣王府的场景,罗嬷嬷永远忘不了。
对方乌发披肩,红衣娇艳,美得张扬,美得充满了生命力。
就算罗嬷嬷这样子的忠奴,也是不得不承认,自家小姐为之一比,却是那般苍白而单薄。
这样子的狐媚子,显然更能勾引男人的心。
她瞧着自家小姐,明明脸蛋儿白透了,明明牙齿将唇瓣儿咬透了。可她那身子,却仍然是不依不饶没有晕倒。
若是往常,清小姐早就晕倒了。她身子骨弱,怯弱弱的样子让世子很怜惜。
可是那一日,清小姐没有晕倒,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晕。男人的心若不在你身上了,倘若你继续麻烦这个男人,所得到的不是宠爱而是不耐。
清小姐那娇柔的身子骨,居然是坚挺了几分。
别人都说清小姐柔弱,可那一刻清小姐的眼睛好似狼一样凶狠。
可是罗嬷嬷心疼啊,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她记得自己鞭笞的那个丫头叫紫苏,是苏叶萱领过来的。
年纪小,也不过十三四岁吧,因为是蛮夷之地长大的,礼数差了点。
罗嬷嬷挑出了不是,刻意抽打二十鞭子。
那时候她运足劲儿,是想将这个紫苏抽残废的。
没想到这郡主心眼狠,不懂礼,她才抽打几下,苏叶萱便夺过鞭子反手打过来。
这小郡主还护下人,脆生生的说什么她的人不容别人伤。
那时候,连鸢王妃都不敢招惹这丫头,还呵斥自己。
一时间,萱华郡主可谓是风头无两。
罗嬷嬷挨了打,还赔笑着,却心里苦。
是清小姐给她上药,安慰于她,此局未必绝望。
鸢王妃多疼儿子的一个人,哪里能容如此狐媚夺走世子全部的注意力?
罗嬷嬷是相信自家小姐的判断的。
客居宣王府,就算小姐和世子传情,却总可劲儿在鸢王妃面前说世子是多孝顺多离不开鸢王妃这个亲娘。
老王妃的独占欲,近乎变态。
清小姐聪慧,才懂应付,可这蛮夷之女又懂什么?
罗嬷嬷那时候,心里就告诉自己,自家小姐一定会赢的,一定会笑到最后的!
如今可不证明这一切如清小姐所言?
如今她主子也不是那客居宣王府的孤女清小姐,而是世子的正妻,堂堂正正的清夫人!
还是贤惠名声满京城,宫里贵人皆赏识的清夫人。
从前别人都说,清夫人这客居孤女身子骨弱,不会生养,福气浅。
便算是当真嫁给世子,做了世子妃,只怕也是有命嫁没命享。
可谁想,清夫人嫁过来几年,不但为世子生了两子一女,还独得恩宠。
原先她客居时候,身子骨弱,总是害病。
如今却成了偶尔犯病,身子骨倒也好转不少。
罗嬷嬷更知晓自家主子的偶尔犯病,一多半是想让世子跟她玩儿那怜惜美人的情趣。
如此幸福,也是打肿了那些暗里酸的人的脸。
反观眼前这妇人,落魄如斯,丑鄙如斯。
谁还能分辨出她竟是当年那和亲的郡主,原本的世子正妻苏叶萱!
苏叶萱并不是个贪生的人,她的骨子里面甚至有一缕刚烈。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此猪狗不如的活着,她原本宁可死了,也不会受此羞辱。
可如今,她还有个儿子还活着。
年方十岁,养在如今清夫人的身边。
苏叶萱苦苦哀求:“求你,求你让我见见冽儿。”
罗嬷嬷冷漠无比的看着眼前哀求的妇人。
她猛然狠狠的朝着苏叶萱的手掌踩下去,足尖用力,恨不得将苏叶萱的手掌踩成肉泥。
而这般大力践踏之下,苏叶萱的指骨竟硬生生被恶奴踩得骨折。十指连心又是何等的痛楚,然而苏叶萱竟似硬生生的挺着,哼也不多哼一声。只不过她的牙齿却也是大力的咬住了唇瓣,一颗颗的汗水顿时也是从苏叶萱的额头之上渗透而出。
那酸臭破烂的衣袖划开,露出了苏叶萱手腕上一道又深又利的伤口,可谓是触目惊心!
