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妈?”女人愣了一拍才发觉程燃是在说自己。
她向来懂保养,家里虽然不富裕,可比起瞿南家里还是要宽裕得多了,所以她身上穿的,肩上背的,怎么都是时髦又靓丽,现在程燃一句“大妈”,立马把她堵得快要喷火了。
憋着怒气,女人从牙缝中挤出字来:“我是瞿南他大娘。”
瞿南看了她一眼,眼中有冷意流转:“我们的交易应该很清楚了,我帮鹏飞通过篮球特招,而你——不再来和我们家有任何交集,所以现在,是想反悔?”
谭丽,也就是瞿南的大娘,听到这话一时语塞,显然也是没有想到要怎么回答。
“既然不是想反悔,那么,你应该对我视而不见。”瞿南又笑了笑,可是直达眼底的冰冷却让这份笑容多了几抹森冷。
“我是管不了你,不过……方静知道你喝酒?”谭丽细长的眼睛一眯,声音尖锐。
瞿南倏然抬起头,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交易的基础,是在双方还没有彻底翻脸之前,如果你想玩一玩,那么,我相信这种带着‘帮助性质’的交易根本就没有必要。”
“你——”女人的指着瞿南,颤抖着把声音提高了八度,“你能什么!真以为考个四中有多了不起?我告诉你——”
“行了吧,大妈!”
没有等谭丽把话说完,听了个大概,勉强算是把两人的关系搞清楚的程燃径直打断了她的话:“这人多着呢,别丢人现眼啦!”
瞿南对程燃的拔刀相助当然是乐见其成,瞿鹏飞这个堂弟,心倒是不坏,上辈子对方长大了、懂事的时候,知道了那8万块的事,还特地替他爸妈来给他道过歉,所以这辈子对瞿鹏飞,瞿南并没有采取无视的态度。
只是,这个女人……瞿南无声地看了一眼谭丽,要不是她虽然利欲熏心,但还算是有点母爱,瞿南根本就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
谭丽还在愤愤,心里思量着有什么恶毒的话来攻击瞿南。瞿南的成绩?进了东林四中,这个不太好说,那么,被人打断腿?可看现在对方一点后遗症都没有,那应该攻击哪里?性格?在脑子里溜了一圈,想要拿瞿南的缺点无限放大的她有些诧异又有点恼羞成怒地发现,瞿南居然已经变成了一个让她无话可说的、优秀的少年了。
明明……在记忆里,这只是个会打点篮球,成绩差到不行,被母亲宠坏的叛逆的小孩。
他是什么时候成长到现在这样的?冷静又理智,不管自己说什么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
来不及想更多了,谭丽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我丢人现眼?哈,瞿南这个没爹养没娘教的才丢人吧?会打点篮球,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谭丽并不知道,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方静听着从她嘴里不断冒出来的、几乎是恶毒的话,浑身上下都在气愤地颤栗。
她不过是担心儿子,见大伯他们都走了瞿南也没回家,忍不住就走下来看看儿子是不是在小区打球,结果篮球场没发现儿子的身影,却在小凉亭里听到瞿南大娘的这么一番话。
瞿南从小没了父亲,一直是她觉得自己对不起瞿南的地方,所以不管生活再怎么辛苦,在儿子的面前,方静也一直都是顺从的态度,生活中更是尽量不想得罪人。
但是这个时候,当她听见谭丽嘴里那句话,本来想要尽可能地和瞿南大伯他们一家好好相处的方静,只觉得像是身体从头到脚被喷了一头冷水。
“你、你说什么?”方静尤不敢相信她竟然会从瞿南的大娘嘴里听到这种话。
“哦……是小静啊……”谭丽脸上一僵,也没想到怎么会给方静听了去了,当下就有些讪讪的,努力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就是看见瞿南这孩子在这里喝酒,说了他几句,你也真是的,儿子都会喝酒了,也不管管……”
“我都听见了。”方静努力平复着呼吸,但是语气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你、你就是这么说小南的?以前的事情,我是不想说,但是小南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家了?你儿子想要考四中,来让小南帮忙,小南拒绝你了吗?他平时又要打球,又要学习,本来就很累了,你、你还说这种话!”
谭丽刚刚才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又是一僵,但是既然双方都撕破脸了,她也就不装了,当下就冷笑连连:“以前的事?呵呵,还什么不想说呢,那8万块的事你不都和你儿子提了吗?说得好像多不介意似的,是,钱的事是我们做得不地道,但那时候向荣要做生意,我们不也说是借而已吗!”
