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金龙舞曾于月下听修行。
也正是那一日,金龙舞听闻林战所言,林俊以冥想拘束孙勇之身,再以战气凝形,一招败敌。
那一刻,金龙舞曾有过模糊的想法,但随即流逝,难以捉摸。
直至战气汇聚,却无战骨存储的那一刻,豁然开朗:既然身体没有战骨,我便不断冥想,如那林家老祖一般,凝聚所剩不多的战气,在体内用战气模拟出一块战骨!
这是一个可怖且大胆的想法。
除了引他进入武境,踏入修行,精于冥想的猛虎林俊,偌大个林家无人知晓他想出的奇思妙想。所以那林俊当日,只瞥了一眼,便断言:“修行已是不易,能有这等妙想,更是不凡。可惜积累太少,见识不广,如空中楼阁,朝建而夕塌。”
正如这位被誉为“七家猛虎”的老者所言,金龙舞所想之法,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境之法,也只有这等无骨之人,才能以生命做赌注,行那镜花水月般的观想。
当日,金龙舞聚一月冥想所存之战气,以冥想做手,战气为胚,于体内胸口凝战骨之形。
初时,金龙舞以心意做牵引,期间依那神秘老者所言,不断心念口诀,辅以叩齿去金敲玉,在脑中回响。其后,缓缓将气息引至体内胸口周围,使得气机欢快宛转,如龙衔珠,凝成一团。
只可惜,凝聚之间,战气已然流逝大半。
情急之下,金龙舞心念动间,战气不断压缩,凝聚,想将这无形无质的战气,生生压缩成战骨实体!
只一瞬,原本温顺的战气犹如沸水扰动,猝然游遍全身,有如利剑贯通全身,将根骨寸寸敲碎。又恰如烈火,将全身鲜血焚烧殆尽。
胸口一声脆响,随即剧痛,猛烈来袭。
仿似全身分筋错骨。
但金龙舞却无力制止战气在体内的肆虐,以心神做盾,咬牙支撑着这突入袭来的剧痛。
一分一秒,恰似过去了千年万载。
就在金龙舞意识将散未散时,战气慢慢消耗殆尽,点滴不存,彷如从未修行过。
下一瞬,金龙舞踉踉跄跄站起身,不去看被汗水彻底打湿的床与被,才踏出一步,便猝然倒下。
金龙舞喃喃说了一句:“还是不行……”,便再无声息。
——
金龙舞缓缓摇头,散去了对当日鲁莽行为的所思所念,回过神来,靠着床头,噙着笑意,侧耳倾听林动带来的消息。
近几日的养伤,身子已然好了许多,但林媚始终不准他随地下床,这种日子着实无聊许多。倒是林动,不必忙于备战考校,多半是在林战与林媚授意下,闲暇之时常陪金龙舞闲聊。
外面,那悲壮的气氛却是消散了许多,但仍能隐隐听到几声啜泣。
如这房外的凛冽之风,无声幽寒。
“我听我哥说,那演武场上现在可热闹啦!许多人都在那儿修炼。听说昨日林战还突破了!不过我觉得,还是没有清平哥哥厉害!”
金龙舞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却没有在意林动的最后一句。
林战三月前,不过三星武者初成。依他自己所言,修行犹如筑天阙,入武境修行,底固方成朝天阙。
故此,林战修行,向来实打实,在这瀚海城中,堪称同境无敌。
不过三个月,林战便入四星,这……较常理极为不符。
怎会如此心急?
金龙舞心中微动,似随意问道:“这么厉害?那其他人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林动眨巴了下眼睛,嘻嘻一笑,闭口不言。
金龙舞知晓其意,无奈挠了挠头,瞥了眼门外,说道:“我也只剩最后一些桂花糖了,前几日战哥帮我要来的,可要省着些。”
林动可不客气,全塞进嘴中,含糊不清的说道:“其他人我不太了解,不过我听说龙姐姐,还有云家的云华哥哥都突破了。”
“嗯,知晓了。对了,能帮我拿杯热茶么?”金龙舞看着林动的吃相,笑吟吟地说道。
随后林动便一阵风似得跑出去了。
却没有看到,在他转过身后,金龙舞那消散不见的笑意。
金龙舞看了看外面呼啸凛冽的寒风,皱了皱眉,喃喃说了一句:有大事将至。
出生于商家,从父亲那听惯商战风云诡谲的金龙舞,已然嗅到一丝不寻常。
随后,他闭上双眼,靠床而坐,静静冥想。
——
冥家。
冥暗轻轻走过演武场,不去看场上呼喝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他面无表情,走入书房,挥手退去了门外侍立左右的婢女。
随后,他静静坐在书椅上,眼眸闪烁不定,犹豫不决。
良久,他站起身。这一站,似用尽了他所有的铮铮傲骨和勇气。
深吸一口气,他立于书柜一侧,抬手转动了极其华贵,却用作装饰的玉如意。
轰然之间,书柜间开出一条密道,倾斜向下。黑黝黝的入口,仿佛要吞噬无尽的人心。但冥暗无视了从门口露出的些许阴森之气,顿了顿,大步入内。
许久,他见到在室内一位在重重咳嗽的身影。随即他抱拳而立,轻声道:“鬼老,我回来了。”
“如何?”那道声音喑哑沧桑,伴着些许痛苦的咳嗽。
“如你所料,他们并不放心我,不时暗中监察我。不过,我并无纰漏,想来他们无法察觉。但他们以将至的考校大比做饵,想引鬼老上钩。”
“无妨。我此刻伤上加伤,需要一段时间静养。更何况,我来此地,本就不是为了这些小虾小鱼。”
“这……”一瞬间,冥暗心念急转,似有所觉。
“呵呵,下去吧!我需要进食了。还有,近期……莫与连家为敌。”
“是。”
冥暗缓缓退出门。随后,他听到门内传来人几声撕心裂肺的痛喊,以及那磨牙吮血的可怖声音。
他微微皱了皱眉,继而面无表情,不再理会门内的哀嚎声响。
雪未落,血已落。
书房一侧,挂着一幅瀚海城全城的地图,其间勾勒出了瀚海城的一砖一瓦,一览无余。
另一侧,挂着一副残破的美人红衣图,妖艳却显凄凉。
他细细打量,一如当日纵观全城。
他下意识上下牙齿轻轻互敲着,片刻后,轻轻道:“一百年,当初你们欠我冥家的,我会一并讨还!”
——
瀚海城内,僻静之处,那病弱书生,观那愈发散乱的棋局,眉头更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