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的眼睛望着楼梯,精壮的身子窜出,却是就地一滚,迅疾扑向短剑。
胖吸血鬼飞身堵楼梯的他,扑了个空,急转身的时候,投掷出来利刃打脸,他侧身闪过,于是失去了抢夺短剑的位置。
本应绑缚的手抓到了短剑,他惊讶了一下,瞄一眼被扔在地上的绳索,有利刃切割的痕迹,奸诈的家伙,是在他的眼皮子完成的。
而且磨磨蹭蹭看似要逃跑,只不过装个样子,其实只是将自己换到一个有利抢夺短剑的位置而已,奸诈的家伙,步步为营啊。
转过身子面对剑尖,他龇龇牙,道:“大餐前来份甜点才开胃,不错呀,解开绳子,抢到短剑,加一分。”
眼眸血红,獠牙吸血,手指尖锐的利爪切金断玉。
“以前我也经常这样玩,只不过,后来……好久没玩过了。”
“老鼠遇到猫的时候什么感觉,不知道现在可以体会一下。”
“敌人个头比你大,比你有力气,比你速度快,比你牙尖爪利。”
他们缓缓地团团转,他扬起十根手指上可见的尖爪,做一个抓破喉咙的动作,而对面的盘中餐则掂了掂手中的短剑,做切爪子状,他一笑置之。
“而且敌人比你身体坚韧,受伤比你恢复得快,跑,跑不掉,打,打不赢,可是一时半会又死不了,你还要继续逃跑,继续打,拼命挣扎,直到浑身无力,遍体伤口,到处流血,真是浪费,哦,呸,说错了,口误,是真残忍。”
他说着慢慢朝前逼近,夜宵则向后退,两人保持着距离,后退中,短命鬼踩到老头儿的尸体绊了一下,短剑晃动,调整方向,退到了楼梯下,再退就顺着楼梯爬出去了。
“你不怕守护者?”
守护者?
他冷笑一下,成为杀戮者之后,他将远走高飞,逃得远远的,成为自由的血猎者,成为他们口中的野鬼。
从此不再受困在钢筋水泥之中,服从别人的命令。明明实力强大,可以横行无忌,却活得跟老鼠一样猥琐、憋屈。
要自由,要放纵,要温暖的血,每天都要。
他没有回答,站在昏暗的小灯管下,阴恻恻地笑了笑,掏出一把精致小刀。
食物意识到情况不妙,却猜不透他要做什么,凝神戒备,摆出防御姿势,也许误会,他要用刀攻击。
小刀对短剑劣势明显,他怎么可能那么笨,有更好的武器面对短剑,下一刻,他便告诉了短命鬼答案,用一个动作。
小刀飞上头顶,砰的一声,正中目标,灯管碎了,酒窖瞬间漆黑一片。
“我们是暗夜君王,无光的世界是我们的主场,这一回合,我得一分,一比一平。”
说话声中,利爪破风,他跑下楼梯时故意做出来的愚笨不见了,忽然变得既灵巧又迅捷,脚尖不沾地,胖身体轻如鸿毛,像在飘。
双眼一黑那一刻,目标机警的离开了楼梯,原本在互相算计和威胁中沉闷的气氛忽然爆发出火花,黑影晃动,破风呼啸。
他双爪齐出,猛然抓下,而短命鬼就地打滚,短剑朝声音的方向斜撩而出。
重重的踩踏楼梯的声音,一道台阶轰然炸开,另一个方向,传来酒瓶碰撞,坠地破碎之声。
“我见过我的父亲,一位伟大的血猎者出手狩猎,猎物们凄惨嚎叫,四处奔跑,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啧啧,真是……”
酒坛打断了他洋洋得意的炫耀之词,酒瓶和酒桶接二连三,到处乱飞,黑暗中,酒水夹杂碎片,轰然四射。
酣畅淋漓,如果不考虑气氛,这是美酒中人出浴,美人出浴。
