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变的真是快啊。
这是雪莱在睡醒之后发现的第一件事情。
【可不是吗。】
系统顺着话茬就开始吐槽:【要是凑巧的话,你能错过两次x大领导人换届。】
“……”
雪莱坐在神庙的台阶上,眯起眼睛看着那轮高悬的月亮:“也是啊。”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样子和自己记忆中没有任何区别。她前方就是几年前修起的池塘,里面一池安静的活水,据说是从灌溉用的水渠中直接引过来的。那面水镜倒映着她的影子,那一袭白色的衣裙看起来将她衬得简直如同女鬼一般。
【你语文老师死得很早吧一定死得很早吧!!!】
雪莱淡淡地叹了口气,离池塘远了些。她转身回了神庙里,一下就看到了守在不远处得神官。
“不困吗,芬恩。”
“还好。”
年轻男人倒也没否认,取了一个他认为比较合适的词:“我只是担心,如果雪莱大人有什么想要的,其他人准备的不周到。”
银发的蛇少女踮起脚尖,才能在他头上拍一拍。
“芬恩,你长高了好多啊。”
她离他太近,只要伸出手臂就能将她圈住。芬恩晃了晃神,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默默将头垂得更低。
“也变成了一个可靠的男人了呢。”
在前半夜芬恩向她所描述这些年来的变化的时候,尽管没有夸耀甚至隐瞒了他所做的事情,雪莱还是能够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这个已经风度翩翩起来的小朋友不仅仅只是皮相长得比以前好了。
能在失去了主神的情况下稳住神庙内所有的人,甚至将神庙的管理权从卢伽尔手里拿过来……
到底是捡了一个什么样的小怪物回来呢。
“如果我真的可靠,就不会让雪莱大人一直在王宫沉睡了。”
雪莱揉了揉芬恩的脑袋。
“毕竟王宫有守卫,神庙这里……人多眼杂了些。”
雪莱不太想提起王宫,但这时候又没什么话好讲,尤其是月朗星稀的时候,在寂静一片的神庙里,那神圣高洁显得人类极为渺小的恢弘建筑中。
一时无话,最后还是芬恩开的口。
“时候不早,雪莱大人早点休息吧。”短发的他看起来清爽柔和:“虽然雪莱大人刚醒,但是我想过不了多久,可能就会有事情了。”
事实证明,芬恩是个乌鸦嘴。
大大的乌鸦嘴。
且不说后面的事,第二天她还在被窝里的时候就被芬恩挖了出来,告知她王宫里有长老会的议事活动需要她出面。雪莱还来不及抱怨就被塞了面包拎了出去,昨晚还不情愿将主神交给王宫的大神官此刻一脸谦和地将主神递给了前来接应的王军。
堪堪骑在马上的蛇少女揉揉眼睛,心里觉得男人真是可怕透了。
然后将面包塞给了自己骑着的那匹白色的骏马。
至于长老会……
雪莱变成蛇搭在卢伽尔的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完了整个会议。会议前向神的跪拜雪莱心里觉着应该是大部分对着卢伽尔的,而所谓卢伽尔邀请她出席,怎么看怎么让雪莱觉得不对。
说好的她就在神庙里当个吉祥物,但现在国家最高政务机关的流程都已经开始在她眼前慢慢铺开。
“卢伽尔你不会是不想干了吧?!”
雪莱义正言辞地对着乌鲁克的王说:“这可是非常不负责任的。”
卢伽尔的手里拿着泥板,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个。将手头所有的泥板都看完之后,他在矮桌上找着什么,最后将一张牛皮扔到了雪莱面前。
雪莱随意扫了一眼,最后拿起来看了看。
这是乌鲁克边境的地图。
“下个月我将攻打拉尔萨。”
雪莱简直头皮一炸。
“你没事儿打人家干吗!”
猛然想起芬恩说的在她睡着的时候粮食一直丰收的事儿,直觉卢伽尔现在属于有钱了就想败家一把。她啪一下将地图拍在地上。
“我不同意!”
【说得就好像你不同意就真能怎样一样。】
而系统刚说完,雪莱就也发现了这一点。但她此刻气势不改,用着不容置疑的口吻继续拍地。
“为什么我一醒了你就要走啊!!!”
