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焚烧战友的尸体,坂垣平八郎和真田浩二这些日军官兵显得非常尊敬。他们穿戴好已经破烂的军装,列成一排站在冒着黑烟,开始燃烧的尸体前,恭恭敬敬地鞠躬,送行。
焚烧仪式,或者手送行仪式结束后,日军侦搜小队的日军将骨灰分别放进了一些陶罐中,虽然这些尸块被焚烧后,已经分不清到底属于那个士兵,他们还是平均分配到若干的陶罐之中。
当若干个包裹着雪白布匹的陶罐整齐地摆放一排时,肃穆的仪式感顿时感染了山兵们,他们确实开始谨慎地对待这些陶罐了。
山兵们按照真田浩二的命令,把包裹着陶罐的白布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双手捧着陶罐。
让山兵们吃饭喝水,休息一会,坂垣平八郎随着真田浩二来到了牲口棚后面的峭壁。也就是鹿鸣铮他们攻打山寨,土司逃进的,类似炮楼的地方。
沿着牲口棚的通道,进入峭壁内部,坂垣平八郎发现这是一个被掏空的山体,四壁挖出了很多枪眼,不过平时这些枪眼都被石块之类的东西盖住了,需要使用的时候,从里面推开这些石块就可以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推开了几个枪眼,尽量让阳光照射进入炮楼。真田浩二带着坂垣平八郎来到炮楼内部,他指着几个大坛子和一些弹药箱说:“阁下,请看这里。这里应该是土司最后的堡垒,一旦有敌人攻进了山寨,他会在这里做最后的抵抗,我相信支那人进攻山寨之后,他就是凭借这里才保全了性命。你看,这几个坛子准备的是清水,这些是武器弹药。”
打开大坛子的盖子,低头嗅了嗅,坂垣平八郎说:“这个土司还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这些清水还算新鲜,看来他会派人定时更换清水。这些弹药都是我们的,应该是我们的人支援给他们的。”
拉开一个帘子,露出了一些肉干和粮食,真田浩二说:“阁下,你看这里,这里储存着粮食。如果炮楼有十个人据守,这些清水和粮食足够他们食用一个月了。”
一一打开弹药箱,看到里面的三八大盖,子弹,以及一些甜瓜雷,坂垣平八郎说:“我更喜欢这些弹药,它们足以装备我们整个小队了。”
难以掩饰自己的狂喜,真田浩二说:“阁下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太好了,我这就派人把东西搬出去。”
沿着射击孔向外面看了看,坂垣平八郎说:“还是让士兵们都进来吧。”
“明白了。”
真田浩二立即离开了炮楼,很快将侦搜小队仅剩的六七名士兵带进了炮楼。这其中包括两名受了轻伤的。
和真田浩二一样,这些日军士兵看到粮食和清水,对心思缜密的土司都很敬佩,但更让他们高兴的是,那些原本属于日军的军火弹药。
仿佛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运,让坂垣平八郎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对真田浩二这些人说:“有些事,我想和诸位商量。”
在历来军令如山的军营,尤其是在日军军队中听到这样的口气,真田浩二等人都很诧异。真田浩二说:“阁下,无论做什么,就请你下命令吧。”
似乎有些为难,也像是在考虑着什么,坂垣平八郎说:“当然了,作为你的长官,我有权力命令你们做任何事,无论你们是否愿意执行。不过我说的这件事,还是要征求你们的意见,因为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已经违背了上级的命令。”
几个猜测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但真田浩二都觉得这些猜测不会是坂垣平八郎的想法。真田浩二说:“阁下,请你直说吧。”
恢复了往常严肃的表情,坂垣平八郎说:“我回到寨子之前,确切地说,是找到这些物资之前,我已经做出了撤退的打算。因为我们的任务并不是把眼前的这些支那人消灭干净,而且上面有明确规定,侦搜小队的伤亡人数超过半数必须返回驻地补充兵源,汇报战况。现在的情况,你们都很清楚,那支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由非常优秀的支那人组成,他们进入丛林,一定是要执行重要的任务。如果我们现在返回,等到准备充分,回来的时候,他们可能已经不知去向,或者说,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
看看身边的几名日军士兵,真田浩二说:“是啊,这些支那人是我们的敌人,他们执行的任务一定是对我们非常不利的。”
赞许地点点头,坂垣平八郎说:“回到这里的时候,我们缺乏弹药,而且减员严重,再去和支那人作战,只能是飞蛾扑火。而现在,我们有了足够的弹药,我想继续去消灭那些支那人……这个不是我的命令,如果你们希望跟随我,我会非常荣幸,如果你们想回去,我也不会阻拦,总该有人回去汇报情况。总之,这件事是自愿的,请诸位自行决定吧。”
几名侦搜小队的士兵迷茫地互相看看,但都没有做声。
没想到平素严厉的坂垣平八郎会设身处地地为他们着想,真田浩二立即回答:“阁下,我愿意跟随你,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和境遇,我都愿意跟随你!”
