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历来是阖家团圆,万家欢乐的节日。
可是在这雁回山脚下,一户贫寒的农家里,此刻却是乌云笼罩,愁云惨淡。
原因是李家李老实的二儿子,李义河家里的小女儿就要病死了。听着外面那热闹的鞭炮声,看看眼前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小女儿,李义河的妻子傅月娥坐在火炕上,搂着小女儿呜呜哭个不停。
而小女孩的身边,还有两个面黄肌瘦的小萝卜头,一个是李义河九岁的大儿子李学锋,一个是七岁的二儿子李学坚,二人不停的哭着喊着,大声叫着“妹妹,妹妹”。
炕沿上,垂头坐着李家二儿子——李义河,他那原本英俊刚毅的面庞上布满了哀伤和愁苦。
他的女儿,才刚刚满五岁,可因长期营养不良,不仅长的像个猫一样的瘦小,更是因为大雪天被孩子的大伯母支出去拾柴,而得了伤寒,眼看就要丧命。
可他们住的三道岭离镇上足十一二里曲折的山路,就是好天气也要走上一个多时辰才能到镇上。何况年前大雪封山,道路实在难行,稍不留意就有可能掉到路边深沟里,他只好去离家六七里地的二道岗子田郎中家抓了两副药来家,煎了给孩子喝。
原本已经有些好转,但昨天是除夕,大嫂又把妻子傅玉娥叫过去干这干那,而自己也是一天到晚忙得不得闲。没想到,到了今天早上,孩子的病竟然愈发的重了,眼看就要不行了。
“嚎什么丧呢,这大过年的,怎么这么晦气呢!”外面李家老大媳妇张氏那粗大的嗓门响起,“还不赶紧来煮饭,这一大家子吃喝都要我来伺候,想累死我呀!”
“你喊啥,不就煮个饭,还真就能累死你是咋的?老二媳妇昨儿一天都没闲着,冉儿还病着,她都没顾上。你就不想想孩子可怜见的?赶紧的,就你那腚沉,搁那坐着一上午都能不动弹,真当自己个是秀才娘子呢!”
说话的是李老实的妻子田氏。田氏今年四十八岁,是个能干的庄户人,她没念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对读书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因此对于读书的大儿子和三儿子,她向来是捧在手心上恨不得供起来的。
她虽然偏心大儿子和三儿子,和老伴一样,指着这两个孩子光宗耀祖,光大门楣。但心里对能干的二儿子很是愧疚,也因为这样,她一直在几个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之间尽量保持平衡。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娘,我来帮大嫂做吧!”
这是秋天刚刚进门的三儿媳妇钱氏。钱氏是镇上学堂里的夫子钱秀才的女儿,由李家大儿子李义源保媒,嫁给了老三李义海。
“不用,哪用得着你刚进门的新媳妇干活,让你大嫂干,她就是懒的,一天天就想轻省。”
田氏骂完老大媳妇,推开二儿子屋门,端着一碗饺子进来了,“这又是咋的了,一大早上就听你在这哭?大过年的哭嚎,这一年都晦气,也不怪你大嫂骂你。赶紧的,把这碗饺子给冉儿吃了,小孩子吃点好的病就好了。”
说着就到了炕沿边上,看到小孙女那惨白的小脸,虚弱的好像已经没了气息,吓的手一抖,碗掉到炕上,苞谷面和白面两掺的饺子撒了一炕,有一个滚到了地上,摔的开了口,沾上灰尘,静静的在地上,那破了的口子好像在无声嘲笑,在宣告小女娃生命的终结。
“这是咋的了?昨天不还好好的?这怎么过了一夜就这样了?”田氏那粗糙的大手在炕上使劲的拍着,也顾不上过年哭了晦气了,大声的哭嚎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我的冉儿啊,怎么就这样没了呀?我可怜的孙女哟……”
她刚才骂了大儿媳妇,接着进来也教训了二儿媳妇,就是为了在家里寻个平衡。只是她没想到,昨天已经好转的孙女,今天竟然真的不行了。
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她心里暗自想着,也幸亏除夕过去了……
傅玉娥哭的声音更大了,她悲伤的哭着,两个孩子也吓的大哭起来,一个劲的要妹妹。就连李大河也痛苦的蹲到地上,拳头不停的捶着头,“都怨我,都怨我没能耐啊,都怨我……”
李小冉醒来时,迷迷糊糊中就听到耳边的哭嚎声和不停的哭喊妹妹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紧紧的禁锢着,好像要透不过气来,她想大喊着发出声音,可喉咙里却只发出猫一样的叫声。
傅玉娥哭的伤心,并没注意到她已经醒了,反而是李学坚,看到妹妹睁开了眼睛,惊喜的大叫着去推娘亲,“娘,奶奶,别哭了,妹妹醒了。娘,快看,妹妹真醒了。”
傅氏和田氏听到他的话,忙朝李小冉看去,果然,这孩子双眼睐着,嘴里好像在嘀咕着什么。傅氏忙凑过去听,却发现女儿喊的是:“勒死我了,快点放开我。”
傅氏窘了,忙松了松手,让女儿舒服些,喜极而泣道:“菩萨保佑,我冉儿终于醒了。”
李小冉听了这话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刚才差点没被你勒死。
不过,老公哪去了?为什么她身旁是这样打扮的古代人?她记得她和老公雍宁刚刚执行完任务,正准备去度蜜月,汽车却爆炸了,雍宁张开了他的异能防护罩护住了她,接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难道她没死,而是重生在这古代了吗?那么老公呢,也跟她一起来到这异世了吗?
