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贤妃娘娘来了。”
外面传来高和的声音,沈幼安的手一僵,差点失态,贤妃宋宛烟,当朝太傅之女,她尚是郡主之时,闺中交好的只有两人,贤妃便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是如今的云妃蒋菱。
“让她进来。”
沈幼安将头低的更深,这是她为女官这大半年来的习惯性动作,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耳边传来皇帝低沉的声音;“专心磨墨。”
沈幼安低着头道了声;“是。”
“陛下万安。”
婉转悠扬的声音传来,贤妃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动听。
齐景焕的目光从奏折上移开,抬起头笑着说;“免礼,赐坐。”
“谢陛下。”
贤妃笑着起身,目光触及沈幼安时夹杂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沈幼安停下手中的活,冲着贤妃福了福身,贤妃却像是没看见她一般,移开了目光。
齐景焕搁下手里的笔,对着贤妃道;“贤妃这时候来,是有什么事吗?”
“陛下,承蒙陛下信任,让臣妾打理后宫,只是臣妾在处理时,却发现了些问题。”
“哦?”齐景焕尾音上扬,接着又道;“后宫既是交给你打理了,出了什么问题你只管处理便是,若是有人偷奸耍滑,你打罚了便是,这点小事,日后,不用再来向朕禀报了。”
齐景焕的声音隐隐有些不快,宋宛烟是太傅之女,自幼便是琴棋书画样样皆精,齐景焕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放心将后宫交给她打理,没想到,连这么点子小事也要来问,他不信她连这点后宫那些小事都处理不好,想到这里他的面色更加的不豫,他讨厌在他面前耍小心思的女人。
宋宛烟却是像没有发现他脸色不善一般,继续说道;“若是旁的事,臣妾也就处理了,只是这事涉到陛下身边的人,臣妾不敢私自处置。”
不知怎的,听她这么说,沈幼安的心咯噔了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齐景焕冷哼一声;“朕身边的人怎么了?”
“回陛下,近来臣妾发现一些低位的嫔妃总是出现被克扣份例的现象,尤其是该是份例里的新粳米全都被换成了陈粳米,燕窝都换成了次品,还有许多本该是实打实的份量,份量少点倒没关系,各宫的主子也吃不了多少,只是那本该精致的东西全都换成了次品,都是家中娇养的小姐,这下子,竟是没有在家中的吃食精细,弄的那些妃嫔天天到臣妾面前哭诉。”
“竟有这等事,内务府的那帮人惯会势力,若是无人示意怎敢克扣主子的份例,查出来,定要严惩。”
齐景焕面色阴沉的说道,后宫的那些女人不管是他喜不喜欢,明面上都是自己的女人,如今居然有人这般明目张胆的各扣份例,弄的妃子们哀声怨道,传出去岂不是丢了他的脸面,堂堂一个皇帝,后宫妃子的吃食居然没有大臣的女眷精致。
“陛下,臣妾也知道无人示意内务府那帮人不敢,所以特地叫了宫正司的人一同询问,才知道,内务府的那帮人贼胆包天,居然敢拿主子的份例换银子。”
“陛下。”
沈幼安手一抖,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齐景焕一愣,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又跪下了。
贤妃眉眼一挑,笑着说道;“沈司寝真是姐妹情深啊,只是利用陛下身边女官的身份私相授受是大罪,沈司寝您这般急着求情,只怕陛下也不会轻易的饶了刘司寝的。”
齐景焕眸色一沉,道;“怎么回事。”
“陛下,内务府那帮人本来就是见钱眼开的东西,臣妾稍稍施压便吓得他们什么都说了,原来是陛下身边的刘司寝借着陛下身边女官的身份,拿着银钱将那些好东西买走了,内务府的那帮人拿了银钱,便从低位妃嫔那里克扣份例,真真是胆大妄为。”
听她这么说,沈幼安心都凉了半截了,私底下拿着银钱换点精食没什么,只是放到明面上来,私相授受,却是大罪。
齐景焕沉吟了一瞬道;“刘司寝要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这就得宣刘司寝来问了,刘司寝是陛下身边伺候的,臣妾不敢贸然审问,只好来禀报皇上了。”
她说的大公无私,可是沈幼安却是知道,她这分明就是借题发挥,不过是拿着银钱换了些东西,怎么就和内务府克扣主子份例扯上了关系了呢?贤妃啊贤妃,我如今已经这样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陛下。”
她跪着向前挪了两步,在地上叩了个首道;“陛下,此事皆因奴婢而起,与刘司寝无关,请陛下责罚。”
齐景焕懵了一下,此事怎么还与她扯上了关系了呢?在他的印象里,她是最知乎守礼的一个人,随即反应过来,看来,这贤妃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那些低位妃嫔讨个公道,而是借机想要惩罚幼安,莫不是因为自己往日对幼安的态度让她以为自己不在意幼安,还是这阵子自己对幼安的转变让后宫那些人按捺不住了呢?