看似无意地看了看这几名士兵,坂垣平八郎说:“谢谢你的信任,真田君。不过你要考虑清楚,我们很有可能要葬身这片丛林,而且还要背负违抗军令的恶名。”
几名侦搜小队的士兵用目光似乎咨询着,依旧没有人下决心。
斟酌了一下词句,真田浩二对这几名士兵说:“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呢?是的,跟随队长继续追剿那些支那人,是违抗的军令,可是你们难道不明白队长的苦衷吗?他可以直接命令我们,而我们也不能任何怨言,可他为了不让我们背负恶名,所以才和我们商量。是啊,这确实一个艰难的选择,跟随队长继续作战,那意味我们都违抗了军令,可是你们难道不明白,最终承担这个责任的是队长一个人吗?不管你们是不是要继续追剿支那人,就算死,我也要留下!”
非常欣慰,也很赞赏地拍拍真田浩二的肩膀,坂垣平八郎说:“真田君,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我不希望他们今后留下什么遗憾。”
越说越激动的真田浩二义愤填膺地说:“帝**人的职责是什么?捍卫天皇,为帝国奉献一切,现在的情况非常特殊,作为一个军人,尤其是帝国的军人,难道一定要听到军令才能出击,那会浪费多少战机?你们想清楚吧!”
很明显,真田浩二的情绪感染了这几名士兵。一名士兵向前迈了一步,给坂垣平八郎敬了一个军礼:“队长阁下,你是真正的武士,你的行为让我非常敬佩,我愿意跟随你继续征战!”
“我愿意继续跟随队长阁下!”
“我也愿意继续跟随队长阁下!”
几名日军士兵纷纷给坂垣平八郎敬礼,表示愿意留下。
担心这些士兵是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做出的决定,坂垣平八郎说:“我可以给你们一些时间,三个小时以后再回答我吧。”
仿佛自己受到了羞辱,真田浩二对坂垣平八郎说:“阁下,你如果再说这样的话,那就会让我们的荣誉受到损害,让帝国蒙羞。”
有了真田浩二这些人的帮助,坂垣平八郎显得信心十足,他说:“那我们就开始行动吧,你们分手准备食物和清水,带上足够的弹药,至于那些没用的山兵,那就他们带着信去附近的县城吧。”
首先离开山寨的是那些脖子上吊着日军骨灰的山兵,他们带上用日语写的信,满怀对未来生活的渴望,可他们并不知道,当他们把骨灰送到最近的县城以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死亡。
这些昔日啸傲丛林的,找冤家的山兵最后离开的时候,还是对坂垣平八郎做了一些贡献。坂垣平八郎虽然找到了弹药,但还是缺少药品,作为常年在丛林从事杀戮活动的山兵们,从家里拿出了一些可以替代药品的草药。为此,坂垣平八郎还装模作样地在信上添了几句话,希望县城的指挥官能够重重奖赏这些山兵。
而山兵们也真的相信了……
山兵们离开以后,看着自己的属下,兴高采烈地将食物和弹药搬出土司的炮楼,坂垣平八郎拽住了真田浩二:“真田君,对于今后的作战,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完全是一副欣喜若狂的神态,真田浩二说:“阁下,我们有了充足的食物和弹药,那些支那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从炮楼的一角找到了一些类似雪茄的树叶烟,应该是土司储存在那里的。坂垣平八郎把树叶烟递给了真田浩二:“真田君,以前侦搜小队满员的时候,我们尚未受到了重创,现在虽然得到了一些补充,但实力却更弱了。”
