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渐歇,淅淅沥沥的雨丝绵延不绝。
黑压压的云层散去大半,天空比之先前要明亮许多,安若澜站在屋檐下,望着从檐角成串滑落的雨水,心思不知飞到了何处。
姜氏处理好李嬷嬷的身后事,过来询问:“小姐,天色不早,路滑不好走,您可要在庄上歇息一晚?”
虽常年在乡下打理田庄,但该知道的姜氏一点都不含糊。
她知道安六小姐才是孟国府正经的外孙女,即便安六小姐已经从姑奶奶名下出继,但孟国府的态度决定了她的态度,她只能认这一个表小姐,至于那些个旁的,比如安十小姐,若不是看在姑奶奶的份上,她未必会让她进来庄子。
是以尽管安若娴也站在一旁,她却连问都没有问一声。
安若娴眼底闪过冷光,很快又恢复淡然柔顺的模样,轻声细语道:“澜姐姐,姜大嫂说的不错,这天眼看着就要黑了,现在回城是来不及了,倒不如就在这里将就着歇上一晚,待明日天晴了再回也不迟。”
又道:“再说夜里行车也不安全,妹妹倒是无妨,但姐姐您是几家府上的宝贝疙瘩,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姜大嫂怎么交代?就是妹妹也难辞其咎,澜姐姐,你就别让妹妹跟姜大嫂为难了吧?”
旁人一句都没有说,她就捣腾了一大堆出来,这话里话外的讽刺与挑拨,直听得安若澜觉得好笑。
姜氏也是乖觉的,闻言赶紧啐了几口,双手合十道:“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这话实在是不吉利。安十小姐还是别说了!哪有妹妹咒姐姐出事的!”
厌恶,听到脏东西一样的反应,让安若娴一阵气结,俏丽的脸蛋都扭曲了。
见她面色铁青,安若澜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正要开口说话,庄子外突然响起一阵嘹亮的马啸声。她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都这时候了。还有谁过来?奴婢去前头瞧瞧,小姐还是先进屋坐着吧。”姜氏探头往大门口张望,尚算清秀的脸上浮起疑惑。说着福了福身,正了正衣角袖口,拢了拢耳边的发丝,就往前面去了。
从她的言行举止。看得出是个利落能干的人。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管理一个大庄子。
安若澜挑了挑眉,转身往屋里走。安若娴黑沉着脸,抢先一步走在她前面。
脚下微顿,安若澜冷笑。
不管装得如何温顺,一个人的野心还是能从平日里的一言一行中看出。
掉转头。她不在进屋,转身往外走。
见状,安若娴气恼地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安若澜想看看是谁来了庄子,只不过刚拐过庭院的回廊。就见姜氏欢欢喜喜进了来,还大喊道:“小姐,钟先生来接您回城了!”
钟先生?
安若澜满头雾水,她何时认识姓钟的先生了?
等看到懒懒坐在步辇上,被抬进来的钟四爷,她瞬间醒过神来。
钟四爷今日穿着一身白色孺衫,浑身透着文人的清高气质,愈发显得出尘绝色,难怪姜氏会称呼他为先生。
看到钟四爷,安若娴不由双眼一亮,微微勾起唇角。
安若澜惊喜唤道:“义父!”快步迎上去,笑问:“您怎么来了?”
满心的阴霾,因为他的到来拨云见日。
旁边的姜氏瞧见这一幕,不由在心中犯嘀咕,表小姐来了后就一直板着脸,她还以为表小姐是个不会笑的,这不是笑得挺好看的么,这一笑,可比那安十小姐好看多了!
钟四爷淡淡一笑,拍了拍她的头,宠溺道:“今儿派人去侯府接你,听说你出城了,正好我到这边办事,料想你会被雨水阻了脚步,就顺道过来载你。”
“义父最好啦!”安若澜喜笑颜开。
姜氏也笑道:“那敢情好了,出了这样的事,奴婢也不想小姐在庄子上多留。”
钟四爷颔首致意,对姜氏彬彬有礼笑道:“今日叨扰了。”
姜氏不觉一阵头昏眼花,脑海中都是那俊美非凡的绝色脸庞。
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姜氏连连摆手,全无先前的干练,略显局促道:“哪里哪里,钟先生客气了,伺候小姐是奴婢的荣幸。”
心中满是感慨,表小姐这义父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啊!
安若娴瞧见姜氏的反映,不禁在心底嗤笑一声,都是有夫之妇了,还这般花痴,真是不知廉耻。
她没有立即凑上去跟钟四爷打招呼,而是摆好姿态,等着钟四爷发现恬静柔美的她。
只可惜,她的算盘再次落空。
又跟姜氏寒暄几句,钟四爷便直接安若澜告辞,见状,安若娴不敢再等下去,她可不想留在这个刚死了人的乡下庄子里!
