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长安大惊失色,面色变得煞白,急忙转身看去,果真,极具美态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无影无踪。
突然之间,无声无形,那道身影已然飘然而至三丈外,距离江长安只剩几步距离。
她的模样并不老,双目像是看透了一切似的淡漠,那种淡漠混若死寂,静的令人心慌。
这种眼神江长安只在和尚佛衣与安仙子的脸上见到过,历尽千帆,洗净铅华,身在红尘,不入俗流。
最可怖的是她身上所流露出的阵阵威势,江长安自小所见强者便无数,不用说府中渔常客、章云芝这等神榜之上赫赫有名的圣人级别怪物,光是神榜前十名江府便收拢过半,还曾真正亲眼所见实力最强悍的莫过于书圣章云芝以及安仙子。可是眼前老妪流露的气息比之二人竟分毫不差,平分秋色。
她站在那里,就让人主动认为她掌握了乾坤道法,无上玄妙环绕周身,世间一切都在弹指。
“小子,别怪本尊没有提心过你,趁着还能呼吸,赶紧转身就跑,有多远跑多远,最好往西边那棵生长葱郁的古树下跑!躲到树下阴影之中,不要暴露在阳光下!”
江长安:“西方古树?为何?难道说尚有生机?”
墨沧:“不是,这样能臭的慢一点。”
江长安:“……”
的确,面对这样的强者就连最基本逃脱的机会都不存在,甚至连让自己死的凉快的权力都是极度的奢侈。
便在这时,境外梵天古洞中传来一阵阵叫嚣杀伐的声音,又有一对新赶来的人马顺着开天师留下的道路追赶而来,这些人万全利益熏心,为了防止也有后来者居上,还不忘将后路完全封堵住,即便自己没有一点退路,也不能让他人得到至宝。
看到这位老妪之后,所有人的眼光不禁发着闪光:“仙宝!”
老妪一声锦衣绫罗,珠丝绸缎,所佩戴的首饰没有一件不是古老遗留的至宝,还以为这是哪家前来探索的强者,根本看不清尊容。
“这至宝老夫要了!”
“屁话!老子先看到的,谁敢抢?!”
嘶声裂肺的吼叫厮杀不绝于耳,他们各有乾坤神法,仙道奇术,驾驭异兽奇袭而来,各色各样的神光爆射而出,直向女子打去,只有极个别的强者瞧出了端倪,远远观望,打起警惕,未曾上前
老妪眼眸丝毫没有波动,那张仿佛早已石化的嘴唇缓缓张开,吐出一道沙哑的嗓音:
“罜。”
这是没人听得懂的古老字符。
老妪方圆十里,空气中每一粒细尘都停顿在半空,时空与时间都定格,每一粒细尘都是一柄利刃,杀人无形。
噗噗噗……
数百名疾驰而来的修行者身体连同肌肤骨头突然变成婴孩大,滚落在地哇哇苦寒,又突然变成一个满头白发的耄耋老翁,牙齿掉的精光,接着又变成婴孩……如此反复了数十次,轰隆暴响!肉身再禁不起这样的折腾爆碎开,鲜血根本来不及溅出就化成点点烟尘,就连惨叫都没有叫出一声,碎成了碎屑。
“不好!”作壁上观的一位大能强者出手,弹出一柄金身天罗伞,展开放射万丈金芒,可依旧没有坚持眨眼的瞬间,就面如死灰,霎时沦成血沫。
“古语咒!”墨沧急忙暴喝:“是古语仙法!真仙!是真仙!小子快逃!”
说着,她一只手臂已经横在他身前,全身的黑气最大限度爆发,另一只手舞出一道道残影,单手结印,口含咒法喝道:“比古仙法?本尊何曾怕过?!仙道——勅!”
哧哧!
砰!脚下土地炸开数十条大裂谷,黑雾崛地而起,成千上万道天罗地网,凝聚上万道飞剑,织成一道强横无匹的防护网,轰隆隆遮蔽身前。
见到一脉同宗的法术,老妪的眼中终于齐了一丝波动,却依旧冷漠如初,墨沧道术本就比对方弱上一筹,更不用说实力遭受十万年的压制削弱,身体明明晃晃,隐约就要虚化成烟云,口中发出痛苦的支吾。
那上万柄利刃飞剑冰雪消融一般消逝。
这一道印法竟与老妪异曲同工,江长安来不及惊愕,双手环抱住墨沧腰肢,背后生出双翅弹开百余丈,接连运出繁琐古咒六字箴言:
“散!”
金莲耀世,可是也淹没在老妪的威势中,没有折腾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完了,彻底完了……看来那三只手臂的老家伙说的地底吃人怪物就是她了,这下怕是半点生机也没了,在这地方谁会来救?谁又能是真仙的对手?!”墨沧无比惊骇,江长安脸色凝重,从容赴死,无畏无惧,只是有些遗憾。
可等了片刻,眼看
所有人都化成了飞灰,鬼哭神嚎的秘境又变得万籁俱寂,只有江长安毫发无伤。
“怎……怎么回事?”墨沧也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古何曾有凡人承受住仙法神威?
再抬头看去,老妪正远远看着他,目光中也生出了惊讶与不可思议,像是在思索眼前这个年轻人为何不受法术伤害?
又是没有任何声音,老妪的身影眨眼一闪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咫尺之遥,双目好奇打量研究。
江长安如鲠在喉,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灵识与墨沧交流。
“墨沧,为什么会这样?”
肩后黑烟尤在思索:“难怪方才那么多人的死状诡谲,方才仙法不是镇压灵魂火肉体的灵术,而是像……像斩断因果。”
斩断人的因果,没有从前,更没有未来,将生活在世的一切都尽相抹杀,从此只是永恒停留的一缕卑微的尘埃。
江长安忽然又想起了在夏周皇宫中连屠大君斩在他身上的一击,同样也是消除因果,同样也是没有半点结果。
为什么?
墨沧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看,看着江长安的眼神充满了诡异:“无因来,无果去。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
那老妪面对面打量,眉宇间越来越不敢轻视,从容不迫的气势尽失,居然拨开额前白发,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
突然,她面色变得狰狞起来,像是疯了一样,双手用力扒扯着满头白发,连着血肉头皮撕扯下大片的发丝,欲哭无泪,形如枯槁,似恐惧,似悲痛,又似无奈,那双眼眸中泪如泉涌。
忽然,她目视远方,咕嘟嘟低吟的沙哑嗓音中突然涌出太古的古老字句,像是在对着自己说,又像是在告诫千里外的他人。
她忽而癫狂得抓撕着脑袋,忽而又仰天怒吼,直到十指指甲断裂,直到满头无发,血迹斑斑。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受不了这种折磨,她猛地尖啸一声,秘咒印在额前,全身爆碎成齑粉。
如此真仙,居然,自裁了。
江长安背后生出一阵冷汗,这样的古语就连学习了古籍的他都听不懂,只得求教墨沧。
而墨沧在听到这句古语的时候也充满了愕然,一字一顿,声音艰涩:
“错矣错矣,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