方静一愣,这事她没和儿子提过啊,瞿南知道?只是钱的事,那时候对方的确是用了“借”的名义,这么说来,一向不善言辞的她就被堵住了,明明心里又气愤又伤心,可在谭丽的几句咄咄逼人之下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借?”瞿南翘了下嘴角,“这个字,应该和‘还’对应才行吧。还有,我希望你不会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瞿南对谭丽的那些类似揭伤疤的行为毫不感冒,她想说就去说吧,但是,既然方静已经被牵扯进来,他也就不想让母亲吃亏,冷硬地呛了对方一句。
谭丽想说什么,但是又想到了儿子鹏飞,脸上一阵青红变换,最终硬邦邦地说:“瞿南,你最好能做到你说的,不然……哼!”
瞿南漠然地回视过去:“你也是。”
谭丽不再多言,把挎包一提,干脆地转身就走。
程燃见她走了,立马在身后兴高采烈地喊:“哎呦,大妈慢走啊!”一喊喊得谭丽差点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谭丽这一走,方静的声音才慢慢柔和下来,她小心而又迟疑地开口:“小南……”
她想问瞿南是怎么知道钱的事情的,又想知道瞿南会不会怪她,可是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敢问出来。
瞿南倒是明白她想问什么,于是说:“钱的事,是我无意中听鹏飞谈起的。还有,妈你可以放心,只要鹏飞通过篮球特招,以后我们两家不会还有什么交集,你用不着担心我们两家的关系。”
“喔……喔……”方静呐呐地哦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气氛一时就开始往寂静的方面发展。
可是,程燃难道会甘于寂寞地充当画外音吗?
他立马清清嗓子:“哎呀方阿姨好~”
方静这才有空注意到程燃的存在,她对瞿南这个精神的朋友很有好感,再加上住院期间两人早就混熟了,立刻就换了温和的笑脸:“小燃也在?在外面坐着干什么,外面凉,来家里坐坐,阿姨给你们做夜宵?”
程燃:“真的啊!方阿姨的菜味道一级棒!我想吃炒年糕来着!”
“行行行,你想吃什么都好。”方静一边点头,一边又希翼地看着瞿南:“小南,你是想练会儿球,还是……”
“一起回去吧。”瞿南没有打球的心情,天色确实很晚了。
程燃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蹭吃蹭喝完毕,拍了拍肚子不想动,于是他兴致勃勃地提议:“晚上就睡你家行吧?都11点了哎~回去要好久的。”
瞿南看了他一眼,然后干脆地拒绝:“从这里到你家只要5分钟。”
程燃捂着胸口:“我们的友情就连5分钟都不值!?”
瞿南放弃:“……随便你吧,就是鹏飞住我那间,三个人可能会挺挤。”
瞿鹏飞听到瞿南的话,犹犹豫豫地说:“要不然……我去睡沙发吧,这里要打地铺也麻烦。”
程燃在心里大大地点头,这小子上道啊!
没想到瞿南很快就打碎了他的幻想,一锤定音:“我睡沙发,你们两个在床上挤一挤好了。”
程燃泪流满面,但还是给他爸去了一个电话,程教练挂了电话还一脸迷糊,这两家住的同一个小区,程燃这家伙居然都懒得回来?
瞿南和程燃两人都没再提谭丽的事情,瞿南是觉得,这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也没什么可说的,而程燃是觉得……虽然这酒没灌成嘛,但怎么说,自己也算是间接地得知了一点瞿南的“小秘密”,算是勉强让他满意。
不过,这一天对程燃而言,也仅仅算的上是“勉强”满意而已,因为等他洗完澡,在脖子上挂了一条浴巾然后准备对瞿南死缠烂打实施“赶走瞿鹏飞,进行同床共枕”的计划的时候,十分郁闷地发现瞿南已经盖了一条毛毯,蜷缩着身子在沙发上睡着了。
瞿南的睡相很好,不会动,闭上眼怎么样,醒来还是怎么样,均匀的呼吸声显然是打破了程燃的小心思,他只好万分委屈地和瞿鹏飞一人一边地睡在床上。
本来就是瞿南的单人床,一下子睡两个人,还都是运动系的大男生,难免就有些拥挤。不过本来嘛,这种拥挤是程燃乐见其成的,可是重要的是,为什么和他同床共枕的人,是这个该死的、毛躁的、毛都没长齐的小破孩瞿鹏飞啊!!
于是,这个“美丽”的晚上,程燃的心理动态只有一句话可以概括。
“靠靠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