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陶泓就办好了退房手续,拎着行李箱住进了公寓。虽然不是精装修的房子,但是配套设施很齐全,厨房甚至还有个小烤箱。
花了半天时候收拾房间和行李,接着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东西,等空下来的时候才觉得饿。懒得煮饭就拆了个金枪鱼罐头,把鱼肉加玉米粒和沙拉酱搅拌一下堆在厚片吐司上,再撂片芝士送进烤箱。
冲好澡出来,满屋子都是烤吐司的香味。
用热牛奶搭着刚出炉的吐司,每咬一口都感觉脂肪在堆积。啃完了一片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掐了掐腰上的肉,纠结到最后还是作罢。
收到郑北亭短信的时候她正窝在床上,半干的头发垫在枕边,微潮的湿印。短信上说周末要带家属来庆祝她乔迁之喜。陶泓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欢迎欢迎,寒舍提供碗筷,请自备酒肉。隔几分钟后对方回复了个鄙视的表情,她回复了个笑脸,之后再没有短信了。
她关了灯,安安心心地睡觉去。
然而到了周末郑北亭这对压根就没出现,顾池倒是准时带着红酒来了,只不过他后面还缀了两条小尾巴。
陶泓张圆了嘴,喔喔地惊叫:“老顾,顾池哎!你丫孩子都这么大啦!藏得可真好啊!老郑知道不?啊啊,这俩娃的妈妈该多漂亮才能中和你那面目模糊的基因啊!”
顾池哭笑不得,“你丫这嘴能积点德不?我哪来这么大孩子?这是我表弟表妹,今天他们家大人有事,就扔我这里了。左左右右,叫陶阿姨。”
这俩孩子长得白净教养也好,陶泓就不和顾池计较称呼的问题了。她一边拆着零食饮料一边打趣老友,“你真是够义气,连表弟表妹都带来给我暖屋。小朋友们喜欢吃什么?”
“他们不挑食的。”顾池说,“呃,今天老郑来不了了,那个,他女朋友生病了。”
她一边从罐子里往外掏糖果给小朋友们,一边应道:“哦,那我晚点儿得打个电话慰问一下。”
中午给小朋友们做了奶油意面和烤鸡翅,再一人搭一块香蒜面包。顾池这边已经把红酒启开,把凉菜和熟食倒在碟子里。
顾池酒量浅,喝一杯脸就有些红。大约酒壮人胆,他吞吞吐吐地问道:“陶泓,你是不是和你男朋友分手了?”
陶泓的手在空中停了停,筷尖落在最大的一块排骨上,“你学读心术了?”
“我以为你会否认呢。”顾池听她声音没有什么异样,也松了口气,“我可没去打听,是你自己暴露的。”
“啧啧,没看出来你观察我还观察得挺仔细的。”
“不是观察,是你自己发那状态。”顾池声音有些发闷,“虽然是秒删,但我就那么赶巧看到了。”
“瞧我这运气……可我不是没写那么直白么,就说结束了,over!”
顾池翻了个白眼,“换别的事你会这么突然跑来一个陌生的城市还要住下来嘛,你拿家里的事堵老郑,他是没去多想。”
陶泓笑了起来,“顾池,是我小看你了。你就是那种看着闷不作声,其实心里门清的人。谢谢你。”
“谢我什么?酒好喝?菜好吃?”
“谢谢你先问过我。谢谢你没说出来。谢谢你没给我添乱。”
顾池乜她一眼,“和男人分手就这么折腾自己,我心里其实挺鄙视你的。”
“我是想给自己放松一下。”陶泓脸上浮起坏笑,“或许换个城市,说不定就会遇见正确的人呢。”
顾池回想一下她的前任,摇头,“估计很难,你原来那□□太高。”他挟起一大块排骨,“这是你前任,”放下排骨又挟起一小块土豆,“这是你以后会遇见的大部分人,绝大多数。”
排骨和土豆并排放在碟子里。
“你能平衡吗?能下得了嘴吗?”
陶泓对他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行为很是不齿,“你够狠啊,连自己都一块儿埋汰了。”
“我这是有自知之明,”顾池嘬了口酒,感叹:“你说你要早点分手,老郑也还没交女朋友,你们就能凑和在一起了。可是错过了时机,哎,老郑可怜。”
“他哪里可怜,女朋友那么鲜嫩漂亮。你操心他不如操心你自己,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说说,想要什么类型的?”
“去去去,你能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顾池想了想,问道:“那天你说找工作,有方向没有?”
“在网上投了简历,还没回复。不过也不急,我想先休息一阵子。”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两个小朋友吵着要回家。陶泓将多烤的鸡翅打包,又送他们到公车站。
等返回楼上的时候情况有些不对了,有一对陌生男女正在她家门口吵架。陶泓攥着钥匙犹豫了几秒,还是上前去,“劳驾让一让。”
钥匙还没插到门孔,女的先嚷起来,“你谁啊,怎么开我家的门?”
“你家?”
“对啊,你这钥匙哪儿来的?”
女的伸手要拿钥匙,陶泓立刻避开来,将钥匙揣口袋里,“你们没走错楼层吧。”男的倒是看了眼楼层号,说:“你没走错吧,这是我们的房子。”
陶泓看了他们一眼,也不再废话,转身下楼去物业处。等她带着楼管员和保安上来时,那对男女仍在原处吵得不可开交。
“这两个人在我家门口吵了半天,非说这是他们的房子,也不让我进。”陶泓冷冷地看着那对男女,“你们要处理不了,就报警。”
女的立刻嚷了起来,“什么你的房子啊,这是我们的房子!我们就出去旅游了几天,怎么回来就是你住了!”
