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办公室,又接到负责她书籍再版的编辑紫欣打来电话,声音焦急:“桃儿啊,你这阵子没上微博吗?有人在黑你!”她大约是急坏了,匆匆将事情说了个大概,最后说道:“我稍后到办公室,把我们往来的稿件重新核对一下。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泼污水。”
陶泓登录了微博,发现自己被人了一千多条,还有近三千条的留言。她粗粗浏览了一遍,里面多是指责她抄袭狗白莲花,也有为她说话的,猜测她为再版的书炒作的,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追溯到最初的一条留言是前天晚上,留言的id叫‘扒皮绿茶白莲花’。
陶泓看了这个id里的微博,起初多是转些抽奖的,两个多月前开始写些看书心得,也有出去吃喝玩乐的内容。直到前天更新了一条微博,里面是她出版的小说与另一本的调色盘对比,最直观的是两本书的封面,相似到几乎是孪生。
倘若说看到调色盘的内容时她还会冷笑以对,但看到封面时就无法淡定了。那封面是她用自己拍摄的相片做为背景画出来的,相片还躺在相机的存储卡里,封面的原稿也都在她电脑里存着,这厢却有人指责她抄袭狗?
她才是被抄袭的好吗?
她将邮件里的证据整理了一下,打包发给紫欣。紫欣很快打电话来:“我们正在联系对方的出版社和作者,虽然是粉丝做的事,但也需要对方发声明澄清。”
“对方确实要发个声明,说清楚他们的封面来源,我很确定没有授权给他们使用。”她保持着通话,手上的操作也没停。这张相片是她大三暑假外出旅游时拍摄的,当时她用的还是博客,现在登录进去所有的记录都在,包括这张作为游记配图的相片。
她将游记剪切下来,在发表时间上做了重点标注,随后发了微博并且了那个‘扒皮绿茶白莲花’的id。做完这一切后她退掉微博,关闭页面。今天的工作还挺多的,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人身上。
这一忙碌就到了中午。她正准备叫餐,内线电话响起来,前台接待员说有人给她送餐。她惊了一跳,出去果然见他提着饭盒站在前台,见到她时歪了歪脑袋,抿着嘴笑。
这样也不方便去用餐的小房间,就拖着他到楼下,在花园游廊里寻了处坐下。中午时分阳光正盛,游廊上缠着的绿藤植物长得很茂密,仍有光线投进来,在地上留下稀疏的斑点。
“怎么突然来了,吓我一跳。”她嘴上抱怨着,拆饭盒的动作倒快。他解开餐具包,递给她叉子,“我有和你说过,你心不在焉。”她细细回想,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夏天在外吃热食无疑是种折磨,他很贴心地准备了冷面,有芝麻花生酱汁和麻辣鸡丝酱汁两种可选。她两样都挑了些拌进去,香滑麻辣,妙不可言。吃到一半被花椒麻得倒吸冷气,他奉上冷豆腐,冰冰凉凉地缓解了辣意。
还有油炸的小馄饨。他包得小巧,馄饨的两个角挺括竖起,像兔子的一对耳朵。用油炸得金黄酥脆,一个挨一个地蹲在餐盒里,看着非常热闹。她吃了几个,也喂他吃几个。他是来者不拒,咯吱咯吱地咬在嘴里,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他没有带汤水,倒是准备了解暑的绿豆沙。她喝了两杯,长长地叹气,“好舒服。”他收拾着餐盒,问她:“事情解决了吗?”