“说。”
“陛下。”
贤妃刚要接话,就被齐景焕打断。
“朕没让你说。”说完指着跪在地上的沈幼安道;“你说。”
“陛下,是奴婢嘴刁,同碧彤姐姐一同用膳时总是吃不下那些东西,碧彤姐姐可怜我,才会从内务府那里拿了些精致的食物回来,但是万万不敢唆使内务府那边克扣主子们的份例,还望陛下明察。”
沈幼安跪在地下瑟瑟发抖,碧彤是为了她才会去同内务府那帮人换东西的,若是罚她也就罢了,若是连累了碧彤可怎么好。
“呵。”齐景焕怒极反笑,沉声道;“朕竟是不知朕的后宫穷成这个样子,一个女官拿了点吃食,居然也值当内务府去克扣主子的份例。”
贤妃本有些得意的脸一下变得煞白,她也知道以此事来处罚沈幼安有些说不过去,只是陛下往日对她们惩罚沈幼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见陛下是讨厌沈幼安的,原以为这次随便找个由头便能惩罚沈幼安,借机将她从御前调开,没想到陛下竟会出言维护。
“陛下,此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刘司寝这般私相授受着实可恨,还望陛下严惩。”
“贤妃。”
“臣妾在。”
“朕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才放心的把后宫交由你来打理,没想到你竟然将心思打到朕御前来了。”
“不是,陛下,臣妾......”
贤妃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急忙辩解。
“刘司寝自幼便在朕身边伺候,你想让朕罚她,安的是什么心思,还有内务府那帮人明明是你监管不力,克扣了妃子的份例,如今还想将事全都赖到朕御前的人身上,真以为朕御前的人好欺负不成。”
他说到最后已是气极,甚至能听的出他咬牙的声音,贤妃知道不管如何,今日只怕是不能惩罚了沈幼安了,陛下此举,明显就是维护之意,遂低头认罪;“是臣妾监管不严,望陛下恕罪。”
“你若是嫌宫务繁多,打理不来,朕就找个人替你打理。”
“陛下,臣妾知罪,这就回去细心严查,定将那些作乱之人全都找出来。”
贤妃是聪明人,懂得进退,所以上辈子才能一直替自己打理后宫,只是如今看来,上辈子自己一直对幼安的态度都不好,才没让她想法子对付幼安,如今看来,自己对幼安态度的转变,竟是让这些人生出了别的心思,既然如此,那自己也不必小心翼翼了。
“知错就好,朕刚刚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贤妃苦涩一笑,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枣吃。
“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
贤妃起身,看了沈幼安一眼,有些不甘心的转身离去。
“起吧。”
齐景焕看了一眼从刚刚起就一直跪在地上装隐形人的沈幼安,有些无奈的说道,是的,现在的他对上沈幼安,更多的,是无奈,她倒是聪明,见危险转移了,就一直装作隐形人,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沈幼安捏着裙角,小心翼翼的起身,齐景焕突然笑了一声,吓的沈幼安膝盖一软,又跪到了地上。
显然,皇帝陛下的笑声听在幼安姑娘的耳朵里,是非常的吓人的。
皇帝陛下的笑容都没有施展开,嘴角都没有咧到最大弧度,就僵住了。
齐景焕无奈的摊手;“胆子怎么这般小,朕又不会吃了你,快起身,莫要跪了,腿伤好了没有。”
齐景焕突然想到她前些日子腿上的上可是足足养了半个月呢,直接伸手过去想要掀开她的衣服看她的伤处,手才触及她的衣裳就被沈幼安挡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