男的也说,“小李,我前个月还去物业处交物业费呢,你不会不记得我吧。”
看到楼管员的神情陶泓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们真是这里的业主?”
楼管员点点头:“他们确实是你之前的租户,可是他们已经退租,并且费用都结清了啊。”
女的立刻激动起来:“谁说我退租了?我们什么时候退租了?我们只是出去玩了几天什么时候退租了!你们把我的房子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十分尖锐,情绪又极亢奋。一时间整个楼道都是她的声音,陶泓忍无可忍,“你这么吵也不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我有钥匙,你没有。你说你没退租,可我却是从中介手上租到的。所有手续都是齐全的,包括物业处的登记也是。”
“可是我们真的没有退租,我们的东西也都在里面啊。”男人相对来说冷静些,“我们出去玩了几天,回来家门都进不去,这种事也太离谱了吧。”
“再怎么离谱的事它也发生了,现在要不要弄清楚情况?要的话就冷静下来,一起去物业处,叫上中介把事情理清楚。就这么吵着,是不会有结果的。”
到了物业处,陶泓叫来了房产经纪。碰到这种事中介也吃了一惊,又是翻手账又是打电话回去找合同这么折腾了一通,总算把事情搞清楚了。原来租住在这里的租户私下把房子转租当起了二房东,也是小夫妻背运,二房东趁着他们出门旅游的时候把门锁换了,又去中介那里解约取回了自己的押金后跑路。
真相大白,双方都是受害者。不过说实话,小夫妻的损失更大。除了一些家电外,他们的私人物品和衣物都不知所踪,还损失了一笔押金。
女人哭着哭着又开始骂丈夫,说要不是他提什么补过蜜月也不会出种事。这其实是有些无理取闹了,只是情绪过激时的不良发泄。
陶泓看不过去了:“事情闹清楚了,这结果也摆在这里,你们再吵也没用。不如先报警,看看能不能把骗子抓回来,弥补点损失。”
女人一个劲地哭,不说话。男人看她一眼,叹气,“报警能有什么用,再说就算抓回来了,东西八成也追不回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我们今晚得住哪儿?”
这个问题太现实了。
女人这时不哭了,直嚷着要回家住,“我租金都交到年底了,凭什么不让我住!”经纪人说:“您那钱没交到正经的房主那里啊。”“那你让我睡哪儿?你给安排,你不安排我就上你家睡去。”
房产经纪也很无奈:“您要是想再租房子,我可以帮忙您找。可您要这么说,我就没法子了。”
“其实这事中介和房主都得负点责任。”陶泓突然开口,“不是把房子租出去就算了,时不时也得回访。要是你们回访工作到位,也不会被人钻了空子。”
经纪人没料到她会为小夫妻说话,只能苦笑:“我们倒也想,但这么多房子能顾得过来吗?再说了,租房子的人自己也得多长心眼,租房子时要看房本、身份证。”
女人又哭了,“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连家都回不了了,我是脑子进水了同意裸婚。好了,现在搞到怀孕了还无家可归……”
现场一片沉默,只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过了好一会儿陶泓才开口,“这样吧,你们今晚先找个地方住。明天咱们一起坐下来协商,看看能不能把事情解决了。”她看向中介,“还得麻烦您把房主找来,他也不能总这么省心。”
中介打电话约了人,回头又拜托陶泓先不要声张,“郑哥要知道这事,非骂我不可。”又说,“其实这房子你住得名正言顺,他们识人不清,得自己认倒霉。”
话是没错,陶泓笑了笑,说:“谁没个倒霉的时候呢。”
第二天一早小夫妻就来了,看得出来他们昨晚都没休息好。女人的脸色很差,看向丈夫的眼神里满是埋怨。
中介准点来了,却没见到房主。问他,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实话:“刚打电话还睡着呢。”见陶泓冷了脸,又说:“其实人家的意思都不用问的,谁给他交租金他就让谁住,到哪儿都是这个道理。”
他这么一说小夫妻就闹腾了,男的激动的要理论女的又抱着肚子哭上了。一片混乱中陶泓把中介揪到一边,说他:“你这不是激化矛盾么?现在就算这房子该我住的,我也不敢住了。”
“您这是管正经渠道租的房子,有凭有据,他们赶不走您的。”
“是赶不走了,可人家要隔三差五地来闹,我这日子也别过了。”陶泓扶额,“你这是搞不清状况啊。”
中介压低声音:“您想多了,他们赚工资的。真要隔三差五地来闹你,工作还要不要?”这时有电话来,他看了下手机屏幕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是房东。”
一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接下来几分钟内就听中介扯着嗓子给对方指路,从沿途大小建筑物到各种醒目的标记,说到后面声音都有些哑。
陶泓震惊了,作为一个房东,居然连自己的房子在哪儿都不知道,这该是拥有什么样脑回路和粗神经的马大哈。
听到对方确认自己到小区门了,中介长长地舒了口气,“找到就好找到就好,我们在物业办公室等着呢。”撂下电话后抹了把汗,苦笑道:“土豪,家里房子多得自己也记不得了。”话音刚落电话又响了,接起来,“啊?物业办公室在哪儿?哎……您看门口有个小区平面图啊您向东边,往东……哎,再往右手边……呃,不清楚方向啊……”中介简直要泪奔,“您在门口等着,我出去接。”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中介终于领着找不到北的房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