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浮世绘中学三年六班。
课间休息。
A同学:“奴良君, 有个小妹妹找你!”
奴良陆生闻言走出教室,看到门口那道纤小的身影, 无度数镜片后的眸中闪过分明的惊讶之色。
但又紧接着想到什么,他皱了皱眉, 而后敛目掩下其余神情,走上前去双手抱臂,微微侧仰着头, 看着别处不知名的角落一点,出口语气冷淡非常:
“小座敷, 来学校找我是有什么事。”
被来往的目光注视得颇有些不好意思,傅小昨正低头盯着地面,这时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抬起头,结果就看见他这副目中无人(妖)的姿态。
十五岁少年的个子就像抽节的青竹,一天天长得飞快, 离上次见到他好像也才过了一个月不到,傅小昨却觉得他好像长高了一大截。
不过——
她忍不住皱眉,啧声微斥:“你这副吊儿郎当的做派是跟谁学的?没大没小,辈分上来说,你好歹该喊我一声奶奶吧?”
少年依旧仰着下巴,看也不看她:“哼。”
……这家伙是中二叛逆期到了吗?
傅小昨把手里提着的便当盒往他怀里一塞:“拿去,你家小冰丽做的爱心便当,一点也不准剩, 全部吃光。”
陆生接过后便作势要转身:“没别的事我就进去了。”
“站住。”
傅小昨微微歪了歪头, 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你这是跟谁闹别扭呢……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没有。”
“不想跟我说的话, 你可以跟冰丽说啊,她很担心你。”
傅小昨话里带着几分斟酌:“冰丽她对你怎么样,我就不信你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注重学业不是坏事,但不是你用来逃避的借口。”
说到这里她偷偷叹了声气,觉得自己的语气语重心长得让自己都不习惯了,“按照妖怪的年龄,前年你就成年了,身为男子汉,基本的责任感还是要有的——无论是对冰丽,还是对整个奴良组。你可是下一代的总大将,不是么?”
身前的少年闻言,安静了数秒钟没有答话,而后转身回了教室,只淡淡抛下一句:“我知道了。”
留下傅小昨在原地,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微微惊怔地睁大了眼。
那厢一进教室门,脱离了身后两道目光的视野,陆生少年浑身绷着的气势瞬时一松,垂眉敛目间几乎带着几分丧气的意味,脚步也透着沉重。
A同学十分没眼力见地兴致勃勃凑上前来:“唉唉唉,奴良君,你哪里认识了这么可爱的小萝莉啊?白白软软看起来敲萌哒!介绍一下呗?”
情绪莫名一派低靡中的陆生少年,此时面对目光闪闪的同学,也只是随口应了一声,便继续拖着脚步向座位走去:
“别闹。那是我奶奶。”
A同学:“……”
——
从陆生学校回到家,刚下车,傅小昨就一眼看见了蹲等在家门口的冰丽少女。
冰丽一看到她,也顿时眸光发亮地站起身,飞扑着迎上前来:“座敷大人!您见过少主了吗?”
傅小昨看她居然就这么傻乎乎地巴巴等在门口,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好啦,见到了,你放心吧,学校里没有其他人给他送便当。”
闻言,冰丽少女的神情却不见缓和,依然满盈着忧虑,话语间有些磕磕巴巴的:“然后呢?您、您还跟少主、说了其他的什么吗?”
“……嗯?我还要跟他说什么?”
傅小昨听得很有些奇怪,并且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跟青田坊有任务要出门吗,怎么在这里?”
少女面上微微一僵,眼神心虚地游移起来:“呃、那个……好像、任务临时取消了、吧……”
“……”
面对这比自己还要拙劣的说谎技巧,傅小昨有些无语地挑了挑眉:“哦……看来不只是便当的问题,小冰丽有事瞒着我呢。”
冰丽满眼尽是愧疚难安,低下脑袋小声嗫喏:“座敷大人……”
傅小昨存心逗她,口中装模作样地轻轻嘶了一声:“你这个家伙,昨天那些话里就没几句是真的吧?到底对我撒了几个谎?”
冰丽少女满脸通红,羞愧欲绝地认了错:“座敷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看她就差没哭出来了,傅小昨见好就收:“为什么说谎啊?明明今天有时间,为什么不自己去看他?”
少女嘴唇咬得泛白,眼圈还是偷偷红了:“少主、少主不会想看到我的……”
傅小昨顿时愣了愣,又看看身周正围着的一群,微微思索两秒钟,伸手过去牵住她:
“进去再说吧。”
——
关上房门,冷酷无情地将一众妖怪巴巴的目光挡在外面,傅小昨拉她坐下,顺便倒了两杯茶:
“你们两个吵架啦?”