全身酒水,脚下三寸深,没过脚踝,也全是烈酒,酒味刺鼻。
他摸一把酒液,嘴角渗透出来燃烧般的辛辣,“果然比较聪明,过不得弄死一个比你强大的血族,恭喜你,又得一分。”
他肆无忌惮地“蹚水”,哗啦哗啦的声音,不断响起,毫不在乎被听出位置。
“有一定作用,可是削弱的效果有限,除非你的耳朵比狗还灵。”
武空要冲上楼梯,利爪呼啸拦路,短剑横扫,跪地躲开,休息片刻,再试,结果还是一样,滚了几次泡着尸体的酒水,浑身湿淋淋。
“你逃不掉的,这是我们的地盘,冲出房间外面有跟多的獠牙。”
他一说话对方就会听,注意力稍微被影响他就进攻,暴起的肥胖黑影,踏酒而行,奋力挥爪,两道人影在这片刻间交错。
居然又躲过去了。
短命鬼的战斗技巧差,战斗能力更低,但战斗意识,尤其是对躲闪契机的把握十分灵敏,如同他肚子里的蛔虫般,知根知底。
连续追击,剑锋与尖爪连续碰撞,短命鬼的身体不支,再次倒地,狞笑中利爪猛抓天灵盖,短剑架住,另一只爪子再来,单膝跪地的短命鬼拉起老头子尸身做盾牌。
砰一脚,武空连带尸体一起平飞。
轰然砸在床架子上,又是一阵杂乱的玻璃、瓷片和木桶碰撞破碎的声音。
“狂战四重,反应不慢啊,死人都能利用。”他笑道,“这一脚,我得一分,二比二平。”
他的语气相当轻松,他的武力比猎物强大,猫跟老鼠的比喻毫不夸张。
“我们五局三胜,陪你玩最后一局,输了就可以死了。”
蹚水的哗哗声,床架上的酒水加入,烈酒的深度又大幅上升,逼近小腿,他们在酒池子里缓缓移动。
“吸血鬼啊,一人成鬼,千人飞灰,千人的死,换我活下去,你不过是千人之一罢了。”
“我让你看着,牙齿扎破喉咙,吸干你的血,保证让你死的毫无痛苦。”
“你又没死过,怎么知道没痛苦?”短命鬼反问。
几个酒瓶飞过来,胖吸血鬼一一打掉。
“又来了,酒、酒坛、酒桶、满地打滚,真无聊,没有新花样了吗,要不我们结束吧。”
酒水哗哗的响,短命鬼站起来。
“给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短命鬼猛地一挥手,黑暗中,墙角浮现一个精致的篮子,篮子里盛满桃子,好大的桃子,散发蒙蒙的光芒。
奇怪的东西,似乎并无害处,只是暗室立刻不那么暗了。
“还有这个。”又是一个篮子在另一个墙角,他看过去。
“投影?不可能。”他做一个粗浅的推断,马上自己推翻,到哪里找设备和闲工夫播放投影。
“法术神通?没有可能。”狂战四重,这点实力,距离神通秘境还有十万八千里。
“附魔宝物,也更不可能。”送来的时候搜过身,每一寸都捏过,除了衣物和一段绑紧的绳子,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多余的东西。
“小戏法罢了,可惜没什么用啊,只能照明。”他不是很确定地地胡猜。
“再看这个。”短命鬼又挥了一下手。
金光灿灿,光芒耀眼,棒子穿胸而来,他下意识地急忙闪避,搅动酒瓶骨碌碌地滚动。
又是光影,只是光影,但那道光,十分的令他不舒服……只是感觉十分微弱,有被削弱的感觉,但光线暗淡,距离被灼伤还远。
这个短命鬼的花样真多,还有什么……更加危险的东西。
胖吸血鬼陡然产生一种危机感。
下一刻,短命鬼的手上多了一个金色长方形的金属小东西。
