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焕在外面等着,沈幼安不好让他多等,又交代了沈晞几句话,转身拉开门,一阵微风传来,带来丝丝凉意,余奶娘和曼春恰好端着准备的酒菜过来,见沈幼安出来了,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忙道;“郡主怎么出来了,快进去,酒菜已经准备好了。”
沈幼安将余奶娘拉进来道;“奶娘不用忙了,我今日能出宫已是陛下开恩,得赶紧回去了。”
余奶娘脸上的笑容一僵,低头叹了口气,抬头面带怜惜地说道;“就不能多留一会吗?今日是你的生辰,世子也在这里,正好给你庆祝庆祝,去年的这个时候你在宫中没能回来,连个正经的及笄礼都没行,今年就留在外面咱们一起给你过生辰。”
沈幼安心里涩涩的,眼里忍不住泛出一丝湿润,若是可以,她也想跟沈晞他们一起多待一会,只是陛下那里还在等着呢,可她又实在不忍心拒绝奶娘。
沈晞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余嬷嬷,姑姑如今是宫中女官,出宫都是要记录在案的,若是回去晚了,只怕也不好交代。”
沈幼安点点头,余奶娘也知道这个礼,虽心中遗憾不能亲自给沈幼安庆祝生辰,可到底是见着了面,说着了话,也算是陛下开恩了。
沈晞替沈幼安拿着自己同余奶娘和曼春准备给沈幼安的礼品,将她送到院门口,郝三过来接过他手中的东西,装进后面的一辆马车里,天色已经不早了,四周静悄悄的,沈幼安站在那里嘱咐沈晞一定要记住她今日说的话,沈晞连连点头应是,好一番保证自己不会乱来,沈幼安才放心的转身往马车走去。
郝五替沈幼安掀开帘子,沈幼安转身看了看站在那里的几人,咬咬唇,转过身进了马车。
帘子刚一放下,齐景焕就从里面钻了出来,他半低着身子,面色有些急切,仔细的打量她一番,方才松了口气,道;“没哭鼻子就好。”
被他这般看着,她也不得不压低身子,仰着头看他,血液不怎么流通,面色有些发红,颇为窘迫的说道;“陛下,到里面去吧。”
“嗯。”齐景焕点点头,伸手拉住她的手将她牵了进去,沈幼安想要将手抽出来,顿了一下,由着齐景焕拉着她的手走进去。
伴随着郝五的一声轻喝,马车调转了个方向,继续跑了起来。
沈幼安掀开马车帘子,将车窗户支起来,胳膊搭在上面,外面一片漆黑,除了马车踏踏的声音,便只能听到树枝的摇摆声,风轻轻的透过窗户吹在沈幼安的脸上,沈幼安微眯着双眼,感受着微风带来的阵阵凉意。
齐景焕伸手放下帘子,沈幼安感受到风忽然变小了,睁开眼,不解的盯着齐景焕。
齐景焕轻拍她的肩膀,道;“风太大了,莫要贪凉,坐过来些。”
“哦。”
沈幼安乖乖的坐好,良久,耳畔传来齐景焕低沉的声音;“余奶娘身体可还好?”
沈幼安滞住,偏头见他正看着自己,提起余奶娘,她从小是余奶娘看着长大的,她母妃去的早,在她心里,余奶娘就像母亲一样照顾她,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她最担心的就是余奶娘,她虽然在外头给余奶娘买了院子,身契也还给了她,可从前奶娘跟安平公府的李姨奶奶有些矛盾,这些矛盾也多因她而起,李姨奶奶也一直不喜欢奶娘,如今安平公府里是大哥做主,李姨奶奶是他的亲娘,若是派人来寻奶娘的麻烦,只怕奶娘会吃亏,今日看来倒是她杞人忧天了,即便李姨奶奶不喜欢奶娘,奶娘如今也不属于安平公府的人了,李姨奶奶想寻麻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沈幼安莞尔;“奶娘一切都好。”
齐景焕点头,“本来朕也该去看看她的,可是怕她见着朕,要指着朕的鼻子骂朕了,朕怕丢人,不敢去呢。”
他这话说到后头还带着点奶娘的家乡口音,奶娘原不是煜都人,少时家中遭逢巨变变,跟着父母一路辗转到了煜都,这么些年过去了,偶尔说话还带着点家乡音,齐景焕原先在安平公府的时候总爱学着她的话给沈幼安逗乐,只是他一学余奶娘的话,余奶娘便笑着指着他骂,他那会子还只是六皇子,自幼在父皇母后面前撒娇取宠惯了,也不觉得丢人,拿余奶娘也是看做长辈一样,当年他被林氏一族追杀,躲在草丛里被余奶娘发现了,他那会浑身穿着虽富贵,却是破破烂烂的,他不能告诉余奶娘他的真实身份,便同她说自己家中遭到劫匪,自己是逃出来的,奶娘见他言辞恳切,又浑身是伤,许是因为她自身的经历,便可怜他,将他救了回去。
那是真真正正的救了他一命,躲在安平王府的后院里,那伙人在外面翻了天也没找到他,后来身边的暗卫过来寻到自己,他得知父皇病重,朝政被林氏把持着,皇兄的东宫都被林氏看的严严实实的,他毫不怀疑,出去,他就是死。
谁也想不到堂堂的六皇子会到安平王府做一个小护卫,他在那里很安全,余奶娘于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是要回去看看她的。
沈幼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前就是,只要他一学奶娘的口音,她便忍不住要笑,脱口便道;“她骂你做什么?”
