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雪凝的话语中,隐隐的把玄夜斋和罗刹门相提并论,若在平日,恐怕姬兰亭听了这话语的意思,自然是有话要说。但是现在,他也知道这事情是自己玄夜斋做的不对,心中有愧,惟有不吭声,心里却着实难受。
“那,我这就去!”姬兰亭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不多时,双手就捧了一套崭新的衣物。当走到舒雪凝的身边的时候,深深的看了后者一眼,才捧着那一套崭新的衣物走入了炉火子日常用以炼丹的丹房中。簌簌的响声隐隐的传入了舒雪凝的耳间,不多时,姬兰亭就背负着换穿了一身崭新白衣的周博来到了舒雪凝的身边:“走吧,我送你们回晨曦门!”
“不用了,交给我吧!”舒雪凝看了一眼脸色白皙隐带青色的周博,伸手想接过周博,却被姬兰亭身子一闪,离开了几步。看这舒雪凝,姬兰亭的声音也是有些沉闷:“周博师兄是为了救我,才中了那一剑。本来,我们玄夜斋应该想尽办法的。可是,灵宝五符录是我们玄夜斋传承的古籍,实在没有办法用来给周博师兄治伤。师门规矩,还请舒师妹和周博师兄见谅。不过,我一定想办法尽量为周博师兄治伤。我送两位回晨曦门之后,就看看有什么别的方法没有。舒师妹,你就别说什么了,让我送你们回晨曦门吧!”
舒雪凝沉默了一下,不再坚持。而是迈开了步伐,向着来时的玄夜斋的斋门处走去。而姬兰亭,也是背负着周博,跟在舒雪凝的身后,一同而出。不知道为何,三人的这般背影,竟然显得如此萧条,如此落寞。尽管一路上遇到了玄夜斋的弟子很多,可是那种孤独之感,却好似是从骨髓里散发出来的一半,孤独的让人难以接近。看着身后那古怪的望着他们三人,暗暗的指指点点的玄夜斋的弟子,舒雪凝和姬兰亭两人都是不发一言,就这般一直的走着,一直走到了玄夜斋的斋门外。两柄飞剑同时闪出流光,承载着三人,冲天而起,远远的消失在那所有玄夜斋的弟子的眼前。
待三人的身影彻底小时候,四道苍老的人影,才出现在丹房附近。看着那天边的两道流光,长炙真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师兄,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错了?”长春真人的脸色带着淡淡的苦涩:“何为错,何为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昔年,师傅狠着心,坚守门规,不以灵宝五符录救治长青师弟的时候。你我师兄弟三人,也曾认为师傅做错,也曾认为师傅冷血,墨守成规。然而,当今日我成为了玄夜斋的掌门之后,站在了这个位置上的一刻,我才知道当时师傅的苦衷。救一个人容易,救一人人心,却是艰难。谁能保证灵宝五符录,不会因此流传于外?谁能保证日后,这传承百年的古籍,还会是我们玄夜斋的镇斋之宝?门派的兴旺,有的时候比之个人的名誉,才更为重要。当年,师傅这样做的苦衷,我终于了解。今日,就算是兰亭遇到了这种情况,我也会妥善思考。当没有确定兰亭的心性品质的时候,这套功法,我也不会外传。”
长春真人的语气再说这一段话的时候,坚定无比。然而,眼神中的那一抹苦涩,却是怎么也不能掩盖。当年师傅的所遇到的难题,今日自己也算是遇到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理解了师傅当年那在他们这些弟子眼中看似不近人情的举动,是多么的无奈和痛心。自己最爱的弟子受伤,能医治却无法医治。到了最后,师傅情谊单薄,几成路人。这件事情,又何尝不是师傅那一生的痛?
“上苍保佑,希望那个弟子,好人好报吧!”长春真人单掌竖立,闭上了眼睛,缓缓的念诵了一句....