“钟四叔叔!”脆声唤了一声,安若娴袅袅婷婷走到安若澜身边,福身道:“娴儿给叔叔请安了。”
“哦,你也在这里。”钟四爷像是才发现她,脸上闪过讶然。
嘴角微抽,安若娴挤出甜美的笑,不卑不亢道:“娴儿只向母亲告了一日的假,眼下天色已晚,若是再不回去,怕是母亲要着急了,不知钟四叔叔可否载小女一程?”
明眸含笑,直视钟四爷的双眼,眼底的坚韧令人心底微颤。
微微扬起的如花脸庞端的是明艳动人。
若是旁人被这般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请求,怕是早就心软同意了,然而钟四爷却只是懒懒地哦了一声,随即转头望向安若澜,抬手点了点安若娴,问道:“要不要载她?”
竟是让安若澜来决定。
安若娴气得发颤,她毫不怀疑,只要安若澜摇头,钟四爷就会扔下她!
这个男人就是这么任性!
虽说早已习惯他对自己无原则宠爱。但安若澜还是不禁心底一暖,她有三个父亲,但对她最好的,却是这个义父,尽管这人总爱时不时地欺负她。
闻言眼珠一转,她回道:“那就载她一程吧,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钟四爷便点点头。“那就跟上来吧。”
不再多理会。与安若澜说说笑笑径直往外走。
安若娴心底全无感激,反而觉得安若澜不答应才是愚蠢,她在心底冷哼一声。跟在了两人身后。
姜氏送三人出门。
出得门,便见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前面一辆华贵气派,两匹高头大马拉着的车厢一看就十分宽敞。后面的一辆则简朴些,瞧着就不像是主人家乘坐的。
钟四爷带着安若澜往第一辆马车走。还未近前,里面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掀起车帘从里面探出头来,安若澜抬头一看。便看到了这四年来见惯了的熟悉脸庞,坚毅而俊朗。
“我道是谁能让你这懒货不辞辛苦跑这一趟,原来是小六在这。”男子抿唇微笑。斜飞的剑眉英气无比,可不就是项夜项大将军。
“项叔叔。”安若澜欢声唤道。规规矩矩地行礼,比在钟四爷面前了老实端庄多了。
钟四爷对她的区别待遇嗤之以鼻,道:“不过是顺道过来,别啰里吧嗦的。”
“哦?”项夜轻笑,“你这顺道未免也顺的太远,从东顺到了南。”
“要你管?”钟四爷冷哼,摆出一副爷乐意的高姿态。
安若澜掩嘴偷笑,这两人一见面就要吵,却又总是爱凑到一起,四年来一点没变。
其实她知道义父是专程来接她的,只是义父别扭,不喜欢把关心挂在嘴上,她也就只好顺着他,装作不知道了,以防某人又使性子,尽管如此,她心里的感激却是一点不少。
两人边斗嘴,边也不忘正事,钟四爷打手势,让安若澜从另一侧上车,自己则伸了手,让项夜拉着直接从步辇上爬到了车辕上。
百灵则直觉地上了后面的马车。
钟四爷性子是跳脱了些,但心思细腻,虽是绕道过来接人,也不忘准备下人的马车。
安若娴见钟四爷跟安若澜都上了前面的马车,她便也踩了脚踏想上去,见状,项夜用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扫了她一眼,问钟四爷道:“这是何人?”
“是宝妹的堂妹。”钟四爷不咸不淡答了一声。
项夜点点头,兀自进了车厢。
安若娴不禁心底一喜,竟然没有人开口阻止她,这代表钟四爷默认了她坐这辆马车!
她还以为钟四爷会赶她去后面的马车呢!
欢欢喜喜爬上车,进了车厢,安若娴表现地愈发端庄优雅了。
只是两个做主的长辈,一个闭目养神,一个歪在软和的靠垫上小憩,就连安若澜都在吃点心看书,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她。
安若娴不觉气馁,她一直想让钟四爷对她刮目相看,只是这四年来她一直没有成功。
一开始,她并不稀罕钟四爷义女的身份,她只是不甘心,不想承认自己比不上安若澜,毕竟安若澜都能做到,她又怎会做不到?后来,则是有了结交拉拢的心思。
这四年,钟四爷的名讳在盛京愈发响亮,势力也愈发强大,她是眼看着安若澜一日比一日好过,一日比一日受人追捧的,而这一切荣耀,都是钟四爷给的。
不说外面如何,单是文信侯府里,就没有哪个小姐敢对安若澜说一声不。
安若娴现在是盛京城里最富贵,最炙手可热的世家小姐。
而这些,都是她需要的。
隐晦莫名地望了眼悠闲自在的安若澜,安若娴忍不住在心底冷哼连连。
转眼看到一旁气势不凡的男子,她心下微凝,她记得安若澜称呼这个男人为项叔叔,这个人姓项,而男主在武艺上的启蒙恩师也姓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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