齐景焕幽幽开口;“因为朕欺负了她最心疼的小郡主,让她的小郡主给朕做女官,伺候朕,她若是知道了,只怕不仅要骂朕,还要拿大棒子打朕呢。”
沈幼安道;“不会的。”
齐景焕问;“怎么不会?她那么疼你。”
沈幼安顿住,半晌才嘟嘟囔囔的说道;“就是不会嘛,你是陛下,她怎么敢打你,这可是大逆不道的。”
齐景焕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沈幼安颇为不解,陛下这是怎么了?
齐景焕端起桌子上的茶浅啜了一口,咋咋嘴,道;“这茶不错,你也尝尝。”
沈幼安疑惑的端过他手里的那杯茶,放在唇边,顿时便闻到茶香,微微讶异,道;“这茶怎么好似是奶娘泡的。”
齐景焕挑眉,这茶是刚刚奶娘亲手送过来的,她还送了许多东西,都叫高和放在了后面,说是让我们这些陛下身边的人多多照顾照顾你。
“她看见你了?”
“怎么可能,朕在里面没下去,是高和同她说的,朕在里面听着呢。”
沈幼安深吸了一口气,这是贿赂吗?她竟是没想到,奶娘居然连陛下身边的人都敢收买。
似是看出她心中的想法,齐景焕轻拍她的肩道;“你看,她连过来的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下了血本的讨好,你是没见着,后面那辆马车都要塞满了,满满的一马车全是奶娘送的东西,刚刚高和来告诉我,有一匣子,里面好多金银首饰,可见她是真的疼你。
沈幼安掩面,奶娘疼她,她自然知道,可是还不至于连陪同她来的车夫和太监都送这么些贵重的礼,奶娘定是看出来今日来的都不是普通的小太监,奶娘只怕是误会什么了吧,那么重的礼,分明就是收买心腹的,她一个女官用的着用那么大手笔收买心腹吗?
齐景焕忽然将头凑近她道;“奶娘这是在为你铺路呢,她这是看出来朕对你的心思了。”
沈幼安一怔,便觉得他的手臂环上了她的腰,听他在耳边低语;“以后你莫要怕朕了,你这幅样子以后在奶娘面前,被她见了,定是要骂朕的,朕现在好歹也是一个皇帝,若是被骂了,奶娘是长辈,朕又不能回嘴,到时候被高和他们见了,私底下肯定要笑话朕,幼安,你可怜可怜朕,以后在朕面前莫要那么紧张。”
“可是,可是奴婢怕啊。”
齐景焕抱住她,道;“不怕,莫要把朕当作皇帝就好了,我是李佑,是三年前被奶娘救回安平王府的李佑,你和奶娘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来报恩的,你怕什么?”
“报恩的?”
沈幼安黛眉有些舒展开来,果真放松了许多。
“对,报恩的,以身相许的。”
他用手抵住她的鬓角轻轻地抚摸着,后又低头附耳轻笑,他是来报恩的,报前世的恩,还前世的债。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齐景焕兀自下了车,沈幼安掀开帘子,便见齐景焕向她伸手。
沈幼安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下了马车,往四周看了看,颇为疑惑的看向齐景焕。
这里不是圣宁宫,是揽月阁,这么晚了,陛下带她来揽月阁做什么?
齐景焕见她面带疑惑,向身后招招手,高和立马上前给他递了件披风,他将披风搭在沈幼安身上道;“朕让人在揽月阁上摆了一桌酒菜,朕要一个人再给你庆祝庆祝。
”
他强调着一个人,无论是白日同李宏茂李慕安她们一起逛街捏泥人,还是晚上让她同沈晞余奶娘她们见面,都只是为了让她开心,他要亲自为她庆祝,自此以后,同她度过每一个生辰之礼,见证她的每一次成长,这次,他绝不会再将她弄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