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桥嘿嘿一笑,道:“各位落在厉兄弟后面,却是另有隐情。我随着圆觉大师等人进了树林之后,便在树林中按着奇门五行布下了迷阵。原本想着蔡京这个草包和崔延寿若是敢带人追赶,便要他们在树林中转上一夜,让这些混账王八蛋挨饿受冻,虽然弄不死他们,却也只以丢了半条性命。想不到碧云坞和天龙门没有出现,倒是姓于的带人悄悄进了林子。我瞧着他们陷入了迷阵,兜了两个圈子。不过这姓于的确实厉害,竟然瞧出情势不对,带着众人倒着身子往回走,想要退出树林。不过我早就想到了这一招,趁他们不注意,又造了一些假脚印,将他们引到山上去了。”
厉秋风一怔,道:“方才厉某也曾大兜圈子,不过看到地上的脚印恰好是你和圆觉大师等人留下的,怎么没有发现于帆等人的足迹?按时间推算,他们应该走在我后面才是。不过方才我上山之时,他们又走在我的前面,这可说不通罢?!”
司徒桥傲然说道:“厉兄弟,这迷阵既然是我布下的,自然与别处不同。其实在苦乐庵后的围墙之下,我已经布下了一个小阵。这个小阵倒不是为了将人陷于其中,而是要让人走上歧路。若是有人沿着脚印追过来,便会着了道儿。进入这林子之后。我布下了五处迷阵,若是有人追过来,绝对逃不出这些迷阵的范围。厉兄弟和姓于的在从苦乐庵后墙跃出之时,便已被小阵所迷惑,眼中看到的虽然是咱们的脚印,其实都是假的。待你们被小阵迷惑,追入树林之时,分别陷入不同的迷阵。姓于的转了两个小圈,便即发觉不对,想出了倒退的法子,想沿来路退出树林。只不过被我用假脚印迷惑,深陷迷阵之中。东为西、北为南,他想着是向山下走去,其实恰恰相反,反倒直奔山上而来。倒是厉兄弟兜的圈子大了些,耽搁了不少时间,被姓于的抢到了前头。我这迷阵仓促布成,破绽极多,姓于的想出了法子脱困,是因为他身边还有八九个人,这么多眼睛盯着,自然能找出破绽,这阵法的威力便要减弱不少。而厉兄弟孤身一人,我这迷阵还是困不住你,佩服,佩服之至。”
厉秋风道:“你是说敌人越多,这阵法的威力便越弱么?”
司徒桥道:“不错。其实这迷阵变化再多,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厉兄弟不妨想想,一个人在黑夜时到了这树林之中,原本心中便有几分恐惧,我只要稍稍改动四周的物件,便可利用来人这份恐惧,让他坠入毂中。只是每个人的心思不同,害怕的东西也不同,眼睛看到的情形自然更加千变万化。是以对方人数越多,我要设置的东西便越多。人力总有穷尽,即便姚广孝有鬼神莫测之能,在虎头岩下山窟中设置的迷宫最终仍然被咱们破了,便是这个道理。若是迷阵真能无坚不摧,那事情反倒简单了。姚广孝只须以奇门五行布阵,便能一口吞下燕王百万大军。可是事实上姚广孝却不能用奇门五行来对付朱元璋父子,而是要借助诸葛亮的阴阵,取得数万幽魂相助,才能有把握击败朱棣。”
厉秋风听得瞠目结舌,不懂司徒桥这话是什么道理。火把映照之下,司徒桥见厉秋风脸色阴晴不定,知道他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心下暗想:“原来你小子也有如此为难的时候,哈哈,哈哈。”只不过他虽然以下这样想,却万万不敢显露出来。是以司徒桥略一沉吟,这才接着说道:“这样说罢,比如说我在手中藏了一枚铜钱变戏法儿。站在我对面的人瞧不出来铜钱在我手中转来转去,但是站在我两侧的人十有八九能发觉我在捣鬼。至于站在我身后之人,自然能将我手上的变化尽数看在眼中。这些人只要有一个人发觉我在捣鬼,这戏法便不灵了。厉兄弟,我这样说你总明白了吧。”
厉秋风仍然似懂非懂,不过却也不想多问,接着说道:“那些扶桑武士突然赶到,丝毫不受司徒先生迷阵的阻挡,便是这个道理罢?”