罗嬷嬷瞧着这道伤口,唇角却也是不觉流转了一缕狞笑。
这贱人身为外邦蛮女,会武功又如何,饿了她几顿饭,顿时没力气了。
再找人,将苏叶萱的手筋生生挑断。
她再将目光落在了苏叶萱脸上,苏叶萱头发已如枯草,面颊满是污秽,而脸颊一侧几道伤痕却也让这张面容更加难看。
苏叶萱她手筋被挑断后不久,那庄子上的无赖刘三,就趁着天黑去糟蹋苏叶萱。这个女人也狠,就算是个废人,极力反抗下也扣出刘三一颗眼珠子。
当然苏叶萱自个儿也是没落得个什么好。她头皮被抓了一大片,脸颊也是生生毁掉了。
此刻纵然受伤极重,苏叶萱却也是勉力抬起头,极力挤出了一丝笑容:“罗嬷嬷,你应了我的,让我见见冽儿。”
看着苏叶萱如今这副尊荣,想起了清夫人如今的高贵雍容,罗嬷嬷更是心生嘲讽。
她假笑:“夫人仁慈,便是你这等下贱荡妇,也容你见冽少爷一面。将自个儿弄得干净些,一身脏兮兮。”
闻言,苏叶萱一双眸子蓦然变得无比的明亮。
便是罗嬷嬷也是呆了呆,旋即却也是暗啐一口,顿时离去。
苏叶萱泪水一滴滴的垂落,顾不得手指上的疼痛,唇角却也是冉冉绽放一缕笑容。
冽儿,她的冽儿,她原本有两个孩子,可是小儿子却因为那桩污蔑之事没有留住。
与人通奸?她怎会做出如此不守妇道的事情。可是那时候宣王心已经被清夫人夺走,居然是毫不犹豫的相信此事。
至于冽儿,一岁之后,自己便是再也是没有抱过他了。
天知晓她有多想这个孩子。
就算是做梦,也是梦到他。
苏叶萱贪婪的回忆着,小时候抱着冽儿软乎乎身子的甜蜜回忆,这是她痛苦之中的唯一安慰。
一想到冽儿让清夫人亲手抚养,苏叶萱都快要疯了。
那个毒妇,怎么会好生待自己的儿子。
那毒妇甚至不让自己跟冽儿多说一句话儿。
荒庄是围猎之所,苏叶萱也偷偷见过冽儿几次。当然她只能远远去瞧,也是不能靠近了。
不错,冽儿是锦衣玉食,可她这个做娘的却瞧出冽儿容色落寞,总是郁郁寡欢。
她瞧得自己一颗心都快要碎掉了。
可怜的孩子,若自己这个亲娘在他的身边,一定是会给他无穷无尽的爱意,不会让他孤孤单单的。
好在,如今一切都要结束了。
飞将军青麟告诉她,要带她走,还可以带走她的孩子。
青麟这个孩子,是她亲手从雪地里拉出来,手把手教会其读书写字的。
从小,便是十分依赖自己。
甚至自个儿出嫁时候,那孩子还搂着自己不放手,不肯让自己走。
那一年,青麟十岁,打小成熟阴郁的孩子却第一次露出了符合年龄的稚气。
那是苏叶萱最后一次见到青麟了。
后来谁能想到,青麟长大之后,成为海陵双壁,短短八年间,已经是立下了无数的战功,威名赫赫。甚至还将那些当初洗劫海陵王的流寇追击诛灭了。
近些日子,青麟更悄然带来消息,要领着自己先离开,再行报仇。
她自然是乐意的,不过一定要带上冽儿。
断指之痛虽然难忍,可一想到终于有机会带走自己的儿子,苏叶萱不觉心中欣喜。
她略作打扮,卑微等候。
马车缓缓而来。
当雍容美丽的世子妃清夫人缓缓下了马车时候,苏叶萱恨得头晕目眩,喉头竟似忽而涌起了甜腥之意。
然而当马车上的少年下了马车时候,苏叶萱就谁也都瞧不见了。
眼睛里只有他。
十岁的少年,容貌清秀而精致。
近些来看,却比远看更俊俏。
苏叶萱贪婪的看着,冽儿五官生得真好,有些像宣王世子。可那双眼睛,却继承了苏叶萱,是一双琉璃色的双眸。
苏叶萱只觉得自己全身每一处都在颤抖,这是她的骨,她的肉,她的血啊。
“冽儿,冽儿——”
苏叶萱泪水盈盈夺眶而出,滑过了满是伤痕的脸颊,颤巍巍伸出了一双粗糙的手。
“我的冽儿,娘的心肝宝贝——”
她的手指头,已经触及了冽儿的衣衫。
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抱住自己的孩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咚的一下,血花四溅。
苏叶萱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带着倒钩的鞭子,只抽打一下,就是能让人血肉模糊。
少年容色如冰,手掌死死的捏着鞭子柄,薄薄的唇瓣吐露出了两个字:“贱人!”