冰丽闷闷摇了摇头:“没有……我怎么会跟少主吵架呢……”
——啊,这么说也是。
看她平时那“顺少主者昌,逆少主者亡”、“百事少主为先”、“少主即是正义”的痴汉画风,要她去跟陆生吵架,画面感的确有些难以想象。
傅小昨整个妖趴在案上,下巴搁在手背上面,以一副准备好听故事的架势,好奇满满地瞅着她:
“那到底是怎么了?之前我看陆生的情绪好像也有点奇怪。”
听她这么说,面前的少女似乎更加难过了,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少主他……心情不好。”
“这个我看出来了,我就是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嘛,之前问了他也不肯说。”
冰丽有些犹豫,似乎觉得要说的内容有些难以启齿,咬了咬牙才终于说出口来:“少主被坏人欺负了……”
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越到后面音量越小,让人好不容易才得以勉强听清其中几个零星字眼——外地的妖怪、有备而来、联手合伙什么的。
傅小昨起先还困惑不解,等到终于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面上神情就变得有些微妙:
“你是说,陆生跟别人打架,打输啦?”
回应她这句总结性发言的,是对方一声十分扎心的抽泣声。
——我滴个乖乖。
到头来,结果就是中二期小男生自尊心受挫的这点事儿吗?
不过,奴良家这位小少主也长出息了嘛,国中都还没毕业,居然就跑去跟别人打架。
——重点是还打输了。
emmmm……
听到这种消息,傅小昨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当然了,眼前面对着陆生同学的粉丝后援会首席vip会长,这种时候她如果表现出幸灾乐祸的样子,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傅小昨使劲掐着掌心,一张小脸蛋上勉强维持住了一派深沉正经的表情。她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会儿:“嗯,原来是这样啊……可你让我去学校看他有什么用呢?我好像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冰丽少女一双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因为、因为我觉得……少主很听座敷大人的话,被您劝过,心情应该会好一些……”
傅小昨听了,顿时连忍笑也顾不上了,无语地撇了撇嘴:“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他怎么可能会听我的话?我说什么都被他当耳边风还差不多吧。”
话音中尤带着哽咽,少女神态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少主他、一直都很听座敷大人您的话的。”
深知她一贯对陆生持有的滤镜之厚,傅小昨也懒得反驳她了——
很听自己的话?
呵呵。
先前在学校里的时候,那小子明明连正眼都没瞧她一眼好吗!?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傅小昨突然想到什么,心中的忿忿感随之一滞,转而重新看向对面的少女,斟酌着道:“话说……既然跟别人打架打输了,那他应该被揍得很惨吧?”
对于这个问题,冰丽没有予以回答,只是咬着嘴角沉默地低下头,搁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关节微微泛了白。
看她这副表现,傅小昨大概有了数,心中便浮起一个猜测:“脸上是不是也被打了?”
她只是顺着心里的猜想,随口追问了这一句,却不料话音刚落,整间房间里的温度便瞬间骤降了好几度。
伴随着一同响起的,是几道细碎清脆的声响——乍一听就像是珍珠落在了玉盘上。
朝面前的少女脸上望去,银白的流海掩映间,果然隐约有晶莹水光滑落的痕迹。
那些透明的泪珠刚落出眼眶,便即刻凝结成了薄碎的冰霜,一颗接一颗,仿如银珠一般,哗啦啦掉在地上。
冰丽少女深深埋着头,几乎泣不成声:“冰丽实在太无能了,根本保护不了少主……那些杂碎就在我眼前,把脚踩在他脸上,我居然什么也做不了……”
“……”
傅小昨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难过,一时间几乎感到有些无措,反应无能地愣愣看着她,一边还思维迟缓地不忘惦记着先前的想法——
所以,陆生之前那么鼻孔朝天仰着下巴说话的二世祖架势,其实是为了遮掩脸上的伤痕么……而她因为与其身高差异过于显著,居然当真就没有发现。
这么哭了好半晌,冰丽少女的情绪还是没能缓和下来,身周温度一降再降,一头银发被妖力鼓盈着肆意张扬,双肩微微发着抖,话音中透出一股被侵触逆鳞的小兽般,咬牙切齿的凶狠意味:
“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杀了——再到少主面前自刎谢罪!”