司徒桥道:“不错。这些倭贼足有五六十人,而且是从四面八方掩杀过来,我这几处迷阵对他们压根没什么用。”
厉秋风摇了摇头,道:“我听说昔年先主刘备兵败夷陵,为吴将陆逊追杀,窘迫无比,仓皇逃往白帝城。待陆逊率数万大军追至鱼腹浦之时,遥望江边杀气弥漫,恐有埋伏,便即下令大军停止追击。陆逊召来当地土人问话,知道当年刘备入川,取白水,袭涪城,夺绵竹,节节获胜。只不过在围攻雒城之时,谋主庞统中箭身亡。刘备无奈之下,只得急招留守荆州的诸葛武侯赴川助战。武侯入川之时,先行派出大将赵云赵子龙带领三千军卒,取大石在鱼腹浦的沙滩上堆出了百余处石堆。自此常常有雾气如云,自石阵内升起。陆逊听了此事之后,自然不信,便即带了手下众将和五百军卒,立马于山坡之上观看石阵。
“陆逊立于高处,见石阵虽然看上去杂乱无章,却隐含着开、休、生、死、惊、伤、杜、景八门。陆逊也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熟读兵书战策,一望便知这石阵的生门在何处。当即哈哈大笑,道:‘诸葛亮装神弄鬼,以石阵惑人,不足为惧。只须从平门进,生门出,便可破了这石阵。’他说完之后,便要亲自入阵。诸将皆以武侯有鬼神莫测之能,劝说陆逊不要行险。陆逊夷陵一把火烧了先主大半军马,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只想着破了武侯布下的石阵,自然是锦上添花,世人只道自己远胜诸葛亮。是以他不听诸将劝说,带着众人骑马冲入石阵。
“只不过陆逊站在山坡上看这石阵,自以为已将阵法的奥妙尽数了然于胸。只是待他骑马进入石阵之后,四周突然雾气弥漫,只能看见身前数尺之内的情形,隐隐有无数鬼魂穿行于雾气之中。陆逊大惊失色,待要退出石阵,却又担心被手下诸将耻笑。正自犹豫之时,其部将已然瞧出情形不对,生怕陆逊还要留在石阵之中,只得劝道:‘天色已晚,将军不妨先退出石阵,待明日再来破阵不迟。’这话正中陆逊下怀,他当即要带着众将和五百军士退出石阵,想不到背后突然出现一条大河。这条大河大半隐于雾气之中,宽不见头,深不见底。陆逊大惊,见无路可退,只得向石阵内冲去,想从石阵的另一端冲出去。只是冲不过数十步,突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遮天盖地。四周雾气稍散,却见原本不过丈许高的石堆竟然化作了连绵不断的山峰。怪石嵯峨,槎□似剑,横沙立土,重叠如山。而背后河水浪涌,有如剑鼓之声,听起来实在是惊心动魄。
“陆逊进退无路,惊恐之极。忽有一老者现身,称武侯入川之时,以秘图交给大将赵云,叮嘱他按照阵图在此地以石布阵,名为八阵图。这阵图与普通的阵图不同,反复八门,逆转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每日每时,变化无端,可比数万精兵。八阵图布设之后,武侯又留这老人在鱼腹浦,告诉他若吴军来犯,陷入八阵图之时,可将武侯的四句话说与他听。这四句话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乐极生悲,否极泰来。陆逊听了之后,长叹一声道:‘我知道孔明之意了。’那老者哈哈大笑,引着陆逊并东吴诸将出了八阵图。待陆逊回头看时,鱼腹浦岸边仍只不过时数百堆乱石,哪有什么雾气和大河?连同带他出阵的老者,竟然如雾气一般,不知哪里去了。”
他说到此处,遥想当年武侯风范,不由面露崇敬之色。司徒桥看着厉秋风这副神情,倒是颇为惊疑,道:“厉兄弟,这些鬼话你难道也信么?”
厉秋风正色道:“厉某生平最敬佩诸葛武侯。何况此事是一位前辈说与我听的,决计不是假的。”
司徒桥嘿嘿笑道:“厉兄弟,你武功高强,见识非凡,我佩服得很。不瞒厉兄弟,放眼天下,能让我司徒桥看得起的并没有几个人。华山派的刘先生勉强算得上半个,慕容山庄庄主慕容秋水我没有见过,只不过我在江湖闯荡之时,倒听了许多他的传说,确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我也十分佩服。至于那个柳生宗岩,若是真如刘先生所说,当是一个厉害之极的角色,自然也算得上我佩服之人。而我和厉兄弟相识虽不过月余,可是我对厉兄弟的敬佩,却又在慕容秋水和柳生宗岩之上。”
厉秋风听他突然给自己大送高帽,心下没有半分喜悦,隐隐却有几分不安,口中说道:“司徒先生,你这番话我可是听不懂了。刘先生和慕容老先生是前辈高人,只怕我给他们提鞋子都不配。至于柳生宗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提也罢。只不过司徒先生没来由的谬赞于我,倒叫我好生不安。”
司徒桥道:“厉兄弟,我这话可不是吹捧,确是我内心所想。只不过我如此佩服你,你却相信这些乡野村夫茶余饭后嘬牙花子的鬼话,我可是不以为然啊。”
厉秋风心想:“记得你还说过八阵图之事,此时却全然不认账,心里定然在打什么鬼主意。咱们来日方长,今日先不与你争辩,看你还会玩出什么花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