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悠久使人伤怀。
在雪莱默默对着月亮念叨着这一句话的时候,系统立刻反驳了她。
【能有闲情逸致吟诗,看来是日子过得太顺利了。】
雪莱呼出一口气,默默将怀里的两只小狮子抱了出来,放到一边,结果这两只四脚刚着地便又钻了回来。她来回几次,最终败给了这两只平原之王,一手抱着一个,在晚上倒也觉得暖和。
“说起来,到底哪个是乌尔,哪个是努加尔。”
雪莱扭头问神官,对方辨认了两下之后指了指左边的那个:“乌尔。”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乌尔胆子小,一般离我比较远。”
大神官流利地回答:“努加尔胆子大些,”然后指了指正用屁股对着他的小狮子:“敢用尾巴甩我。”
真是特别的区分方法。
蛇少女低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对着毛茸茸的耳朵吹了口气,接着就看到乌尔躲了躲,而努加尔只是抖抖耳朵,轻快自如地又把头靠在了她胸前。
“说起来我倒是很羡慕它们两个,”大神官伸出手来,拽着努加尔的尾巴提起来放到一边:“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些我只能偶尔做一做的事情呢。”
雪莱把另一只狮子砸在了他脸上。
这种明目张胆以下犯上的调·戏对于大神官而言已经变成了日常,而时不时被甩一脸的各种杂物神官也能从善如流地拿下来。有时候雪莱会想起以前他还是个小朋友时候乖巧的模样……
啊,不对,现在也很温顺,但是雪莱打包票切开来里面全部都已经黑了。
想到这里,雪莱就情不自禁地要夸一夸还没长歪的吉尔伽美什——虽然最初见面的感觉很不好,但现在被驯化的小王子每次在她面前虽说不上敬爱有加,但也还是规规矩矩不会乱发脾气的,如果不是他来送那只黄金的手杖,雪莱甚至都要忘记了他曾经用这个东西给她脖子上开了个小口。
大神官的脸黑了些,不过还是收了手杖放到里面,留了个空间给明显是来私聊的小金毛。
“看起来最近过得不怎么样嘛,”雪莱伸手撩了下他的金发:“头发都快失去光泽了。”
“我又不是女人。”小金毛挪开了一点,抱着膝盖叹了口气:“唉。”
“年纪轻轻的学老头子叹气做什么,”雪莱有点意外地瞥了眼吉尔伽美什,把努加尔递了过去:“借给你蹂躏一下,别弄疼它。”
“还是自己留着用吧,”小少年看了她一眼:“真是让人羡慕。”
“你难道不让人羡慕吗,小鬼。”雪莱有点受不了他的老气横秋,伸手揉乱他的头毛:“你是不是以为王子这个头衔是扔到街上都没人要的啊。”
“虽然我知道有人会捡,但是我还是想抱怨一下顶着它的辛苦。”小少年顺势扑倒了她怀里:“我现在觉得我过得连狮子都不如……”
雪莱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嘛嘛你也知道,使节中有王族成员,到时候若是有人要挑衅什么的,不是你父亲就得是你来应付。”
“我觉得好像耍猴戏。”
“虽然我也觉得像,但是如果输了会很难看的。别忘了你是你父亲和宁孙女神的儿子,到时候丢脸了别到我这里来哭。”
“我不会输的。”吉尔伽美什抬起脑袋:“不过说起来,我是父亲和母亲的儿子,为什么我却长得不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雪莱眼皮一跳:“这个问题不要问我。”
她也想吐槽很久了,但被正主提出来感觉气氛有些微妙。
“可我又不能问别人,他们都不会对我说实话。”吉尔伽美什目光灼灼地盯着雪莱看:“雪莱就不一样了。”
“那你等我哪天问问你父亲好了。”
雪莱把吉尔伽美什的脑袋又摁了下去:“在这之前你乖乖地继续回去练你的才艺准备到时候耍出来看。”
“知道了。”吉尔伽美什又补了一句:“还有雪莱,你受伤了吗?”
“没……”
“你锁骨上有一大片瘀痕,真的没……”
雪莱将小朋友推开,披上了大神官准备好的防晒的袍子。
“回你的王宫。”
关于被小朋友看到了的不知名的尴尬,雪莱别扭了好一阵,一直拒绝大神官出现在她三米之内。大神官觉得自己莫名躺枪,但却没多说什么,在使节一个接一个进入了城内后开始了新一阶段的忙碌。
而说是忙碌,主要就是来篆刻记录神与使节对话的泥板,整理这些人送来的礼物,比如黑发黑眼刮了胡子剪了头发之后看起来甚是温顺的年轻奴隶,比如黑发黑眼刮了胡子剪了头发之后看起来甚是温顺的年轻奴隶,比如黑发黑眼刮了胡子剪了头发之后看起来甚是温顺的年轻奴隶……
“啪!”