由南向北纵横千里,地域不同,风气不同。就算是北地常年飘雪不断,然而这南疆低语,却草长莺飞,一幕春夏的交织时节。
这应该是南疆靠近中土的最后一个小镇的最后一个路边小店了。不过虽然说是小店,却只是一个大小只有三间黄土平房的店面。店家在外面支了一个大大的布棚,下面摆放了几张桌子,十几把椅子。虽然地理位置有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过,正是因为这地理位置的偏僻和那一条宽敞的土路,才让这家小店的生意不断,虽然算不得兴隆,不过一日营业下来,倒也是比平常人家多了一些的银钱。相对于那些常年劳作的人来说,老板对于日子的盼头,倒是更多一些。
这个小店的主人是一个年仅四十,姓钱的中年汉子。至于名字,就算是常客也不知道,统一称呼为钱老板。守在这条道路上,人来人往。钱老板已经记不得自己见过多少张不同的面孔了,虽然都是笑脸相迎,可是很多容颜,就如同掉入水中的沙子,根本记不清楚。尤其是已经过了距离那而立之年不知道多少年的他,更加觉得身子一天比一天的衰弱,毕竟相比于三十岁,四十岁的身体,已经开始有很多的病患了。他已经决定,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子来接管自己的这个小店,这样他也可以多多的休息一下了。
不过,这个店里面的熟人,却还是会有一些的。而能让钱老板记忆深刻的人,更是有一个。那是一个从来只坐在店最里面那张桌子上的一个汉子。他每一次到来,都是会扔下一锭大大的银子,足够让平常人喝酒喝上十天的银子。然后,每次都不会改变的要上一碟熟牛肉,一碟花生米,还有数不尽的酒。每一次,这个大汉都会在这里呆上五天,然后,就离开十天,然后再呆上五天,再离开十天。所以,钱老板每个月里都会见到他两次,天长地久,自然有了很深的印象。
这个大汉从来不多说话,面色永远都是深沉的。来了,就是喝酒,那一叠牛肉,一盘花生米配合着一坛酒,从来好像是计量一般准确。当最后一碗酒喝完的时候,那花生米和牛肉也会被吃的精光。这个时候,钱老板要走的,就是送上新的酒肉花生米,让那大汉接着吃。上午喝酒,下午睡觉,晚上坐在小店外面吹柳叶。多少年了,钱老板对这个大汉奇怪的所作所为和永不改变的作息,早已经彻底习惯了。
拨打着算盘,钱老板留意了一下那坐在最里面的大汉。微微的摇了摇头,用毛笔在账单上勾了一下后,接着敲击着算盘。而目光,不时的落在那外面的道路上,看看有没有过往的客人需要自己去招呼。
两道白色的身影,慢慢的出现在了钱老板的眼前。看到那两道,不对,是三道身影的走近。钱老板慌忙的走出了柜台,他已经看出那三人是向着自己的小店方向来的。
“生意来了!”那钱老板慌忙的迎了上去。离近了一看,顿时傻了眼。只见那三人,男的俊秀,女的纤美。都好像是画中的人物一样,根本不像是凡人。而那男子身后背的那年轻闭目的男子,虽然闭着眼睛,可是那一张白皙而又带着淡淡的青色的脸颊,也是看上去极为好看。钱老板怔了半天,才说道:“三位客官,里面请!”
那名背着人的男子淡淡的笑了一下,出声道:“老板,给我们准备一碗热汤!”
“只要一碗热汤?”钱老板似乎知道这位年轻的男子要热汤的目的,轻轻的问了一句。
“对,只要一碗热汤!”那年轻男子很确定的说道。钱老板见状,扭头就要下去准备。不过刚一转头,却“啊”的一声,身子慌忙的朝后退去。不过,后面就是那个背着人的年轻男子,这一退,就差点撞上了那个年轻的男子。
“小心!”年轻的男子扶了一把老板,并没有在意老板差点撞到了自己。钱老板有点惊魂未定的看着这个一转身,就在自己身后的大汉,拍了拍胸口:“客观,你走路这么轻,想吓死人啊!”
不过,那个一向沉默的大汉却并没有理他,目光死死的盯在那个沉睡的男子的身上。绕过老板,就要向着那个沉睡的男子走去。
“噌”的一声,白光一闪,一道纤秀的人影已经挡在了那大汉的身前:“你想做什么?”