那个小东西他很熟悉,经常在老头子手里,开开合合。
吧嗒熟悉的声音,跳动的火苗入眼。
火光微弱,跳动,照亮血红的眼,苍白的脸。
打火机。
瞳孔微缩,冷酷的心忽然更冷。
短命鬼满地打滚是为了确定尸体身上是否有打火机。
短命鬼抱起那具尸体是为了打火机,而踢出的那一脚反帮了忙,让他们跌倒在一起。
短命鬼丢这么多东西出来是为了吸引注意力,摸索打火机,而且得手了。
好完美的计划,好狡猾的计划,老鼠居然有步骤地把猫引进陷阱。
短命鬼手上有火苗,而地上烈酒的深度接近膝盖。
耳鸣,头皮发麻,胖吸血鬼听到自己说:“不要冲动,火对于吸血鬼和人类来说都足以致命,你可以走了,这一局你赢了,玩个游戏而已,赢了就可以走了。”
他朝短命鬼指了指楼梯,但那个家伙并不理会,手掌从火焰上方扫过,感受了一下温度,握掌,他似乎被烧伤了。
片刻之后,疼痛过去,他又试了一次,自虐狂。
火苗舔舐掌心,坚持了三秒,掌心的酒液冒出火苗,流动冷些的心提到嗓子眼,但短命鬼握紧手掌,火苗紧熄灭。
他松了口气,感觉冰凉的身体居然冒冷汗。
短命鬼皱眉,抬起了头。
“不要玩火。”他收起獠牙、血眸和利爪,报以温和的笑容,“我们都会被烧焦的。”
奇怪没后闻到烧焦皮肉的味道,被刺鼻的酒味冲淡了么,还是哪里不对,危机感更加强烈。
短命鬼目光冷峻,声音冷漠地应一声:“是吗?”
然后,他猛地抢过去,扑倒在地,手掌伸开拦在火苗坠地的路线上,以他的速度本应抓得到。
但是,对方只是个假动作,“第五局”,短命鬼冷冷地说。
然后,那个疯子将火苗靠近身体,火焰飞窜,纵火者瞬间成了火人。
“不要啊……你这个疯子……”他听到自己喊,“我们都会死的。”
火涌来,转眼铺满酒窖,火焰满眼,烈火熊熊。
滋——
呀——
他尖叫着朝楼梯冲去。
短命鬼的寿命不过百年,但是不死族可以无限活下去,只要拉到足够垫背的。
纵火者可以死,但他不能放弃,不能同归于尽,他要活下去,永远不死,他要变强,加入血猎者,听猎物无助的尖叫。
浑身是火。
一个火人,横冲而至。
是那个一直躲躲闪闪的家伙。
不是来抢路,不是跟他一起冲出去,而是拦路。
啊——
两人相撞,一起滚下楼梯……
酒水四溅,火浪飞起。
你这个疯子,休想跟我同归于尽,我要活下去。
捶打,挣扎,光让他虚弱,火焰烧毁他的皮肉,冷血滚烫,疼痛来袭,力量流失。
他被按到在地,眼眸里只有火,扑打,抽搐,皮肉烧焦的味道。
老鼠被猫摁在爪下的的滋味,爬不起来,摆脱不掉,暂时死不了。
“我不要死,我是不死族,可以永远不死。”
躯干化灰,四肢皮肉燃尽,推搡短命鬼的手脚已成枯骨。
短命鬼也一样,脸,火焰燃烧,身体,火焰燃烧,变成一个火人。
但是,最后一眼看过去,却发现不一样,火焰在光滑圆润的脸上跳动,脸并没有受伤,衣服化为灰烬,但胸口的肌肉依旧健美。
燃烧的只有烈酒,只有衣服,没有皮肉,难怪没有那种烧焦的味道。
火像一件奇怪的衣服披挂在他身上,眉眼清楚,表情淡定。
火人爬起来,衣服脱落,火焰瞬间黯淡,火层下的皮肤完整,毫发无伤。
没有一声尖叫,从始至终。
漆黑一片前,看着走上快要垮塌的楼梯的背影,只剩骷髅的头颅在火海中想:
他不怕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