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皇冷遇,是他自求的?”自己母妃的性子姬韶渊非常的清楚,知她向来清傲,且不擅与人交往交心。方才听到她说与程家小姐感情甚笃,他便觉得有些意外,意外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能让母妃毫无芥蒂自然的与其相处。
“怀卿……”贤妃的嘴角难得的勾起了一丝微笑,眼底也露出了怀念的光芒,“若不是宫中现在局势复杂,母妃倒是想带你去见一见你卿姨。当年若不是她歪打正着,太后也不会相信定国公府与辅国公府交恶。”
她似有些无奈的摇头,“辅国公府的大小姐……她身上并无半点闺秀的气质,倒像是个时常在外厮混的假小子。当年她并不愿入宫,可也没有拒绝辅国公大人的安排,我曾问过她为何,她说身为世家儿女,享受着家族给予的荣华富贵,那便担负着家族复兴的责任。即便她不愿,她也必须嫁入宫中。她还戏言说,若皇上英姿飒爽合她的心意,她便真心以待好好地伺候皇上,可若是皇上不得他眼缘,她便故意惹怒皇上把她自己打入冷宫,这样也能落个逍遥自在……”
“呵呵……”贤妃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轻笑出声,“起初皇上也曾恩宠过怀卿,毕竟她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可怀卿每次都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长此以往,皇上自然不喜,就只册封了个美人,便把她闲置在了云浮宫。她又怕自己被冷遇的不够彻底,便刻意到我这幽兰宫里装疯卖傻,次次都冲撞于我,而我便不得不陪着她胡闹,经常斥责她罚她禁足。久而久之,卿美人与贤妃不合,幽闭云浮宫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云浮宫遭到了所有太监宫女的冷遇,慢慢的便被皇上等人所遗忘。母妃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她了,可这是她自求的,母妃也不能干涉一二,也正是因为此事,当年太后才没有过多的追查母妃,信了我与素素决裂的事实,没有对你我母子不依不饶,否则……只怕她当年对你下手便不只是伤了你的眼睛这么简单了。”
“卿姨这性子倒真是有趣。”姬韶渊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微笑,暗想难道墨千君的性格竟然是袭成了她的姨母?所以才会如此的特立独行非比寻常溲。
“六儿,太后既然已经出手,那我们的日子便不会好过了。”贤妃的眼底划过一抹愁思,“母妃并不怕她会对我怎样,但你一定要小心她的暗算,不管去哪里都多带些龙骑卫护身。皇上让你调查路公公的命案,等于是把你推到了太后的对立面,太后定然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时时刻刻都盘算着要将你除之而后快。”
“母妃放心。”姬韶渊安抚的拍了拍贤妃的手,“儿臣知道该如何做。”
他早已不是当年要母妃护在身后的无知孩童。父皇将刑部交予他手中,可并不是让他挂个闲差,在宫里做个闲散皇子恧。
刑部一些尘封的卷宗,并非无法告破,而是因为牵连甚广无人敢办。
皇子之争越演越烈,坑进去的人命自然越来越多,到头来,庆国的律法只能约束最底层的百姓,而士族公卿们早已视庆律为空谈。父皇的深意母妃并不知晓,而他也并未打算将母妃卷入其中。路公公这案子,恐怕远比他想象中的牵连还要广……
“啊——”一声尖叫突然从寝殿的方向传来,打断了姬韶渊和贤妃的思绪,姬韶渊眉峰一紧,脚下一旋迅速朝寝殿掠去。
墨千君喝下药后便独自一人在寝殿里休息,万一那个杀害路公公和内侍太监的凶手到此……
姬韶渊的神色猛然一冷,心底也狠狠的抽了一下。
路公公是大内数一数二的高手,都被那凶手一招毙命,如此看来,那凶手的武功比之自己也不逊色多少,是他太大意了,以为君儿在幽兰宫中会绝对的安全……
姬韶渊一掌将寝殿的门拍开,睁开眼睛向床榻上望去,就见墨千君脸色泛白,正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白皙的额头上更是布满了汗珠儿。姬韶渊几步上前,坐到墨千君身边扶着她问道:“君儿,怎么了。”