迅速从狂喜中安静下来,真田浩二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冷静下来想一想,真田浩二确实像是要带着他们去送死。真田浩二说:“无论结局怎么样,阁下,我都认为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即便是死了,我也不能乳模武士的荣誉。”
从和鹿鸣铮这些交战开始,真田浩二就是一副一心赴死,却不愿动脑子的模样,现在还是这样。坂垣平八郎似乎对没有改变的真田浩二有些失望,但还算有耐心:“真田君,我以前说过,死是最无能的表现,如果我们死了,怎么去为天皇效力,为帝国效忠。我们应该想一个战胜支那人的办法,而不是想着怎么样英勇战死。”
脑子开了点窍,真田浩二思索了片刻说:“是啊,我们应该找到一个更加合适的战术。”
“首先我们应该拷问自己。”坂垣平八郎也拿起了一根树叶烟,不过他没有点,只是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战争中不怕敌强我弱,更不怕背水一战,最最可怕的是轻敌,其实我们一直都小看了那些支那人,是不是这样?”
尴尬地笑了笑,真田浩二说:“阁下,我同意你的说法,但是你一直提醒我,不要小看那些支那人,战斗中我也如此是这么做的。”
叹口气,环顾着土司的炮楼,坂垣平八郎说:“真田君,你看这个炮楼,炮楼的主人现在应该还活着,可是他太自大了,他认为他是丛林的主人,没有谁能够取代他,更没有人能够消灭他。即便对我们,他也是一样的态度。”
露出了鄙夷的微笑,真田浩二说:“是啊,他一直都觉得他是在利用我们,我们不会对他有任何威胁。”
沿着炮楼的射击孔朝外面望去,坂垣平八郎说:“你看外面,这个山寨看起来有些简陋,但在丛林却像是一个宏伟的宫殿,极度的自信让土司忘乎所以。其实他可以留下更多的山兵据守山寨,可他觉得没有人敢攻打山寨,结果他和他的儿子,包括他的所有都因为他的自信化为了乌有。”
站在另一个射击孔朝外面望去,真田浩二忽然想到,如果土司没有死,他的手里还有一些山兵,当日军侦搜小队回到山寨的时候,土司会不会举起屠刀,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我们何尝不是这样,虽然我们始终觉得这些支那人非同小可,但占领中国那些土地实在太顺利了,顺利得让所有帝**人都觉得支那人都是懦夫,没有一个真正的军人。”坂垣平八郎像是在自省,也像是在总结:“我们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轻敌,但我们的潜意识里还是在鄙视,怀疑这些支那人,就像支那人这次的救人行动,我认为他们只会集体行动,没想到他们竟然弃车保帅,用几个报着必死心态的人去救人,如果失败,对大部队也没有影响。”
搞清楚了坂垣平八郎想要说什么,真田浩二说:“阁下,我赞同你的意见。看来我们以后一定要谨慎对待这些支那人了,你想用什么战术对付这些支那人呢?”
挺直了腰板,坂垣平八郎异常冷静地说:“无论从人数,还是战术上来讲,只有游击战术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消灭那些支那人。”
日军侦搜小队解决了弹药问题,此时鹿鸣铮这些人面临的最大问题也正是弹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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