想起老公,李小冉心里悲凉,她前世和雍宁是孤儿,从小在国安局异能组长大,没想到刚刚和老公领了结婚证,就经历了汽车爆炸这样的惨祸。
想到以后,她有可能再也看不到那个宠溺着自己的男人,感觉天都要塌了似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掉落下来。
“冉儿别哭,是娘没照顾好冉儿……”傅氏也跟着一起落泪,哽咽的道。
田氏见她醒了,止了哭声,忙去摸了摸小孙女的额头,又摸了身下只是有些温的土炕,吩咐二儿子,“赶紧去二道岗子,请田郎中来,多带些银钱抓药,怎么也得把冉儿的病看好了。”这要是小孙女没了命,老二和老大一家可就有了嫌隙了。
她又指挥孙子李学峰,“峰儿去,灶下再添把柴火,把屋子烘暖和了,省得冉儿的病情再加重。”
李学峰欢快的答应了一声,跑出去给灶膛里添柴去了。要知道,家里的柴是有定量的,每天烧多少是有规定的,不能随意烧,就怕这柴烧不到开春。现在有了奶奶的发话,他可以放心的将屋子烧的热热的,不用看大伯母的脸色了。
傅氏也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滚烫的额头好像火烧一样,吓得她手一缩,叫住往外走的丈夫,“大河哥,若是田郎中不肯来,你好好的求求他,就是用背的,也得把他背过来。”
女儿刚病着的时候,李义河去二道岗子请郎中,可大雪封山,道路不通,田郎中听了症状就只给开了两刹药,并没有出诊。傅氏怕丈夫再被田郎中打发回来,特意叮嘱道。田氏却道:“大过年的,别空着手去,把你年前打的那只野鸡拿着,是个心意。”
李义河答应着搓着手出去了,田氏跟着他出去拿银钱。李老实一家并未分家,因此银钱都在田氏手里把着。
李小冉哭够了,停了哭声,小身子还一哽一哽的。
既然她没有死,那么日子还是得过呀!她打量起这户人家来,黄泥和着稻草抹的墙,天棚黑黑洞的,那乌黑的梁上铺的是稻草?便宜娘和两个哥哥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这一切让她看了都心里冰凉一片,这个家也太穷了些吧!
屋子四周的墙角,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花。从这泥坯房的裂缝里透进来的森然寒气,将这屋里冻的跟个冰窖似的,她盖着一层破旧的被子,可还是冻的瑟瑟发抖。
傅氏看她身体不停的哆嗦,忙又拿了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随之自己也钻了进去抱住她,“冉儿,马上就不冷了,娘抱着一会就暖和了。”
这边李义河和田氏母子二人刚出门,就见大儿媳张氏急慌慌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炒菜用的铲子,“咋了,嚎啥丧呢?娘,你也不说说老二媳妇,这大过年的,没的哭的一家子晦气。”
“闭嘴吧你,谁也没有你嘴臭。刚才冉儿不好了,还不兴哭了?”接着又问她,“你饭煮好了没?一会学文他们就家来了,看你给他们吃啥。”
学文是李家老大李义源和张氏的长子,今年十二岁,从八岁那年开始跟着父亲在镇上读书。
张氏没注意后面的话,只听到“冉儿不好了”,立马大惊的叫唤:“啥,那丫头真不行了,这死丫头也不会赶个日子,这大过年的,这不成心让这一家老小过不好年嘛!相公今年还要考举人呢,这不是成心咒相公考不上吗?早知道年前就不给她抓药,省的拖过了这个年。省下那药钱,还不如买个肘子给相公打打牙祭,补养补养身子。这下子可好,那药钱都打了水漂了,还落了个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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