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倒下了。
没有征兆，也没有理由的。
当看到少女脸色煞白的倒在琉璃那张睡了两三天的床边缘时。
小夜完全怔住了。
他不相信自己眼睛所见到的。
不管这双眼睛现在变得如何诡异，在他一眼看出年轻男子和少女的联系。又或一眼看出高大男子和自己的联系时，都不曾怀疑过，甚至还深信不疑的。
但现在他怀疑了，他怀疑自己的看错了，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怀疑现在他所看到的一切。
怀疑而否定，极力的去否定。
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去否定那个晕倒少女的本身。
然后他的精神崩溃掉了，黑色的眼瞳以往虽然深邃，可还是能见到亮光，而现在里面什么光芒都见不到了，只有纯黑。
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男孩终于想起什么似的，开始向前走去，
可在他刚刚踏出脚的时候，膝盖一软，差点就摔倒在了地上，但他自己本身都没有注意的，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少女的身前。
然后，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是的，这种情况他从没有遇到过，又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视觉里的一切都黑了下来，就如他在少女身上看不到一丝光芒。
他在耳鸣在轰轰作响，他的心脏在砰砰作跳。可他觉得世界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就如那个一动不动的少女。
他忽然觉得很冷，冷进骨髓，冷入灵魂，所以他的身子开始颤颤发抖，但身形又一动不动站着。
最后，他就真的出现了幻觉。
脑海突然的炸开一样，爆出了一幅幅的画面，无数的画面。
熟悉的，陌生的，连续的，断片的，……，数也数不清的。
可他对很多画面都视而不见的忽略掉了。
只剩那个无论何时都活力满满的亚麻短发少女。
在他苏醒后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个亚麻短发少女，而后两千多个日子的生活中，也尽是这个少女的身影。
她对自己的关心。
她对自己的照顾。
她对自己的宽容。
她对自己的关爱。
她对自己的呵护。
她对自己的……
她在自己面前总是健健康康的。
她从小小年纪起，就开始支撑着这个家，十多年来，没有喊过累，没有喊过苦，也更没有生过病……
一切仿佛都是如此的理所当然，现在看起来也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可他知道这些都是少女自己表现出来的，表现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男孩能说什么？不能。
男孩能做什么？不能。
就像现在这样，他什么都做了不了，什么都说不了，显得如此的无能。
无能无力而显得懦弱。
这是男孩对自己的认为。
失魂落魄而显得无助。
这是外人对男孩的认为。
【没事的。】
一个灰发少女轻轻走来。
俯身在男孩耳边说了一句。
而后小心翼翼的将床边的少女拦腰抱起。
……
夜。
黑幕遮天。
大地暗淡无光。
林间木屋。
有微芒从窗口透出。
循着进去，有个脸色苍白的少女静静躺在床上，眼帘闭得紧紧的，这一天没有动过，也就没有醒来过。
在少女旁有一个男孩，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黑色的眼瞳一眨不眨的望着床上的少女，盯着她身上那缕微弱的光芒。
少女身上原本已无光，但被灰发少女抱到这后，这缕光就出现了，因为太过与弱的缘故，就像小小薪火，随时都可能会灭掉。
灰发少女自那之后就离开了木屋，不知去了哪里，而紧紧跟随她过来这里的男孩就在这坐了下来。
保持着如今这个姿势，一整天，一动不动，不发一言，滴水未进，就这样看着。
房子中。
一张摆着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的食物的桌子旁。
坐着一对金发姐妹，她们不时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女，也不时看着那个雕像般的男孩。她们眼里的担忧也开始单从少女身上，又加多了男孩。
女孩天蓝色的眼睛在桌上的食物和男孩之间来回转动。
“小夜哥哥，先吃点东西吧。”
女孩再次做出尝试。
男孩先前没有理她，实际上在少女倒下后的时间里，男孩没有理会一个靠近他或少女的人。
这一次，男孩同样没有反应，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正当她失落而返的时候。
“我不饿，你们先吃。”
女孩高兴回头，可看到的依旧是一成未变的男孩。
小女孩坐回去了。
她这一天也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小肚子咕咕在响。
脸上浮着害羞也有坚决的表情。
金发少女有些看不下去了，无论是对女孩还是男孩。
这时。
男孩无声的落在旁边，无声的吃了起来，两条面包转瞬下肚，又无声起身，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
房子外。
雪地上，站着一个高大男子和一个矮小老人。
高大男子问道：“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
矮小老人答道：“没事。”
男子苦笑：“老院长，我这几天才发现一件你们一直瞒着我的事。”
老人说道：“那是因为你一直把自己困那件事里，这些年也从未过来过这个学院一次。”
男子犹豫：“我想为那孩子做点什么。”
老人答道：“真没事。”
男子明白了过来，抬头问道：“那她呢？”
老人沉默了一会，然后回道：“那是她的选择。”
这句话他曾听她说过一遍，那时他以为自己懂了，现在他不确定了。
“是怎样的选择？”
他当时所想的最糟糕情况是，她会再度陷入沉眠，然后不知多少岁月后再度苏醒。
“生和死。”
虽有思想准备，男子还是震惊难言。
他想过她提过的小艾，还有自己，以及外面那些没有提过黑幕，所以原因只有一个，看着远处木屋，问道：“是她的生死？”
老人说道：“同时也是她的。”
同生，或者，共死。
男子想到了这一点，然后问道：“她不管我和小艾以及外面那些人，结果会不会好一点？”
老人摇头：“没有区别。”
男子不知道，老人知道。
没有同生共死，因为她一定不会让她死，所以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选择。
这是对她来说。
……
男子走了，修女来了。
修女说道：“怎么在外面。”
老人说道：“刚陪人聊了聊。”
修女说道：“现在呢。”
老人说道：“吹吹风。”
修女说道：“你怕了。”
老人沉默：“有点。”
修女回道：“他的情况要比想象要好很多，我现在倒觉得你有可能成功。”
老人笑道：“如果真这样，就是最好的安慰了。”
修女问道：“如果？这事你自己做的都不清楚？”
老人说道：“怎么是我做的？！白天我自己都吓坏了！！”
修女皱眉：“还不愿承认这都是你的安排，这里不是只有我们的小天使敢拔你的胡子，还有里面那个前几天才被你骗了的笨蛋。”
老人犹豫：“我不否认过程中动了点小心思，只是单纯的想让他们最后见一面，这个结果是有预料，可我没料到他对她的影响会这么大，会让时间提前这么多。”
修女摇头：“我不是说他，是他。”
老人醒悟：“她也知道他的身世？”
修女白眼：“你得了个便宜徒弟是不是高兴傻了，也觉得她傻呀，她一直都很聪明，小的时候不懂，长大后肯定能猜到些什么，今天她的心情本就敏感，被这一刺激，还不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
老人后背瞬间凉透了。
遥望着远处的木屋，目光仿佛穿透进去，看到那个此刻静静坐着眼瞳失去高光的男孩。
一个觉得失去了世界。
一个是真正感到失去了自己的天。
修女看着他说道：“原来你真不知道。”
老人正回想着当年的某些事，只觉一阵阵后怕袭来，只能愣愣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