傅小昨打了个寒噤,颤颤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毛:“好好好,冷静,你先冷静一点……”
就这么会儿功夫,说话吐息触在空气上已经冒出白雾了。
说着她又稍稍提高音量,朝向房门的方向:“无事,不用进来。”
门外察觉到房内的妖力震荡,第一时间想要闯入的一众妖怪们,此时也便只好听话,继续乖乖守在外头。
转回头瞅着地上的冰豆豆,傅小昨忍不住打心底里觉得,自己之前对陆生说的那番话大概算是说错了——
被这么极端的痴汉喜欢上,不产生逃避心理才不正常吧……
瞧瞧这样子,何止是保护欲过盛?简直像只护犊子的老母鸡,甚至隐约似乎还有病娇化的趋势……
——可怕!
“我说啊,你是不是太老妈子心了一点?青春期的男孩子,在外面打架打输,这不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吗?”
一天之内,傅小昨第n次操起语重心长的口气:“别把你家少主看成纸糊一样嘛,他也是需要成长空间的,追太紧小心把他吓跑了。”
少女抽抽搭搭地看她,虽然听话微微收敛了情绪,眼圈还是通红一片:“可是、可是,不是一般的打架……少主参加了今年的百鬼弈战……”
及此,傅小昨顿时愣了住。
——百鬼弈战?
这玩意儿她倒不是第一次听说。虽不曾亲眼见过,但也算是早有耳闻。
近数百年来,随着现代化的社会发展,属于妖怪的全盛时期早已过去,相较于曾经跟人类泾渭各居的局面,如今妖怪们都渐趋低调隐迹,除了常住山林野外者,其余大部分都是以普通的人类身份混居于都市。
据她所知,隔壁家身为妖怪势力一大巨头的奴良组,在外所经营着的形象,即是类似于某大型商业集团的存在。
乃至他们所居住的铁血城,曾经作为各大妖怪势力的大本营,现今也已发展成了与外界无两的现代城镇。
正因如此,彼时用以妖怪势力高下争斗的特色活动——也就是所谓一日两度的斗技,到如今早已退出历史舞台,而被“百鬼弈战”所取代。
傅小昨对打杀之类的场景向来不感兴趣,也就从没去看过这所谓的百鬼弈战,只大概知道,与以往斗技的不同在于,它每年只举办一次,根据情况历时半月到一月不等,组织规则更为严明,场地大多选在避于人世的深山老林中。
而且,近年随着奴良组一家独大,几乎每年的斗弈场地都是由他们本家提供——实力雄厚,兼之主场优势,每年的冠军奖杯又还是被他们自己家捧回去,年复一年,无一例外。
于是,不知何时有了这样一个说法:每年的百鬼弈,好像已经成了奴良组一家的“阅兵式”……
——今年这是怎么了?玩脱了?
傅小昨八卦心起,凑近过去压低声音:“莫非今年的场地不是在你们自家的地方吗?”
冰丽老老实实乖乖回答了:“今年的弈战,是在牛鬼大人的捩眼山举办的。”
牛鬼。
关于这个名号的印象,傅小昨稍稍回想了几秒钟:“那好像是你们武斗组的组长吧,捩眼山是他的领地?”
看她点点头,傅小昨就纳闷了:“在自家地盘怎么也会翻车?难道被阴了?”说着,她终于忽然反应过来一点,“等等……奴良组派陆生上场!?”
——什么鬼!
这种时候都是让稳妥的老将出马,怎么会派上年方十五乳臭未干的下一代继承者?这种操作跟直接亲自送脸给别人打有什么区别……
这样想着,傅小昨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来:“你们总大将也太心急了点吧,就算要磨练儿子,也不是这么个磨练法,陆生才刚成年多久啊……”
奴良组目前的总大将是二代目奴良鲤伴,从滑头鬼手中接过权柄后,他成功将家族带往了更为繁盛的境况。
“不是的……总大将其实也觉得,少主他还需要再多加历练几年——”冰丽有些苦恼地咬了咬嘴角,似乎在纠结该如何表达:
“少主、少主是自己不小心、闯进了捩眼山里去……”
“不、小、心?”注意到她使用的字眼,傅小昨却有些理解不了她的意思。
及此,冰丽少女断断续续将事情原委大致说了一遍。
听到后来,傅小昨的神情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清十字怪奇侦探团。
——这种听起来就中二度爆表的名字是怎样。
“你的意思是,陆生参加社团活动去探索'妖怪之迹',结果到头来探索进了自家下属的老窝。”
——这特么也太二了吧……
听着她的这番归纳总结,冰丽少女莫名羞愧地小幅度点了点头,同时似乎还有一些郁闷,绷着一张俏脸,声音压得很低:“要不是被那些同学唆使,少主也不会进捩眼山去……那个社团里有好几个女同学呢,花开院家的小姐也在里头。”