系统和卢伽尔都愣了一下。
“我也不是不知道如果你要打的话,准备得应该都差不多了。但是……”雪莱低着头画着圈圈:“我现在,除了你和芬恩,现在真的谁都不认识了。”
神殿的人已然换了几拨,雪莱也不知道为什么刷新速度这么快。至于乌鲁克王朝里的……她本来就没怎么参与过这些,以往恩美尔卡时期的人现如今估计都死得差不多了,还活着的也应该在家养老。
毕竟这是寿命水平只有三十多,五十已经算是极为稀有的远古时代。
如果可以的话,雪莱简直想变个尾巴甩两下以表示自己的委屈,不过一想到神话礼装她现在还没能完全掌握住,就只能想想算了。
一尾巴把卢伽尔的宫殿甩塌了什么的……
雪莱神色抑郁得想挠墙。
“我留一半直属军在乌鲁克。”
半晌之后,卢伽尔稍微改变了一下他之前的安排:“吉尔伽美什也留下。”
不不不后面那一个请带走。
雪莱眼角一抽,正想伸手求卢伽尔把收回王命,就看到那个男人皱紧的眉稍微松了一些。
“本来我也觉得带着他去不合适,但是当时王城里也没有人能照顾他。”
“等等……”
“宁孙平日里住在神界,与吉尔伽美什只能在梦里联系。”卢伽尔叹息一声:“我平日繁忙,也没时间亲自教导他。”
“那么在我出战的时候,就辛苦你了。”
雪莱觉得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被卢伽尔的无耻惊呆了。
比如“未来乌鲁克的王上上战场怎么了”“王城里没人能照顾他他怎么活到现在的”“宁孙住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啊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事儿就去打猎繁忙你大爷”“你这就是拉壮丁好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乌鲁克的王随意地塞了一个“那这个熊孩子就你来看吧”的任务。
“凭什么呀!!!”
雪莱指着自己脖子上被划的那道口子,委委屈屈地指给芬恩看:“也不是我说他熊,但是第一次见面直接就给我开了个口子,下次见面谁知道会不会给我开个洞啊!”
大神官看了看那道快愈合的伤口,放下心来安抚正在闹别扭的蛇少女:“看起来不用担心留疤。”
雪莱简直想糊他一脸。
“我现在可是身处于生死大事的边缘上。”银发姑娘叉着腰:“快想想有没有什么好方法能够让我甩掉这个麻烦,装死行不行?”
神官安安静静地坐在塌边,看着主神从焦躁不安到颓丧再到倒在榻上变成蛇麻花一样地扭。
“或许雪莱大人没有必要这么焦虑。”
蛇首抬了抬,搭在他腿上。芬恩用手指摸了摸冰凉的蛇鳞,微微笑着。
“看王的意思,若是出战的话,城内的事是要交给雪莱大人的。”
雪莱点点头,尾巴甩了甩,就差没把“麻烦”两个字写在身上。
“那么说起来,包括王子殿下在内,都应该由雪莱大人负责。”
所以才麻烦啊!
雪莱吐了吐舌头,又把脑袋垂了下来。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王子殿下行为举止无度,雪莱大人管教也是正常的。”
长蛇蔫耷耷地扭了两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至于下手轻重这件事……我曾听闻王子殿下生而为乌鲁克下一任的王,有其他神庇佑,曾在婴儿时,于试炼中被从悬崖上扔下后被飞鹰救起。”
“如此幸运的王子殿下的话,就算雪莱大人愤怒异常,打得重了点,应该也是不会死的吧。”
蛇首抬起,赤红色的竖瞳看着芬恩深黑的眼睛。许久之后,雪莱伸手拍了拍芬恩的脸。
“这些话就当你没说过。”
“那么在我遗忘之前,再多说一句话应该也无妨吧。”芬恩垂下眼:“您为什么不觉得,这也是王可能存的心思呢。”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雪莱坐在软垫上,身边是水井里冰镇后的葡萄和蜂蜜水。她满心陷在吉尔伽美什那个大麻烦里,又在想着芬恩说过的话。
而在她的想象里,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计划着听卢伽尔的话安安分分地做个好吉祥物,而在吉尔伽美什出现之后她不得不考虑起以后吉尔伽美什成为王之后的事情。
如果可以她也想按照现在的样子延续下去,但是……
那小鬼一看就不好搞好吗!!!
不好搞到雪莱在听到他下的战书之后简直有点可怜他寂寞的生活,那张蓄势待发的脸简直写满了无聊后发现新玩具的喜悦。
所以说卢伽尔到底是有多不喜欢这个孩子。
还有不喜欢这个孩子当初早干吗去了!!!
跟宁孙结个什么婚啊!!!
雪莱愤怒得想扔盘子,但是葡萄实在太好吃她就没舍得。抿了两口蜂蜜水,雪莱盘算着是讨好下乌鲁克的王子殿下还是跟卢伽尔一样板着脸教育他的时候,麻烦自己找来了。
身后不远处的侍女传来不大声的惊呼,而雪莱同时感知到了急促的脚步——神庙内早就严谨喧嚣吵闹和疾行,为的就是不吵到她,那么现在……
金发的小王子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连平日里的温和假面都懒得挂上。他后来在侍女的指引下来到神庙后门,正看到一池水草边悠闲晒太阳(并不是)的银发女人。
而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简直脑子一热,怒斥了出来。
“就是你阻止我随父亲出战的吗,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