侧目向四周望去,门窗全都关的好好地,并没有任何人进来过得迹象。接着,仓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贤妃带着宫女们急匆匆的赶来,姬韶渊将眼睛闭上,听到贤妃关切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墨千君方才的确沉沉的睡了过去,可她闭上眼睛之后,便被一幕又一幕的梦魇所纠缠。她在一个漆黑的巷子里不停的奔跑,却无论如何都寻不到出口,当她终于看到一丝光亮,欣喜的冲过去后,猛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路公公以及那内侍太监被扭断脖子,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后凝视着她的诡异画面。
墨千君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种画面的直接刺激,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所以便尖叫了一声从睡梦中醒来。
看到姬韶渊有些凝重的神色,还有贤妃关切的询问,墨千君一愣之下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她摸了摸鼻子无辜的看着姬韶渊道:“我……我方才做了个噩梦……”
姬韶渊嘴角一抽,抬手就戳了一把墨千君的脑袋,心底顿生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觉。
这小狐狸对自己的影响越发的大了,竟然只因为她一声尖叫就失了冷静,以为她有什么性命之忧,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贤妃见墨千君无事,顿时也松了一口气,抬手放在她的额间试了试温度,轻笑道:“这噩梦做的也好,发了汗便不热了,再将养几天,君儿的身体便能痊愈了。”
“臣女多谢娘娘关心。”墨千君乖巧的向贤妃道谢,然后抓住了姬韶渊的袖子,不着痕迹的轻扯了两下。姬韶渊转头对宫女吩咐道:“准备换洗的衣服过来。”他又抬头对贤妃说:“母妃今日也诸多费心,君儿便交给儿臣来照顾,母妃也回寝殿休息片刻吧。”
贤妃温柔的摸了摸墨千君的脑袋,“那母妃就把君儿交给你了,要是她出了什么差错,母妃便为你试问。”说罢,贤妃便悠然的转身离去。
墨千君望着贤妃的背影,待寝殿内再无旁人,这才眨巴着眼睛问道:“殿下,贤妃娘娘可是我娘的旧识?”若以前跟她无半点关联,怎么会对她这般友善。
“你猜到了?”姬韶渊睁开眼睛,淡然的看了墨千君一眼。
“傻子也能猜到好么……”墨千君小声的抱怨了一句,随即又正色道:“殿下,我要去看路公公和那内侍太监的尸首。”
“等你的身体养好再说。”姬韶渊也轻试了一下她额间的温度,在察觉她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后也放下了微悬了许久的心。
这小狐狸不但性子跳脱,连身体也像是野生狐狸,寻常家的大小姐生病哪会像她这般好的如此之快。
“可臣女的身体已经好了啊。”墨千君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脸笃定的道:“臣女从小就身体康健,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若不是昨晚泡了水又吹了那么久的寒风,根本就不会变成这副样子。如今已经吃了药发了汗,臣女已经没事了。”
哼,说到底,这一切全都是姬韶渊的错。
“你是在怪罪本宫么?”姬韶渊墨眉扬起,眼底露出了一丝威胁的光芒,墨千君笑嘻嘻的摇头,“不敢不敢,臣女还未感激殿下的搭救之恩,哪里会跟殿下计较那点幼稚的小事。殿下可是臣女心中最崇拜最敬仰最倾慕的真命天子呢!”
墨千君瞪大了眼睛向姬韶渊保证,那狗腿谄媚的表情就差没双手合十指天立誓了。姬韶渊看着她那娇俏的模样,心底莫名的一阵柔软,顿时懒得计较她话中潜藏的指控,顺了顺她散落的长发淡然的回道:“先沐浴更衣用些点心,等你恢复些体力本宫就带你去一扇门。”
然她话音刚落,幽兰宫正门的方向就再度传来一声尖叫,姬韶渊和墨千君神色同时一遍,姬韶渊转身便走,而墨千君则手脚并用的从床上跳下,飞快的朝寝殿外冲去。
正殿门口,一个宫女直立在门边,手上犹捧着一杯热茶,但她的脑袋,却被扭断至后方,像方才墨千君在梦中看道的一样,也与路公公和那横死的内侍太监想同,直转了一百八十度,双目大睁嘴角渗血的看着墨千君和姬韶渊出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