“……”傅小昨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心知这位同志关注的重点已经歪了。
不过——
花开院家的小姐啊。
傅小昨心中微微浮起一丝颇为怀念的意味。
要说花开院家跟奴良家,这两家的渊源可是能够一直追溯到数百年前的。彼时的花开院世家第十三代家主花开院秀元,跟滑头鬼之间可谓交情甚笃。
在她印象里,有段时间动不动就听说,奴良滑瓢又跑去花开院家蹭吃蹭喝云云,乃至花开院秀元如此笑骂过多回——
花开院家门唯滑头鬼与臭虫不得入。
这当然只是戏言,何况就算当真不让走正门,也还可以爬墙,一个大妖怪若硬要耍流氓,谁也挡不住。
可奈何当时秀元寿尽后,花开院家连历了几代严苛古板嫉妖如仇的老顽固家主,彼时秀元酱的一句玩笑话被传来传去,不知何时就变得妖魔化起来——最后居然演变成了:
滑头鬼是花开院家的世仇,人人得而诛之。
言则这些年来,奴良组与花开院世家之间,其实已经渐渐断了来往。
可至于现如今,花开院家的小后辈却跟奴良组的小少主成了同学好友,并且很可能还没发现其妖怪身份——
诸如此般的情况,想想倒还挺有意思的。
当然也只能想想而已。
毕竟,对于面前某位怀春少女来说,这些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什么有意思的事。
傅小昨于是决定扯开话题:“就算这样,为什么又说那些外地的妖怪是特地冲着陆生有备而来呢?”
既然是自己意外闯入,只能算他运气不好嘛。
冰丽微微摇摇头,耷拉着脑袋闷声道:“少主虽是无意间闯进捩眼山,可去参加弈战,却是被别人设计唆使的……现下捩眼山中各方势力混杂,少主作为奴良组的继承者,踏进捩眼山没多久便引起了有心人士的注意。”
听她这么说,傅小昨心里已经大致有了猜想,接下来果然听她继续道:“那些妖怪使计分散开其他几个社团成员,而后在少主面前现身,故意对他言语相激——”
……言语相激。
虽然话说得很笼统,但稍微想想也能猜得出来,所谓的激将用语,总归无外乎是——身为一整个奴良组的继承人,反倒窝在下属后面当缩头乌龟,连上场的胆量都没有,以后只能靠父辈留下的基业啃老苟且——之类的。
而陆生少年毕竟年少气盛,受激冲动之下,热血一上头,当真就去参加了。
——然后毫无悬念地被华丽丽锤爆了头。
梳理了下逻辑,傅小昨重新看向她:“你们总大将怎么说?有没有骂他?”
无论如何,看到自家孙子/儿子毫无预兆地上场,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打得满头包……那两个家伙的心情想必不会很美丽吧。
冰丽咬了咬嘴角,有些嗫喏地道:“总大将没有责备少主,只是……”
“嗯?”
被追问了几遍,冰丽才总算沮丧而纠结万分地说了下去:“只是、只是……少主的战败,在外界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很多极其腌臜难听的传言鼓动都冒出来,又被不归顺于奴良组的其余势力再三推波助澜……如今捩眼山中的形势,已然万分严峻。”
“而且,受此番各种因素的影响,今年百鬼弈战的规模空前之大,到如今还源源不断有新的妖怪势力闻风而至……以往的举办时间从不曾超过一月,今年到现在已经第四十五日,却仍旧没有结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奴良组站在金字塔顶端太久,其余势力自然是做梦都想把这姓氏拉下神坛王座。如今,即使这个庞大集团只是表现出了一丝弱点,他们也难免会一拥而上,像群闻见血腥肉味的鬣狗一样,死咬不放。
而这样的情况发展,传到以往向来被保护过度的小少主耳中,想当然耳,更是有双重打击效果。
这样想着,傅小昨不禁很有些感慨起来。
早知如此,她先前就不跟陆生扒拉什么责任感云云了。现在想来,那些话能够起到的唯一作用,大概只是给他徒增压力罢了……
冰丽不知她心中所想,径自沮丧着眉眼,目光巴巴地求助:“座敷大人,我真的好担心少主啊!他满心只觉得自己配不上下一代总大将的身份,连续几天都是一放学就把自己锁在剑道室里,简直不要命地在修习……就连樱大人想要为他治疗身上的伤,也被他拒绝了……我们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
emmmm……
——能怎么办呢?
傅小昨以手托腮,上半身歪歪靠在案几上,整个妖就此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