苏叶萱如遭雷击!
清夫人更一脸悲悯、不忍之色,带着贤惠温婉高高在上呵斥:“冽儿,怎可如此弄脏自己的手。”
冽儿侧头,恭顺而压抑的对清夫人道:“是,母亲。”
苏叶萱脑子一片空白,瞧着那个女人伸出手指,轻轻为冽儿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衫。
她蓦然想到了什么,不觉抓住了那微薄的希望,挣扎着抬头急切无比的说道:“冽儿,冽儿,你许是不知晓。我,我才是你生身母亲,是你亲娘——”
是了,冽儿不知道,被这个女人骗了。
也许正因为这个样子,一定是因为这个样子。
纵然伤口极疼,可苏叶萱已经是原谅了自己的儿子。
定然是清夫人冒认亲娘,让儿子认贼柞木。
她急切的想要解释真相。
苏叶萱挪动膝盖,向着冽儿方向移动,急切的想要抓住自己的儿子。
那个女人真狠,夺走了一切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要骗走。
她不容自己的儿子受骗。
冽儿却是退后一步,厉声说道:“我知道。”
苏叶萱剩嗓音顿时也是戛然而止。
他知道了,为何还——
她说不出话,清夫人却关切的搂着她的儿子开口:“是啊冽儿,她虽不堪,好歹你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与她动手,岂不是污了你的名声。为娘,可是不允。今日之事,在场谁要是传出去,坏了冽少爷的名声,我也要家法处置!”
好一个贤惠无比的嫡母!
字字句句,可谓剐心。
苏叶萱只觉得喘不过起来,似要窒息而死了。
这几年,她如坠噩梦,可是如今,她好似落入一个更可怕的噩梦之中。
她终于瞧清楚了如今少年面上的神气。
是怨毒,是憎恶,是避之不及。
那样子的神气,顿时也是和她夫君宣王世子看她神色重叠在一道。
苏叶萱浑身冰凉,颤叫一声。
少年脸上满是乖戾、嫌恶之色:“我倒是想要忘记,可是京城每一个人,都是在提醒我。我有你这样子一个下贱不堪,无耻粗鄙的娘。他们有的是用嘴说,有的嘴上不说,可眼睛里面却充满了对我的嘲讽和嫌弃。”
谁不知晓,他的亲娘是个偷人的下贱女子。
苏叶萱流泪摇头:“不是这样子,不是这样子的。”
清夫人欣赏苏叶萱的表情,愉悦之极。
谁说苛待这贱人的儿子才叫报复,那是最笨的,而且还会损及自己的名声。
不像现在,全京城都是知晓她是个好嫡母。
苏叶萱那凄然欲绝的神色却也是极大的取悦了清夫人。
她温顺清秀的面颊流转了一缕阴冷,唇角却也是悄悄勾起了一缕得意无比的笑容。
眼前一切还不是最有趣的。
接下来的事情,方才是最精彩的部分。
伴随清夫人手臂一挥,几个粗使奴婢顿时扑过去,生生的扭住了苏叶萱的胳膊。
清夫人嗓音悲悯:“冽儿纯善,他到底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纵然你十分不堪,临死之前也是要见你一面。”
苏叶萱一怔,回过神来:“赫连清,你这个毒妇!”
