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国正是在今日夜间十一点左右发动密道夺回行动的,因为事前已经探知兽族在密道中留置了重兵,个体战力处于绝对劣势的他便选择了智取的办法,也就是使用原始版的化学武器——毒烟。
说起来也是赶巧了,那时钱大彪正好带兵到了地道入口的山谷中,被一早埋伏于此处的兽族军伏击,因为尼国正的行动时间比兽族发起进攻的时间早了半个钟头左右的缘故,最后在兽族军还没能全歼钱大彪所部之时,尼国正便的行动便已完美结束了。尼国正为了确定密道收复,又派了探子去密道中查看战果。这才有探子之后遭遇霍捕头,救下钱大彪的事情了。
至于密道是何时被兽族军发现并夺取的,那还要从昨日说起了,因为密道出口距离城池并不是很远,且兽族军的游骑警戒网撒的非常广的缘故,通过密道逃离鼎州的百姓们的行踪很快就被兽族游骑们发现了,接下来的事情不难想象出,兽族游骑们缀着百姓们的行踪找到了密道入口,不仅将正在从密道出逃的百姓们全部杀害,还乘势袭击了密道。
好在尼国正为人谨慎,近几日都在密道附近坐镇,事情发生时,很快做出了反应,用一部分准备好的土石堵塞了密道入口,这才将兽族游骑堵在了城外,不然此时鼎州城就已经陷落了。
再次将密道堵塞住之后,尼国正与刚刚逃出生天的钱大彪面面相觑,都有些欲哭无泪。
尼国正是因为援兵全军覆没而绝望,而钱大彪则是觉得自己光杆司令的身份十分难堪。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才由尼国正打破了沉默,尼知州勉强在脸上挤出一副笑容,好声对钱大彪道:“钱王来援辛苦,我鼎州上下都铭感五内,现在天色已晚,就由下官摆酒为钱王接风洗尘如何!”
听到尼国正这么说,钱大彪老脸一红,摇头苦笑道:“尼知州不必如此,皇上命我来援鼎州,我却将两千铁骑都葬送在了城外,只有自己一人身免,不仅有负圣恩,也愧对鼎州父老啊!”
钱大彪认错的态度十分良好,让尼国正都不好意思埋怨他了,只得劝慰道:“钱王不要这么说!山谷之败非战之罪,那是兽虏有心算无备,侥幸得胜而已!”
只是钱大彪却仍然摇头,尼国正看的心头疑惑,便问道:“钱王您这是何故?”
钱大彪没有回答,只是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尼知州,能借一步说话吗?”
尼国正也左右环视了一番,此时他们仍处于地道入口,附近都是举着火把的民兵,人多耳杂,的确不适合说“真心话”……
念及此处,尼国正点了点头道:“钱王,请跟下官来!”言罢,他便当先上了一匹马。
“好!”钱大彪答应了一声,也从一旁牵马的民兵手里接过了一匹马,翻身乘了上去。
尼国正没有耽搁时间,在钱大彪上了马后便扬鞭打马,当先飞奔而去,钱大彪连忙催马跟上。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知州衙门之外,在将马拴在衙门外的桩子上后,两人从侧门进了衙门,直奔后衙的书房。
尼国正来到书房门口,向着身后的钱大彪做了个肃客的手势:“钱王,请!”
“嗯。”钱大彪也不客气,当先走了进去。
分宾主落座之后,钱大彪直截了当的道:“尼知州,我给你透个底吧!以今日兽族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来看,就算没有地利,而是敌我两军在旷野上列阵而战,我军也不是兽族军的对手!”
尼国正听到这话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此话怎讲?”
钱大彪叹了口气,有些痛心的道:“往昔读史时,每每读到历代名将大败兽虏的战例,我都会觉得区区兽虏,也不过如此罢了!就算野性难驯,比起官军也强不了多少!直到刚才亲自与之交手,我才发现我其实大错特错了!兽虏个体战斗力远超我等人类,原先我人类有坚甲利兵,才能屡屡败之,而今兽虏破城无数,尽虏城中工匠为其所用,坚甲利兵已不复位我人类之优势矣!而今与兽虏战,体格全面劣势,装备不占优,谈何取胜?!”
钱大彪虽然是个镖师出身的粗人,但其人上进心还是没话说的,自打进了京师,被王有成封为开国王之后,为了让自己能配得上这个新身份,他可没少听书——之所以是听书,是因为钱大王不识字,想要提升自身素养,就只能雇识字的书生来给自己念……
尼国正知道钱大彪说的都是大实话,只是他的感情仍有些接受不了,紧紧攥着拳头道:“钱王,难道就因为这些,你就认命了吗?!”
“这……”钱大彪被尼国正问的有些为难,思量了半天才回答道:“认命到不至于,毕竟我们兄弟打下这天下殊为不易!怎能轻易丢给兽虏?只是……”
“只是如何?!”尼国正急声问。
钱大彪犹豫了一下回答:“只是眼下确实不是决战之时!”
“那何时才是决战之时?”尼国正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钱大彪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人类历史上之所以能屡败兽虏,靠的不仅仅是坚甲利兵,还有战阵与组织,只是眼下云朝官军不堪用,我朝之军则多是流民啸聚!说难听一点就是‘乌合之众’,这样的军队只能与敌拼个人武勇,一旦个人武勇不敌,便全无胜算!但若是能依古法重练强兵,或可有一战之力!”
尼国正被钱大彪这番话说的一愣,眼中浮现出了些许希望,只是旋即他眼中的希望之火又立刻熄灭了:“钱王,重练强兵是需要时间的!而我东国最缺的就是时间,而今兽虏大举南下,军情如火,如何有时间慢慢练兵?!”
“问题就出在这里!”钱大彪有些痛心的道,“我们没有时间啊!而且眼下皇上正带着大军赶来,若是此时与兽虏决战,只怕我朝仅有的这点力量都会失去!到时候京师沦陷,神州陆沉,形势就更一发不可收拾了!只怕到时候就更没有可能练兵了!”
尼国正隐有所悟,试探着问道:“那钱王的意思是……?”
钱大彪重重的点了点头,确认了尼国正的猜测:“现在必须有人突围出城,将兽虏的虚实告知皇上,让他放弃决战,带着军队返回京师,依靠京师坚城死守!”
“钱王……”尼国正死死盯着钱大彪,“你知道如果你家皇帝真的这么做了,对于我鼎州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灭顶之灾!”钱大彪面无表情的回答,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按兽虏的习性,这一城人非死干净不可!
“只是眼下却必须这么做!”钱大彪语气森寒的道:“皇上带兵前来决战,天下百姓便要沦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而带兵返京,牺牲的却只是一城之人而已!孰轻孰重,尼知州,你应该能衡量清楚!”
尼国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钱大彪的话还在继续:“尼知州,能够在兽虏的围攻之下保得城池不失,说明你是有能者!像你这样的人死了太可惜了,不如跟我一起突围,将来在皇上麾下必然能得到大用!”
“不!”然而尼国正却断然摇头,“我尼国正生是云家之臣,死是云家之鬼!绝不会仕二主的!”
听到这话,钱大彪的眼神冷了下来。
“尼知州,你这又是何必?”
“钱王,我意已决,你不用再说了!”尼国正显然已经铁了心思。
看着尼国正那坚定的表情,钱大彪知道自己无论劝多少句都没有用,只得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