她点点头,将经过大略和他说了说,末了说道:“这种时常有,有粉黑有自黑,开始得乌烟瘴气中间就一团乱战,可到最后经常是悄无声息。网络炒作时常有,红得快黑得快,热得快冷得也快。我是肯定要争的,谁偷谁的,谁侵权谁,是非曲直给我说清楚了,不然法庭见。”他说:“真要是打官司的话我让冬川给你找个好律师。”她笑道:“不必,出版社会负责的。不过,一般来说到不了那地步。”
邵砚青回去后也登陆了自己许久未上的微博。上次登陆时还是为了关注她,现在他的粉丝仍是个位数,小星、冬川,还有她。关注却多了十好几个,大多都是不请自来的营销号,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给添上的。他一一清理,尔后到她的微博逛了一圈。
她今天新更的微博下留言已经很多,大多数是支持她的。而上一条微博里的留言没有增加多少,但是他浏览过一遍后已经怒不可遏。虚拟的网络后面都是真实的人,这些人或许外表看来衣冠楚楚光鲜靓丽,然而私下里却能披着马甲用这世上最恶毒不堪的语言去攻击别人。
邵砚青冷笑着,挑着其中最恶毒的几条记下id。以为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骂人,泼人一身脏水没人管是吧。很快这些人就会知道什么叫壕的怒火你承担不起,不管是虚拟的网络还是现实的世界,惹了壕罩的人还想全身而退?作梦!
次日是周末,陶泓睡到近中午才起来。邵砚青倒了碗薏米水,将装着水煎包的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说道:“今天有车展,我们去逛逛?”
“你要买车?”
“有车方便些。”他顿了顿,又说道:“先看看,有合适的再说。”
陶泓想得更现实些,“你买了车往哪儿停?”他住的地方不比一般的住宅楼,夹在商业街与历史保护文化街的中间,寸土寸金。靠近文化街的入口也只能通过人力车,商业街的入口倒是大一些,但车子也开不进来。
他解释道:“文化街开发的时候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在街尾有个商业楼,当时给留了地下停车位。就是费些事,停完车后走回来。”独居时压根没想过买车,他又不爱往外跑。可是上次给她送餐时就觉得麻烦,坐完地铁倒公车。到了车站后还走了一段,偏偏方向感不好走错了路,折返时看到宽阔的马路上有台车子轰油门轰得十分欢快。
轰轰轰——
扬起的黄尘沙土扑了他一脸,真是非——常——不——爽——
索性买台车去,不管是不是经常用,备着总会有用到的时候。他很早就考过驾照,除了拿给小星冬川扣扣分,其余时间就是扔柜子里生灰。
陶泓一想也是:“买一台也好,省得你时不时向人借车,不合适。”
周末的车展就是人挤人。邵砚青将她的手紧紧地抓着,仗着身高在人群里穿梭。越是高端车的展台越多人,反而一些普通品牌的车子展台前宽松。
邵砚青问她:“你喜欢哪个牌子的?”见她正看着不远处高悬着的盾牌型车标,便要牵着她过去。陶泓下意识地扭了扭手,“那边挤得很,就在这看看吧。”
邵砚青对车子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小星开的是辆进口车,冬川开的则是合资车。他问陶泓意见,陶泓只是笑:“经济实惠些的就合资车吧,性价比高,也省油,适合家用。”她说了几个牌子给他参考,又问道:“三厢还是两厢?轿车还是suv?”他想了想,说:“suv,空间大一些。”
她取了资料来,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许久,终于拍板:“就它吧,虽然长了大众脸,却是实用。”可到展台前一问,不但没现车还要加价。这品牌虽然是走中低路线,可因为追捧者众,居然也生出一副店大欺客的嘴脸。
邵砚青二话没说将她拉走,这一转转到进口车区。他拉着她在一辆车前停下来,“这辆怎么样?”陶泓往后退了一步,看看他,再看看车子,点点头:“差不多高,和你挺搭的。”
销售员是个苹果脸的姑娘,陶泓看了看她别的胸口的铭牌,还在实习期。实习期的新人总是有十足的热情,虽然这种热情会很快在琐碎的工作与复杂的人际关系间消磨得一干二净。陶泓对于处于这个阶段的人总会多些耐心与宽容,因为谁都曾经历过。在挫折与沮丧还未到来前,给予他们一些鼓励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苹果脸的姑娘介绍起这台车子,背书似地滔滔不绝。见男的不说话,倒是女的听得很认真,便自觉与她拉近了距离,“其实srt家用的话有些奢侈,一般来说喜欢户外越野的才会挑这款。如果不是很注重性能,只是短途旅游的话,我们有款合资车就可以的。就是内饰粗了些,”说到这里吐了吐舌头,“但性价比挺高,今天我们有做活动。如果是买指定款的话,有送装修和保养。”
陶泓笑着看向邵砚青,“要不看看那辆?”他转了转手里的纸杯,轻轻地‘嗯’了一声,起身往另一台车走去。不到两分钟他就回来,眉头微蹙,摇摇头,“不好。”
苹果脸的姑娘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堆起笑容:“没关系,可以多看看,对比对比。今天我们的优惠力度真的很大。”
邵砚青问她:“这款只有白色吗?”苹果脸姑娘愣了一下,说道:“嗯,srt的话只有这么一台,下了船办好手续就拉过来了。”这时拿眼去看陶泓,似乎拿不定主意这对男女到底谁来拍板。
“就它了。开单吧。”
“啊!”