雪莱窝在一边不敢说话,看着大神官一不小心又捏坏了一块泥板,抖了抖。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也不知道这群人背后的君主到底是个什么心理,在得知了拉格什送给她的人全部进了采石场之后依旧将同类型的年轻男人络绎不绝地送进神殿。现在大神官每日脸上的微笑越发柔和,但连沙姆哈特小朋友都知道最近要远离大神官。
“大神官大人真是太可怕了,”沙姆哈特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闪烁:“王子殿下也要离大神官远一点。”
她特别交代着又偷工减料来神庙的小金毛,对他说话的声音像是刚刚被掏出蜂窝的蜂蜜一样。小金毛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后来对雪莱吐槽。
“为什么这个家伙会觉得我害怕你的神官?”吉尔伽美什有点不高兴,大概是觉得自己被看低了的原因:“还有她为什么总盯着我看,好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雪莱捧着脸,觉得自己有点像是知道了什么,带着猥琐的心情笑了一下。
“人家喜欢你嘛。”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小金毛有点困扰:“就跟你的神官喜欢你一样吧。”
那可不太一样。
雪莱扭头看向远处的农田,吐了个槽。
“反正这些先放到一边,我来是为了别的事情。”吉尔伽美什稍微板了板脸:“基什的王子阿伽,昨天带着使节进了乌鲁克城。”
雪莱终于有了兴趣:“卢伽尔不是跟恩美巴拉格西关系很不好的嘛,竟然让他儿子或者进王城了?”
“那种事情不重要,”小少年异常严肃地说:“重要的是你不要喜新厌旧。”
“你知道喜新厌旧应该用在哪里吗小鬼。”
“本王子当然知道!”吉尔伽美什有点炸毛,一下站起来稳了稳情绪,又乖乖坐了下来:“就是跟你说一下这件事,你不要忘记了。”
说得雪莱还挺摸不着头脑的。
不过那个谜团最后在阿伽带领使臣前来参拜的时候最终被解开了,眼前那个站立于台阶之下,向她屈膝的基什王子眉清目秀,黑色短发看起来意外清爽。他抬起的眼睛犹如一汪深潭,无论多少光芒投射其中,都不会有任何的回应。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和她此刻注视的阿伽一样,有一双黑洞一般的眼睛。
如同不可测的深海。
“你就是恩美巴拉格西之子,”雪莱歪歪地靠在神座之上:“埃尔塔萨达姆之孙吗。”
立于众位使臣身前,阿伽的站姿犹如大漠中竖起的胡杨。
“是我。”
“你不需要亲自来的,但是你却来了。告诉我理由。”
被女神点名的基什王子毫无畏惧扭捏之色:“我带领使臣来到这里,只想亲眼目睹,传说中保佑英雄恩美尔卡战胜我的祖父,拯救了被遗弃的城邦乌鲁克的女神是何模样。”
他倒是一点都不遮掩地告诉雪莱他还知道他和她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但这样坦坦荡荡反让人讨厌不起来。曾经化身为蛋砸死了人家祖父的银发姑娘侧卧在王座上,毫无高贵威严的神样。
“那你得到了什么样的答案呢。”
从头而起,直至腰身与臀腿,起伏的曲线在大片的阳光下被衬托得如同石头的雕塑一样刻在了台阶下面的眼睛里,被问话的人目光放肆地注视着乌鲁克的神,片刻后微微勾起了嘴角。
“我折服于您的光辉的容貌。”
“也就是说,你觉得我不过是个被摆在了神庙里的花瓶吗。”
空气冰凉,就好像下一秒即将结冰。视线所能及的地方空气似乎都变了颜色,而在这巨大的变化之下,能够保持镇定的也不过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始作俑者,她身边的神官,和代表着基什王的王子。
虽然最后一个看起来撑不了多久的样子。
“如果如您所想,我不会来到乌鲁克。”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阿伽终于语调不复从前那样平缓:“我此次背负着战神扎巴巴与父亲的旨意而来,目的是为了让基什与乌鲁克能够结束千百年来的纷争。”
“哦?”雪莱挑眉:“抱着如此善念而来的你,埃尔塔萨达姆之孙,美巴拉格西之子,刚刚还提醒着我,和你之间有着弑杀长辈的旧仇。”
“因为仅仅只是基什的王子,对您而言再平凡不过。”
撤去了念压后的阿伽深呼吸片刻,带着志得意满的微笑。
“可现在,您已经记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