清夫人痛心疾首:“苏叶萱,你纵然做过太多不堪之事,可是世子爷还是顾忌旧情,饶了你了。可是你呢,事到如今,不知悔改。仍然要跟那飞将军青麟私奔。可你难道一点不在乎自己的儿子?要让所有的人都议论他的生母淫奔?让他一生一世抬不起头来!我虽不是冽儿亲娘,可是也向来将他当成眼珠子般的疼爱。我宁可脏了自己的手,也不能误了冽儿的清白前程!”
她说的自己是何等伟大,可那柔腻面颊之上却也是透出了狠戾之色:“来人,将这女人沉塘!”
苏叶萱的身体,好像是破布袋一样,被几个人扭着,向着池塘方向拖曳去。
她不觉厉声说道:“不要!不要!”
她不知晓自己要逃走的事情是如何泄露的,却不能接受自己死时候,亲生儿子冷眼旁观,眼睁睁的瞧着。
可那几个奴婢却不会怜悯,更不会停手。
苏叶萱身子已然是拖曳到了水中了,她双腿踩出了片片水花。
罗嬷嬷最狠,她一把抓住了苏叶萱的脑袋,狠狠往水里一按。
水中,苏叶萱挣扎着,唇中吐出了一连串的气泡。
她不知晓哪里来的力气,努力挣脱,冒出了脑袋,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然而罗嬷嬷又扑了过来,生生按住了苏叶萱。
冷水灌入了肺部,却也是撕裂般的火灼痛楚。
恍惚间,她仿若听到冽儿无助、痛楚的呼叫:“母亲,母亲——”
啊,她的孩子,被吓着了吧。
纵然是有所隔阂,可到底是母子连心。
可这不是冽儿的错,她不怪冽儿。
苏叶萱挣扎着起身,她就算要死了,也要最后瞧瞧自己的儿子。
她要确定,耳边听到的惶急嗓音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的孩子对她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情,有继续不舍的。
只要一点点,她就会原谅他,仍然爱他。
她甚至要努力告诉冽儿,不要自责,不要伤心。
就算他看着自己去死,那也是因为无可奈何啊。
然后,她就看到了她的冽儿。
那声声母亲的呼唤并非错觉,冽儿也是眼眶微红,面颊流转了一缕脆弱。
可是,他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冽儿看的是清夫人!
他无助的偎依着清夫人,看到清夫人,唤着清夫人:“母亲,你才是我唯一的母亲。”
而清夫人这一刻与苏叶萱眸光相对,她朝着苏叶萱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后,她亲呢的搂住了苏叶萱的孩子:“冽儿,我自然是你的母亲,疼你爱你好母亲。”
苏叶萱脑子一片白茫茫,极致的痛楚涌入了心头。
这一刻,她所有力气都是没有了。
她想要死了,活着做什么,这般痛苦。
苏叶萱无声的笑了笑,水珠从她面颊之上滑落。
那些恶奴,那粗壮的手生生的将苏叶萱给按下去。
这一次,这位萱华郡主却好似失去了求生的力气。
蓦然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她的手指头在坚硬的石壁划下了道道痕迹。
她的指甲破了,在水中泛起了缕缕鲜血,却也是无人介意。
苏叶萱炽热的泪水从她眼睛里涌入出来,可是那炽热的泪水珠子却融入了冰冷的池塘水中。
那些恶奴七手八脚按着,直到水里面的女子再无挣扎,彻彻底底的死透了。
这一日,不过是宣王府的荒庄之上死了个没如何打紧的罪奴。
整个龙胤京城,无人在意。
他们虽然知晓宣王府庶长孙的母亲是个贱婢,可未必知晓这贱人还活着。
而这一年,最轰动龙胤的则是,边塞海陵郡的飞麟将军青麟竟然举兵谋反!
他连克三郡,锐不可当,据说要直捣黄龙,攻入京城,杀遍世家贵族。
直到,龙胤最勇猛的将军,号称不败神话的白羽奴将之击败。
身为青麟好友的白羽奴,亲手割下了这位叛贼的脑袋,他麾下的十万士兵也是烟消云散。
在此之后,亲手除掉最好朋友的白羽奴亦然心灰意冷,辞官归隐,再无音讯。
谁也是不知晓,飞将军青麟的死讯传来之后,那宣王府的世子爷方才在清夫人的肚皮上睡了个安稳觉。
这一切,都遮掩得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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