陶泓看那姑娘像是被人拍了一板砖,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了。大约是没想到自己出手能捞到这么一条大鱼,也是呀,看着这对男女年纪轻轻打扮也很普通,老销售们眼尖些的都不接,完全浪费时间嘛。是有美女呀,但美女只能看看,比不上抽水来得实在。所以就推了这实习期的新人去,就算陪聊个天,也能涨涨经验。
苹果脸姑娘慌里慌张地转身往销售台走,走了两步又转回来看着面前这两尾大肥鱼,有些惶恐的模样,“帅哥,你确定要啊?”
“确定。全款。”
连陶泓也不由侧目,然而身边确实是只货真价实的土豪。这阵子被他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天天看他做饭烧菜煮糖水养花养鱼种仙人掌,她都忘记了他是名符其实的土豪。
苹果脸姑娘走路都在飘。这台srt原本只是拉来做展示,也确实是看的人多。因为同样过百万级别可以买奔驰宝马路虎,性能稍差些但装门面是足够了。没想到撞上了识货的主,真是运气啊运气,今天一开张就是大单!
车子还要装修上牌,苹果脸姑娘把胸脯拍得震山响:“周一一上班就给您办好,还有装修的部分,我和经理申请了给您加装套件,保养也多送一年。”又小声说道:“除味炭包和纸巾盒钥匙扣是我另外送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您别嫌弃。”
邵砚青点点头,没说话。
陶泓一边拉着邵砚青往外走,一边数落他:“你看看那小姑娘被你弄得多紧张,以为你哪儿不满意了。”
邵砚青说:“我不满意的话早就走了。”又往后看了一眼,“做销售的真能说,大半个小时嘴巴不停,她不渴吗?”
“人家靠这个吃饭的,当然卖力。”她挽着他的臂弯,“所以你刚才老绷着个脸,让人家紧张得很。你这毛病得改改,不说话的时候至少表情柔和一些。”
邵砚青抿了抿嘴。
“带点微笑。”
他试着微笑。
“……算了,是我太天真。”
“给个机会,我再试试。”
陶泓噗地笑出来,“不必勉强,是我不好。”
出了展馆才记起身份证落在展台,他折返回去取。陶泓在原地翻起新车宣传册,看得入神之际肩膀被人轻拍一记。回头一看,真是个小美人啊,可是她认识吗?
“陶姐姐,忘记我啦。”这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小美人穿着干练套装,领口处别着的金色小徽章闪闪发亮,“martin的anna。”
陶泓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记性真的很差。”对方仍是笑得甜美,“我知道的,当时填身份证时您写错好几次。”又提醒她,“vantage,您从我手上买的第一台车,也是我卖的第一台。”
陶泓的笑容淡了些,“哦,真是好久不见。”小美人露出一对梨涡,“我才吃惊呢,刚才还以为看错了。想着怎您么会跑这里来啊,可仔细看又真的是。”她看了眼身后的展馆,问道:“今天季先生也来了吧,有看上眼的车子吗?”
“哦,我很久未见他了。哪天你碰到他,代我问个好。”
小美人愣住了。
这时邵砚青由人群中挤出,手里多了小纸袋:“又送了支笔。”陶泓斜乜他,“你没有给人家脸色看吧。”他语气中带了丝无奈,“我表扬她了。”“怎么说?”“你很专业,谢谢。”陶泓笑得花枝乱颤,“有进步。”
小美人这时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同时也尴尬得很,讪讪客套了几句后就离开了。邵砚青也没有问陶泓那人是谁,总归是无关紧要的人,否则她一定会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