那大汉淡淡的看了一眼挡在身前的那白衣女子,却也不答话。而是接着向前走去,那白衣女子见状,手中的长剑当空一转,朝着大汉就刺去。不过,剑身却也只是轻微的一动之后,就停在了那里。站在几人身后的钱老板目光有些痴呆,因为他看到,那个沉默的大汉,仅仅用两根指头,就夹住了那柄剑。而且,看上去,还夹得十分牢固,那个女子似乎想抽剑,可是长剑根本就没有反应。
“你如果是他的朋友,就让我去看一看!”那大汉在用手指头夹住剑后,淡淡的说道。这是钱老板第一次听到大汉说话,他有些诧异起来。因为这大汉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他从没有说过一句话。钱老板甚至以为,这大汉是一个哑巴。
“你是他的朋友?”那白衣女子闻言出声问道。虽然目光中有些警戒之意,不过语气却变得缓和起来。
“不算,但是认识,他请我喝过酒!”大汉简短的说着,双指一松,让那白衣女子收回了长剑。而那白衣女子也没有再度阻拦那大汉,任凭大汉接近那个似乎是昏睡中的男子。
双指搭了一下那昏睡中的男子的右腕,大汉皱了一下眉,又看向了白衣女子和那另外的一个男子:“他是怎么伤的?”
“霜花剑!”白衣女子老老实实的说着。
“霜花剑?”那大汉低低自语一便后,原本松散的目光骤然一亮,但是立刻又回归自然。收回了手,那大汉平淡的说道:“雪宫,霜花剑?你们现在要带他去哪里?”
“我们要带.....”舒雪凝正开口之时,一边的姬兰亭立刻道:“我们要带周博师兄去找地方医治!”
“你们救不了他的!”那大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桌子上的酒水一饮而尽:“你们救不了他的!霜花剑的寒气,天下难敌。他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不易了。”
然而,那站在那里的两人却并没有因此而动一下身子。姬兰亭轻轻的将周博放下,恭敬的来到了那大汉的身边:“这位师兄,你既然和周博师兄认识,那么能不能帮帮忙?我们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了,霜花剑的力量,你也应该知道。普天之下,能救周博师兄的人少之又少。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方法,还请告诉我们。兰亭,在这里多谢了!”
说完,姬兰亭竟然双手环起,一记大礼躬身曲腰。显然,是诚心诚意的向那大汉请教的。姬兰亭从刚刚那大汉的行为和面容上,就知道那大汉应该有一些方法。至少,后者肯主动的去探查周博一番,就说明其为人绝非见死不救之人。否则,刚刚看到周博大开可以当做不认识,没有必要先出身探查之后,再回到座位上。而且,听后者的语气,周博的伤势也未必不能救治。
那大汉淡漠的坐在那里:“你既然是玄夜斋的弟子,那么我估计那些玄夜斋的牛鼻子道士也应该告诉你了,这小子身上的伤势,需要一股中正平和的纯阳之气导入,以此来唤醒他之后,再用高等心法,让其自己将体内的这些寒气炼化。而那高等心法,遍观天下各门各派,也只有你们玄夜斋的灵宝五符序录才可以。灵宝五符序录内蕴金木水火土五行,分对人体五脏。再加上体内的阴阳二气,共同凑成了你们玄夜斋所说的内有天地之说。五气均衡,阴阳调和。本来对于这小子的伤势,是极有帮助和效果的。不过,看你们的这样子,也知道,你们玄夜斋断然不会将其给一个外人的。既然玄夜斋这等名门旺派都没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概念,我又那么多事情干吗?”
“这师门决定,在下是真的无能为力。不过,这位师兄如果有办法,那么请不吝赐教。就如师兄所言,周博师兄也曾请阁下喝过酒。再怎么说,这一顿酒也并非没有效果,至少阁下愿意起身看一下周博师兄的伤势,就证明周博师兄的眼光没错,否则也不会请阁下喝那一次酒了!至少,我想周博师兄愿意请阁下喝酒,那么就证明他一定将你当成了朋友。作为朋友,我只是想请你告诉我们一下解救之道。至少救一条性命,得到一个朋友,远远比冷眼围观要强得多。我不相信阁下的性格,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死!”
姬兰亭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大汉的双眼,仿佛想要将那大汉的心底看穿一般。大汉不可置否,目光扫了一眼昏迷的周博,一口将酒坛中最后的酒水饮尽,拍了拍手站起身子:“如果想碰碰运气,就跟我来。不过,我可不保证一定管用!”说完,身子已经出了小店,向着那大道上,大步走去。