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带着歉意对陆仁轩说:“小伙子,你请坐。实在对不住,我这儿子太冒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你多包涵。”
那小伙子急了,道:“爸!您这是……?”小贩不理解父亲为什么是这种态度,不过还是听从了父亲的话,并给陆仁轩沏上了茶,只不过态度仍然生硬,动作里仍带着一股怒气。茶杯放到桌子上的声音让陆仁轩心里一颤,他不禁担心小贩放茶杯的时候用上了独家内功,就等他一端起杯子,杯子就会碎成粉末。
陆仁轩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起码知晓这是一场误会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茶水,还是没敢端起来。
老人说话很缓慢,似乎他的力气全部集中起来用来发音,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从他的牙缝中挤出来:“我叫林忠,你可以称呼我为老林或者林叔,这个是我的儿子,名叫林华。小伙子,你叫什么啊?”
老林的态度与他的儿子截然不同,在陆仁轩看来就好像菜园子张青和女夜叉孙二娘的现代版,不过夫妻关系换成父子而已。老林的好态度也让陆仁轩的那股气消于无形,便说:“我叫陆仁轩,您叫我小陆或者小轩就行了。我想我和您的儿子之间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弄错了,使他误会了我。他一直拉我到了您家,一路上怒气冲冲。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您刚才这么说,那肯定是误会了,没关系的。”
林华估计还是认为陆仁轩是非奸即盗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便有些着急地说:“爸,就是这个人让我刻那几个字的,您忘了您当初因为这几个字而……”老林打断他的话,说:“所以你就以为是他害了你爸?你也不想一想,十年前他才多大?怎么可能是他?”
“可是,可是……说不定他和那人有关系,说不定他就是那人的后代。”老林一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道:“那个人是棕色皮肤的外国人,可你看他哪一点像?”
陆仁轩自然不清楚自己的父母是谁,但尽管他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但并不妨碍他确信自己是个地道的中国人。虽然他也听说外国无业人员拿的社会救济金比他的工资都高,也听说外国的月亮似乎比中国的圆,外国的和尚也比中国的和尚会念经,但他始终都认为他是生在红旗下,长在蓝天中的个中国人。
从两个人的谈话中,陆仁轩虽然不甚明了,但是一定与十年前的发生的一件与外国人有关的事有莫大关系。他从兜中掏出那个残破的盒子,说:“我之所以说那几个字,是因为我捡到了这个。”
老林将木盒拿过来,仔细地看了看,面色凝重地说:“这就是我当年做的东西,十年了,我又见到了它。”
陆仁轩的好奇心又上来了,便道:“林叔,不管怎么说,咱也算有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否告诉我这个圆珠的故事,还有,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林似乎想下意识的拒绝,但看了陆仁轩一眼,像是改了主意,叹了一口气,说:“好吧,看你的样子,我若不告诉你,你今后吃饭也会不香的。这件事在我心底埋了十年了,就连林华也只是听我讲过一部分。窝在心头,我也很闷,既然你捡到了它,我便告诉你吧。”
老林往轮椅椅背上一靠,开始讲述十年前发生的一件怪事。
十年前,也就是2006年,这一年中国发生了很多大事,比如取消了沿袭2600多年的农业税、建成了三峡大坝、普通了青藏铁路等等,太多大事件发生,引起了全世界的瞩目。而这一年的的林忠刚过了不惑之年,也正是被别人称作老林的年代。
这一年对于老林一家来说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老林没有上过什么学,但老天赐给老林一双好手,带过老林的师傅都认为他必将成为一个杰出的雕刻家。
老林在景德镇、洛阳等地拜过师学过艺,但凡做老林师傅的人没有超过两年的,不是因为老林太笨太难教,恰恰相反,老林学的太快了,大部分不到两年,师傅就认为他们没有什么可以教老林了。老林年仅二十岁便出师,但母亲病重,所以他没有选择进老工艺厂,而是回到家乡泰安照顾母亲的饮食起居。手艺人没有什么大出息,老林闲暇之余就在泰山脚下开了个雕刻店,一方面不至于手艺生疏,一方面也挣点钱养家糊口。那时候来泰山的人逐渐增多,老林的手艺精湛、价钱公道,林氏雕刻的名声在整个泰安城逐渐打响,登门定制产品的人也逐渐增多。
老林记得很清楚,那是2006年的初冬,泰山附近飘起了大雪,登山的人减少到平时的一成左右。门厅冷清,老林便搬了把椅子围着煤球炉取暖。这时他的店铺里来了一个40岁左右的棕色皮肤的外国人。他给了老林一个碧绿的珠子,并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告诉老林,让老林在上面刻几个字,就是“一湖一塔半秋半日”这八个字,并放到一个八角盒子里,外国人临走之前还给他画好的图纸,要求刻在八角盒上。
老林开店二十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人、各种各样的要求都见过,但这个外国人却整出这么个匪夷所思的要求来,实在令人猜不透。
那颗珠子透着绿光,而珠子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些黑色的如雾状的东西,那黑雾还在缓缓地游动,让看它的人心中一阵发寒。
要怪就怪老林当时一时起了贪念,他一看就知道那个珠子价值连城,想据为己有,所以老林就告诉那老外今天天色太黑了,怕给他刻坏了,等明天再刻。老外哪里知道他的这些想法,随口就答应了,也没有要回去珠子,说明天一早来取。
等他走后,老林欣喜万分,以他的想法,只要有了这个珠子,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哪里知道,一切的噩梦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